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人員爆滿,許是趕上節假日都到這奢侈來了,阿息站在門口遠遠地看到葛黎在衝她招手,屁股還沒坐熱,李麗萍就埋怨開了:“大小姐你整整遲到了半個小時。”
“沒辦法嘛,”阿息夾一口炸蠔珠,香酥爽口,“我買褲子去了。”
“你光屁股出門買褲子啊。”
白施然一句話惹得其他兩人直笑,阿息虛踹了她一腳也跟着笑起來:“去你的,哎,我說你們這一年半碰上什麼好事了給我說說,讓我調劑調劑。”
葛黎說:“能有什麼好事啊,忙都忙不過來,老闆簡直一週扒皮,成天要我們加班不說,薪水還不高,苦得我。”
“你那還叫苦啊,”李麗萍撇撇嘴,“你是不知道我們那老總,提前進入更年期,頭晚跟老公鬧矛盾第二天準拿我們開火,要不是爲了那點薪水,沒幾個人受得了她,這還不算,只要發現女職員跟她老公說一句話,立馬讓你辭職走人,薪水一分錢沒有。”
阿息聽得一楞一楞:“她是不是變態啊。施然,快,快,說說你的。”
“我這裡是有一個笑話,不過不是我的。”白施然招招手,大夥都圍了過去豎起耳朵聽,“有點葷。我的同事安娜因爲電腦問題,請男同事幫忙對電腦設置密碼,30分鐘過去了,她等的不耐煩了,便問他‘你設了沒有?你設了沒有?’那男的沒吭聲,公司的同事頭擡頭望着那男的,女同志繼續說‘我問你呢,你到底設了沒有?’她這句話一說完吧,我們爲數不多的中國人全都摔到地上去了。”
“哈哈哈。”葛黎最開始捶着桌子大笑,絲毫不顧忌形象,“天哪,太搞了。”
李麗萍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阿息在最後反應過來,憋不住,捧着肚子大笑,這種葷段子她聽過不少,起初她母親店裡的服務員念着她在場還會收斂一點,最後當着她的面照樣說。阿息開始也是不好意思,聽到一半就會紅臉,後來也見怪不怪,她們講來講去無非就是些男女之事。
坐在她們斜對面的黃芸不滿地眯着眼睛:“誰家的孩子這麼沒教養。”
傅靖琪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紀遠航,他正拿着陶瓷杯把玩,顧自轉着圈,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那剛毅的臉上,形成了一層陰影。黃芸不滿地敲敲桌子:“遠航你是怎麼回事,進來到現在一句話不說,擺臭臉給姑媽看嗎?”
“哪敢,”紀遠航慵懶地往身後的椅子上一靠,點燃一支菸,“姑媽不是說只有我們兩個人麼。”
黃芸瞥了眼傅靖琪又收回目光:“今天就當爲靖琪洗塵,我們都多少年沒見了。”
傅靖琪抿着嘴笑,紀遠航一下子掐滅菸頭,香菸冒出最後一絲煙霧,歪歪曲曲的擠在那裡,爬過他的臉:“姑媽,公司很忙,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你這孩子。”黃芸不滿地盯着他,“靖琪找你是真的有事兒。你跟他說,這臭脾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姑媽,您彆氣。”傅靖琪打着圓場,站起身想要去拉紀遠航的手被他躲開,她尷尬地笑,“我是有事找你幫忙。”
紀遠航的語氣不無嘲諷:“所以纔回來。”
傅靖琪故意忽略他眼中的笑意,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我爸公司出了點問題,只有你能幫我們。遠航,”她覆上他的手背,這次他沒有躲開,傅靖琪能感覺到他的手指一顫,輕輕地笑了,“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你。”
這句話讓紀遠航的心頭一暖,他抽回手放入右掌細細摩挲,手上還殘留着她的溫度,似乎還帶着縷縷清香,他剛想說點什麼,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紀遠航側了側頭,斜對面的人打碎了杯子,服務員正忙着收拾,杵在一旁的背影輪廓有些熟悉。
“遠航?”傅靖琪試着叫了一聲。
紀遠航回過頭:“需要多少。”
“三億。”
