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雲自然清楚趙元灝的性子,見他有說有笑的,也頗覺得詫異。
往日裡,十天半月都難得見他如此笑一回。沒想到,今天倒是心情極佳。已經連連笑了兩次了。
再一想,又覺得釋然。這兒是沈府,他是客人,來給沈老太太賀壽。自然不好像平日一般板着臉孔。
以前的她,從不敢這樣直直的看着他。現在換了個身份,卻可以挺直了腰桿子站在他的面前,這種感覺,倒是真的很好。
若雲一直緊繃忐忑的不安心情,終於緩緩恢復了平靜。
過去種種,還是盡數放在心底吧!在他的眼中,她只是個小表妹罷了,她想的太多,豈不是自尋苦惱?
想及此,若雲的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微笑。擡頭一看,正巧看到齊簫定定的看着她。
若雲一愣,咦?齊簫怎的也在這兒?該不會又是來亂喊表哥的吧!
上次上官耀來的時候,齊簫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衝了上去熱情的認表哥。也怪不得若雲會有此聯想了。
齊簫見若雲終於留意到了自己,又是高興又是酸溜溜的。還好,總算沒有再用那樣的目光看着趙元灝了。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自己會鬱悶到什麼時候。
想及此,齊簫索性厚顏湊上前去,笑着喊道:“表哥!”
這突然冒出來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弟是誰?趙元灝的眼裡滿是問號,不自覺的看了沈老太太一眼。
沈老太太笑着爲他介紹:“這是簫哥兒,是你二舅母的孃家侄兒。全名齊簫。”
趙元灝這纔會意過來,笑着說道:“原來是齊大人家的公子,長的真是俊俏。”
明明是誇讚之詞,可齊簫卻聽了渾身彆扭不自在。這簡直就是大人在哄孩子的口氣嘛!雖然他現在的外表確實還是個十歲的男孩子,可他的靈魂是個成熟的男人,和趙元灝差不多好不好……
齊簫心裡腹誹着,臉上卻越發笑的熱情。倒是比正牌的表弟還要熱絡,硬是湊到趙元灝身邊說話。對趙元灝稍嫌冷漠的表情直接無視。
齊簫本就擅於挑動氣氛,撿的話題又是男孩子們都比較感興趣的騎馬射箭之類的,沈奕鳴沈奕文等人自然的也圍了過去。
趙元灝對應付一干毛頭小子沒有多少經驗,既覺得熱鬧有趣,又不勝其擾,再抽不出空暇來和表妹們說話。
這麼一來,沈家小姐們待在一邊便有些尷尬了。沈老太太見狀,便笑着吩咐諸人回去看戲。
若雲臨走前,不自覺的回頭看了趙元灝一眼。
趙元灝卻忙於應付齊簫層出不窮的提問,壓根沒有留意到若雲的注目。倒是齊簫,慧黠得意的衝若雲眨了眨眼。
若雲會意過來,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個齊簫,一肚子彎彎繞繞,定是故意纏着趙元灝說話,好讓趙元灝無暇理睬她。
也就是說,她之前對趙元灝的關注都落入齊簫眼底了……
若雲心裡一驚,有些不安起來。
雖然從未正面承認過,但是聰明的齊簫早已猜到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晴姐兒了。時不時的便試探她兩句,都被她四兩撥千斤的應付了過去。
沒想到,今天見到趙元灝的反應又都被齊簫看在了眼底。該不會惹來齊簫的什麼懷疑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若雲便覺得忐忑起來。
戲臺子正唱到了高潮之處,依依呀呀的分外熱鬧。身邊的人看戲的看戲,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唯有若雲坐在那兒發呆。看似專注於戲臺,其實早已神遊天外。
“四妹,”沈宜芳總算留意到了若雲的不對勁,笑着扯了扯若雲的衣襟:“你在發什麼呆?”
若雲不敢再胡思亂想,笑着應道:“我哪裡在發呆,正認真看戲呢!”
沈宜芳揶揄道:“得了,盡是胡扯。你倒是把剛纔戲臺上演的說給我聽聽看?”
若雲俏臉微紅,尷尬的咳了一聲:“二姐,你也給人家留點面子好不好。”她哪裡能說的出來嘛!
