關愛失獨的方案高票通過,聶永利讓在場衆人,就這方案補充提議,並討論了執行計劃。
經過一節晚自習的討論,活動的各方各面都規劃得*不離十,執行時間也確定爲下週三或週四。
需要關愛的失獨老人,當然是校領導們負責聯繫。學生會需要做的前期活動,則是宣傳和動員。
更爲詳盡的活動方案得到通過後,校領導們陸續離去,杜毅、曹劍和劉曉風被聶永利一一拍了肩膀,喊到了會議室外的走廊裡。
聶永利開門見山:“助學獎金的方案只有你們三個贊成,我想你們三個肯定是倡議人吧?”
杜毅三人面面相覷了一會,誰都沒說話,只有曹劍沉默地點了點頭。
聶永利拍了拍曹劍的肩膀,說道:“想法很好,難度也有,但我個人是非常欣賞這個方案的。這次方案沒有通過,並不代表這方案就沒了執行的機會,你們不要灰心。公益活動嘛,只要有心,隨時隨地都可以做。你們要是以後能拿出更爲完善的方案,可以來找我,我會給予你們支持。”
聶永利在學校裡比較低調,神龍見首不見尾,但作爲副校長,他的身份擺在那,一聽這還以爲已經夭折的方案,居然還有一線生機,曹劍頓時面露喜色,連聲道:“謝謝聶校長。”
杜毅扯嘴笑了笑,覺得聶永利這話多半就是安慰之詞。助學獎金方案死灰復燃的機率不大。
畢竟,所謂的完善方案,到底怎麼纔算完善。可沒有個客觀標準,只有主觀判斷,說到底就是像聶永利這樣的校領導們的一句話。
杜毅覺得現在的方案就已經挺好,足以拿來執行,唯一有缺陷的地方,就是紙面上的人心以及紙面外的人心。
連自己日後會不會利益薰心都不敢保證,杜毅可不認爲自己有底氣能力把這缺陷給填平。更不相信有誰能拿出個十全十美的方案。
聶永利在和三人繼續交流了三兩句後,匆匆離去。杜毅三人則留下繼續討論接下來的宣傳動員方案。
回會議室的途中,曹劍告訴杜毅,關愛失獨老人的方案,是昨天晚自習的時候。接到聶永利的通知,熬夜趕出來的,也就沒能及時通知他。
校領導們一個通知,很多長久得不到決定的事,立即能在短短時間內得出結果,這讓杜毅更覺得人心果真是沒話說。
宣傳動員涉及一攬子事,根據自己的長項,杜毅主動把宣傳畫的設計工作接手下來。
看大家的討論一時半會不會結束,反正文案什麼的都有專人負責。到時候他只要和專人聯繫就好,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沒完沒了的會議中,藉口還有作業沒做。在得到曹劍同意後,杜毅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十月末的夜晚,月色很寡淡,晚自習期間,校園裡也很安靜。
一個人寂寥地從會議室所在的行政樓,走向教學樓。耳邊是如水流一般流淌作響的風聲,感覺有那麼些冷。杜毅裹緊了身上的外套,步伐緩慢。
走到教學樓附近後,腦子裡想着很多事,杜毅沒有馬上上樓,而是在教學樓側面的小花園裡,找了塊乾淨的草坪,盤膝坐下。
低着頭揪着身前毫無韌勁的枯草,杜毅感覺自己最近在很多事的態度上都變得消極了,沒了剛重生時的那種活力和衝勁。
大概是因爲纏身的事務太多,也可能是因爲成年人更喜歡用利弊得失來看問題,諸如助學獎金這種可行性不高對他本人也算不上有什麼利益的事,他確實如孫凝所說的,沒有多上心,之前自以爲的上心,其實也就是停留在表面上或者說心裡,缺乏實際行動。
杜毅看不起自己這般表現,但即便明知這一點,他發現自己依然提不起什麼幹勁。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給自己找了這麼個藉口,杜毅自嘲一笑,拍拍屁股,正要起身,忽然感覺到手機震動了一下。
“獨狼都是孤獨的,我能理解你。不過以後好歹多一點耐心注意下場合,不要讓大家都覺得你狂妄自大。這樣對你沒什麼好處,只會引來大家的排擠牴觸。”
拿出手機,杜毅看到了這麼一條短信,發件人是曹劍。
杜毅能夠從中看出曹劍對他中途要求離席的舉動有所不滿,也看得出曹劍對他還是十分友善的,至少能夠好意地發短信提醒他,而不是把話藏在心裡。
更多的,則是一種恍然大悟。
看着這麼一條短信,杜毅似乎明白了自己一到學校就會油然而生的乏味勁從何而來。