這個數字讓紀遠航一震,這筆錢雖說不是小數目,紀家也不是拿不出手,但是他想到傅靖琪是爲了這個理由跟他故作親熱,心裡僅存的暖意消失殆盡,他扯扯嘴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泰然些:“再說。”
傅靖琪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褪去,無奈地看了黃芸一眼,默默攪着手裡的湯。
黃芸說:“靖琪被人訛了五百,聽說那人是你女朋友?就那天清晨我在電話聽到的那女人吧,能隨便跟男人回家的女人可不敢要。”
紀遠航皺了皺眉,瞥眼傅靖琪,她快速地低下了頭。
阮阿息不好意思地理理衣服上的褶皺:“瞧我。”
白施然與兩人對望一眼:“不過一個消息你也這麼激動,要是他真到了你面前難保你們舊情復燃,看你還恨得牙癢癢不。”
阿息埋下頭:“我去洗手間補妝。”
葛黎叼着鴨頭晃悠腦袋:“我看是去洗手間哭吧。來來來,我們吃。張少安那女人怎麼還沒到。”
李麗萍說:“我們真的不要跟去看看啊。”
葛黎擺擺手:“還是讓她自個靜靜,有些事旁人插不了手。”
阿息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感覺渾身都失去了力氣,方偉澤要回來了,他才走兩年,怎麼又要回來了,臨走前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她的人,兩年多來連個短信電話都沒有的人現在要白施然告訴她,他要回來了,他是什麼意思,回來看看她是不是爲了自己的離去茶不思飯不想?回來看她的笑話嗎?可惜啊,在家一年的大米飯不是白吃的,她阮阿息身材是沒有,肉還是多的。
一滴水珠順着髮梢滴落在鎖骨上,阿息一個激靈,自己在糾結煩惱些什麼,可不能再讓葛黎她們看笑話,稍微補補粉就往大堂走。經過道時不知從哪裡衝出一個老太婆猛地撞到了她身上,阿息還沒反應過來,老太婆已經跌坐在地,她身邊的女娃揪着阿息的褲腳叫嚷:“你撞着我奶奶了,賠錢!”老太婆捂着腰嗷嗷叫,看樣子傷得不輕,不少吃客都湊過來看熱鬧,阿息點點包裡的錢數犯起了難,掏出兩張紅皮給小姑娘,誰知被她一把揮開了,“你得賠5000,我奶奶傷着了!”
阿息噌地蹲到地上揪她的小辮子:“你敲詐啊,腦袋被電梯門夾了還是裝漿糊了。”
女娃惡狠狠地看着她:“賠錢賠錢!”
李麗萍她們也跟着圍過來,聽到小女孩說要5000,肺都要氣炸了,明擺就是敲竹槓,葛黎說甭搭理她,拉起阿息欲走,小女孩抱住阿息的腿不鬆手,哇哇大哭起來。
“年輕人你給她錢就是了,吃一頓飯都不得安寧,掃興。”
“就是,哪有這麼對老人和孩子的。”
“……”
阿息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今天遇上的都什麼事,服務員帶着大堂經理過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滿臉堆笑:“幾位小姐我們還得做生意,把錢給她得了。”
“憑什麼啊,”李麗萍一向嘴快,“她這是訛人!”
白施然狠狠點頭:“就是!”
男子上下打量她們一番,譏嘲道:“沒錢還敢跑到這裡來吃飯。小朱,請她們出去,本店招呼不了幾位大神。”
“等等。”紀遠航坐在那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不是愛管閒事的人,碰到那無業遊女後事情都沿着相反的方向發展,她不是和他挺能擡槓的麼伶牙俐齒牙尖嘴利的這會兒一個屁都放不出,他撥開人羣走到阿息身邊,絲毫不理會她詫異的目光,鄙夷地掃了地上的祖孫一眼,轉而對經理說,“想不到貴酒店是乞丐隨意出入的場所,看來我們看走眼了。”
大堂經理換了一副嘴臉,對着紀遠航點頭哈腰:“紀董教訓的是,教訓的是,是我們疏忽,我們的錯,大明趕緊把兩人拖出去。”
紀遠航斜睨着眼,眉眼橫飛入鬢:“這就完事了?”
經理爲難地搓搓手,領着服務員對着阿息她們鞠躬道歉:“對不起!”
“這還差不多。”葛黎得意地昂昂頭,吃客覺得無趣各自回到了座位。
黃芸在阿息身後幾步冷眼旁觀:“你就是我們遠航的女朋友?”
