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會在不經間偷偷溜走,因爲消化系統受到了影響,冉然比幾個月前瘦弱了不少,行動都很勉強,出門不得不倚靠輪椅。
她臉上的笑容明明那麼牽強,但是傅言卻不得不配合她,醫生囑咐過,儘量讓病人保持心情愉悅,多少能夠延緩病情的惡化。
每到深夜裡她抱着他沉沉睡去後,他總是會婆娑着她明顯光澤有些暗淡的頭髮,不斷反覆,眼神裡才流露出本應該擁有的悲痛。他有權有錢有勢,找遍了這個世界上所有能夠治病的醫生,都還是沒有一點希望留給他。他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伴隨着痛苦一天一天地繼續下去,最後離他而去。
以前他什麼都不在意,只是覺得這個世界的未知探索對他來說還算有點感興趣,不過他錯了,錯得一塌糊塗,原來他還會對一個人說:“冉然,我們結婚吧。”
他自信而高傲,可這一次他願意丟棄一切,甚至低下頭,放下所有的尊嚴,祈求上天能夠可憐他,同情他,憐憫他。
但是依舊沒有一點的作用。
醫生來到傅家的次數已經從最初的一週一次到現在的一天一次,甚至有時候還是一天兩次,他的臉色也一天天變得凝重起來。
這天,他檢查完後私下對傅言說:“癌細胞已經擴散到病人身體裡的各個重要器官了,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病人會慢慢從不適應變得全身疼痛,甚至吃不下東西,睡不着覺。請節哀。”
傅言從門縫看向屋子裡正拿着一本雜誌翻看着的冉然,眼神微微波動,“如果去醫院,情況會不會好上一些?”
身爲醫生,當然知道家屬希望的是什麼,他也只能實話實說,“醫院現在對病人已經沒有幫助了,而且住院或多或少都會影響病人的心態,那樣病人剩下的時間甚至會比我們估計的還要減少,我建議不到最艱難的時刻還是不要住院比較好。”
傅言一陣緘默,表情如水,淡淡平靜。
送走醫生後,傅言在門口停留了好一會才邁着腳步走進去。
冉然一見他向她走來,立馬放下手中的雜誌,臉上泛起些許笑容,“外面天氣這麼好,我們出去玩好不好?隨便把頭髮剪了,已經有些長了。”
他婆娑着她不再亮澤的長髮,手顫巍巍地異常鎮定,他輕聲問:“想去哪玩?”
“去學校怎麼樣?”她想都沒有想,顯然是早就做好了決定,“自從畢業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學校,想去看一眼,再畫上一幅畫。”
看見他點點頭,冉然有些興奮,“那我去拿畫板,傅先生你等我一會。”
她剛準備起身就被他阻止,“我去拿。”
她笑了笑,也沒有拒絕,重新坐回沙發上,一雙眸子靜靜地看着傅言走上樓去。
啪嗒。
傅言在畫室裡拿畫板顏料時不小心碰掉了什麼東西,彎腰撿起來一看,是一本有些年頭的畫冊,不過卻被保護得很好,表面上也沒有一點灰塵。
好奇心驅使着他,下意識隨便翻了一頁,是素描,很簡單的素描,沒有過多的環境,只有一個人的側影,穿着一件大衣,臉部線條有些模糊,脖間還戴着一條圍巾。
與幾個月前在他們度蜜月的那座小城市的廣場上見到的那幅畫中的男人有幾分相似。
“傅先生,你沒有找到嗎?”
傅言正在思索中,耳邊突然傳來樓下冉然的聲音,於是他沒有再多想,合上畫冊放回原處,拿上畫畫需要的所有東西走出了房間。
“怎麼樣?傅先生,我剪成短髮好看嗎?”
傅言看見鏡子裡的她面色蒼白,還一臉笑容地看着他,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嗯,好看。”
忽然她斂起了笑容,有些鬱悶地說:“那以後你幫我洗頭的時候不是時間變短了嗎?早知道還是不要剪了。”
他輕輕搖頭,“放心,不會的。”
她等的就是他的這句話,一點都沒有之前的憂慮,開心得像小女孩,拉着傅言的手,“走吧,我們出發可以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