的確,重生的他,就是一條獨狼。
身處校園,面對一幫實際年齡和他相差懸殊的小少年們,他沒想着要去依賴任何人,也找不到什麼人可以依賴,爲此,做任何事,他都喜歡單打獨鬥,更發自肺腑地認定自己的思維和辦事能力,肯定凌駕於所有人。
帶着這樣的心理,即便他在表面上努力融入到學生集體中,但實際上,他依然保持着那種身爲成年人的自覺和高傲,以至於根本沒法把心態放平。
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打心裡,他就沒把身邊這些高中生們放在眼裡。
一如前世玩遊戲時,他總喜歡嘲笑那些菜鳥爲小學生一樣,在重生的他眼中,高中生和小學生並無太大區別,都是小孩子。
也正因此,碰到需要和其他學子合作的事,他會下意識地感覺麻煩。
而一旦這事,遲遲沒有個結果,自己的意見又被忽視,他更會產生一種“讓你們不聽我話”的反感心理,導致興致全無。
助學獎金這事對他來說,就是如此。
只要是自己一個人搞不定的,他本身就難以有太大的積極心,再加上來來回回的一折騰,他的態度更是變成了隔岸觀火。
看穿了這麼個事實,杜毅愈發沒勁了。
因爲他覺悟,事實上,他對助學獎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多少積極心,現在更是差不多快被消磨殆盡。
他之所以還牽掛着助學獎金,無非是因爲這點子本身是他提出的,又確實有益處,他還抱有一絲成功的機會。
可這樣的心思,對推動助學獎金成立毫無一用,因爲他只是在思想上僥倖,行動上他根本就是怠惰的。
倒是曹劍,對助學獎金是真正的上心,不管他的那份苛刻擔憂是不是過了點,也不管他是不是沽名釣譽,至少他要創辦助學獎金的心意,比任何人都強烈。
對那些爲貧困困擾的學生而言,寧願全世界都是沽名釣譽之輩,也不要那些自以爲看透世俗只會唧唧歪歪做不出點實事的清流。
如此一想,杜毅很有些自慚形穢。
自己提的案,有了爭論和問題,就故作清醒地靠邊站,還把所有不成功的原因都推到別人身上,這樣的行事,爲人不齒。
他真的沒有能力拿出一份更完善的助學獎金策劃書麼?領導們真的不希望這個其實也能給他們增光添彩的方案實現麼?曹劍真的是阻礙這份方案得以落實的絆腳石麼?
仔細斟酌的話,並非如此。
說到底,人生就是權衡,只要把天平調整好,有一個皆大歡喜的成果,沒有人會不願意。
而現在的事實是,他無心,領導們擔心,曹劍憂心。
後兩者至少在積極討論這事,要不然聶永利不會在提案被否決後,還單獨找他和曹劍以及劉曉風三人談話,曹劍也不會在聶永利說出安慰鼓勵之詞後,面帶喜悅。
惟獨他,只是冷眼旁觀着,還覺得自己已經盡心盡力,這不可笑嗎?
真要在助學獎金這事上,拿出創業的那份心思,杜毅覺得說不定今晚通過的,就不會是關愛失獨老人的方案,確切點說,根本不會有不得不在三份方案中挑一份的這麼一天。
再沒勁,也得把助學獎金這事有始有終地給完成了,總不能連人家一個都還沒成年的小娃子都趕不上。
這般在心中想着,內心裡生出滿滿幹勁的杜毅,給曹劍回了條短信:“多謝提醒,我以後會注意。明後兩天有空的話,我們再仔細談談助學獎金的事。”
曹劍很快就回了短信過來:“好,到時候我聯繫你。加把勁多想想啊,你可不要只把行動停留在口頭上。”
把行動停留在口頭上,杜毅清楚,這大概就是曹劍對他這些日子表現的評價,想來在他覺得曹劍墨跡的同時,曹劍也對他存有意見。
批評着別人的醜陋,卻罔顧自己表現出的醜陋,這可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式的清者自清,活該曹劍最近對他越發冷淡,很有一種當他不存在的無視,是他提出的方案也不找他商量,杜毅咬了咬被風吹得有些乾裂的嘴脣,向曹劍回道:“放心,聶校長都支持,這事我們一定能搞定。”
“但願。”曹劍回道。
很明顯,曹劍是氣餒了。
“不要但願,一定能成。”
人的積極心和怠惰心理都是能相互感染的,杜毅明白,這個時候,需要自己給曹劍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