阿息愕然地回過頭,拿食指指指自己又看看紀遠航,黃芸身邊的傅靖琪友好地衝她伸出一隻手:“你好,又見面了,我是傅靖琪。”尾指上的鑽戒明晃晃地,閃到了她的眼。阿息木然地伸出手,對方的掌心有奇異的溫度,手掌光滑柔軟,白淨細膩,猶如精工雕琢的陶藝品,不知是誰的手沁出了汗,兩隻手慢慢地打滑脫落,各自回到了身側。
“不好意思,我們來遲了。”張少安的聲音響起在身後,衆人聞聲回頭,她的身邊站着一位西裝革履的青年,眼神乾淨清澈,笑容柔和,瞧見紀遠航低呼出聲:“遠航!”
結果原本的兩桌人湊合成一桌,紀遠航那邊人本來就少,坐在一起剛好九個人,阿息被葛黎她們惡作劇地擠到紀遠航的左邊,右邊是傅靖琪,雖然她嘴角含笑,阿息還是頗不自在,低着頭自顧自地吃菜喝酒,耳朵有一句沒一句地聽。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紀遠航和張少安的男朋友汪啓明是打小一起玩大的,與另一個何家的二公子並稱爲“三劍客”,當時在學校裡是出了名的調皮搗蛋,後來彼此出了國再也沒有碰過面,想不到今天會在這兒遇上。
黃芸優雅地喝着湯,無視吵鬧的衆人,不緊不慢地說:“啓明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小時候遠航可粘着靖琪,感情好得不得了,我們都說他們將來準成一對。”目光有意無意地在阿息身上游移,她恍若未聞,關自己什麼事。紀遠航有些不快,他不知道姑媽爲什麼要拿以前的事出來說,不好發作,沉着臉不說話。白施然故意提高音調:“小時候的感情當不得真,都強調了一個小,誰能知道是不是玩過家家。”
黃芸臉上掛不住,嘴角還是帶笑:“至少他們有基礎。”
白施然不以爲然地搖搖筷子,寶藍色耳墜隨之晃動,碧波流轉:“多少夫妻有基礎,到最後不照樣離婚?汪啓明那樣的人在少數,張少安命好,心地善良,就跟我們家阿息一樣才能得此良人。”黃芸被嗆得說不出話,言下之意是說傅靖琪的不是,紀遠航身邊的人倒也不氣,依舊彎着眉眼。
阿息插不上話,白施然的話充滿了火藥味,無疑是向黃芸挑釁,她真怕紀遠航他姑媽一發飆丟她出門,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先走又覺得不合適,只能一直吃菜,紀遠航突然嘖了一下,拿過紙巾揩去阿息下脣的醬汁:“怎麼還跟小孩一樣。”
阿息怔了怔,無聲地說了謝謝,接過紙巾默默擦着,冷不防李麗萍說:“阿息交了男朋友還瞞着我們,好啊你。”
“就是。”葛黎隨聲附和,張少安捂着嘴朝阿息使眼色,“說說經過啊,我好奇着呢。”
李麗萍的頭搗得像蒜臼:“我也是我也是。”
阿息無可奈何地翻白眼,懶得理她們。
服務員端着清蒸鯉魚上來,黃芸將圓盤轉到紀遠航面前,裝作不經意般:“遠航給靖琪夾筷魚肉,我記得你們小時候就愛吃這個。”
紀遠航機械般照做,挑了塊肉多的放到她碗裡,傅靖琪嫣然一笑,更顯明眸皓齒。李麗萍撅撅嘴,故意大聲地說:“阿息你不也喜歡吃魚嗎?”
阮阿息發狠地瞪她一眼,示意她噤聲,想不到紀遠航夾了豬蹄給她,望着她的眼裡溢滿了笑意,又吝嗇地不讓它們流露出來,他只說一句話就讓阿息按奈不住徹底抓狂,紀遠航說:“豬蹄豐胸。”大夥被魚刺卡的卡,咳的咳,還有到桌底下找筷子的。阿息氣急敗壞地提着紀遠航的領帶把他放在過道,喝了過多的啤酒的緣故臉頰變得通紅,舌頭也跟着打結:“紀,紀遠航你什麼意思,別,別說得我們,我們有什麼似的。”
紀遠航整整衣領脣角浮現邪氣的笑意:“身正不怕影子斜,你這副模樣想讓他們相信我們沒什麼都難。”
阿息歪着頭想想不無道理:“反正,反正你不要再說,莫名其妙的,話了。”
“某人不顧形象衝進浴室解手怎麼沒想到有今天。”
“什麼意思。”
紀遠航低頭淺笑,溫暖綺麗的燈光流瀉在他身上,高貴靜美得如同一幅畫,他微微地眯了一下眼:“沒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