沈宜蓉和沈宜蓮都在一邊掩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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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芳抓了把果脯塞到若雲手上,笑着說道:“半天也沒見你吃東西,來,吃些墊墊肚子。”
若雲只得將所有的心事都拋開,笑着吃了起來。
原本侷促不安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了。
齊簫若是起了疑心,倒也不用擔心。總之,不管他來問什麼,自己堅決不承認,一個字都不說。想來齊簫也沒什麼法子。
若雲所料果然沒錯,過了小半個時辰,齊簫果然忍不住來找她了,笑的一臉熱誠:“晴妹妹,我想到花園子裡面轉一轉,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說是逛花園,其實是想找機會和她單獨相處,順便“拷問”一番吧!
若雲心知肚明,倒也沒有過分推辭,笑着應了。反正不管待會兒齊簫怎麼追問,她都不承認。齊簫肯定是要無功而返了。
沈宜敏隔了幾個位置,一見這動靜,立刻湊了過來,分外熱情的自我推薦:“簫表弟,你要逛花園麼?我陪你去好了……”
對這樣的熱情,齊簫很有些頭痛,連忙假笑着推辭:“就不勞煩敏表姐了,有晴妹妹陪我就行了。”不等沈宜敏做任何反應,扭頭便走了。
若雲只得在沈宜敏的瞪視下跟了上去。心裡暗暗叫苦,沈宜敏定然又懷恨在心了。免不了下次見面冷眉冷眼的。
齊簫走的很快,一直走到了最近的花園才停了下來,見身後只有若雲,不由得鬆了口氣。
香菱和小柱子早識趣的遠遠的跟在了後面,並沒跟上來。
這個距離當然也是很有講究的。既不能離的太遠,至少也得在視線中。又不能驚擾了主子們說話。好在香菱深諳此點,一直不疾不徐的跟在後面。
若雲走上前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也真是的,敏姐姐自告奮勇要陪你來,你就這麼拒絕了,她面上豈不是很難堪?”
齊簫習慣性的摸摸鼻子,嘟噥道:“這可不能怪我,我可不稀罕她來陪我。”
若雲撇撇嘴:“我也不稀罕來陪你。”平日裡小心慎言,可到了齊簫面前,若雲便覺得輕鬆自在了許多,說話也沒了這樣那樣的忌憚。
齊簫訕訕一笑,討好的說道:“晴妹妹說這話可太傷我的心了。來來來,快些吃個桃子,消消火氣。”像變戲法似的,也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桃子來捧在手心送到了若雲面前。
那桃子色澤光潤,很是飽滿,看起來便很是可口。
若雲一愣,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這桃子又是從哪裡來的?”很自然的接過了桃子,掏出帕子仔細的擦了擦。
齊簫笑嘻嘻的應道:“自然是沈家用來待客的桃子,我借花獻佛,不算過分吧!”
若雲抿脣一笑,將桃子遞到脣邊,輕輕的咬了一口。那桃子香甜多汁,很是美味。口中瀰漫着清甜的味道,頓時將所有的苦澀和惆悵都趕跑了。
真是奇怪,每次和齊簫在一起都覺得輕鬆愉快呢!
齊簫見若雲滿眼含笑,心裡也跟着高興起來:“味道很好吧!我剛纔一連吃了兩個。特地將最大最好的這一個收在了袖子裡,留着帶給你吃。”
若雲總忍不住要挑刺:“你怎的知道我想吃桃子,我那邊也多的是,我可一個都沒吃的。”說着,便小小的又咬了一口。嗯,真是好吃!
齊簫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定定的看了若雲一眼:“你剛纔哪有心情吃東西。”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趙元灝的身上,簡直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哪裡還想得起吃東西這回事。
若雲有些心虛,不肯接茬,繼續低頭吃桃子。
齊簫也不多說,只笑眯眯的看着若雲。眼裡不自覺的流露出溫柔和愛憐。
之前看到那樣子的她,不知怎麼的,他的心也糾成了一團。既想將趙元灝攆的遠遠的,又想將若雲的注意力全都搶過來。各種紛亂的情緒匯聚到最後,卻變成了憐惜。
遠遠的看過去,她是那樣的落寞和無助。他忽的涌起一股強烈的衝動,想逗她開心,想讓她笑,只要她能露出歡顏,做什麼都願意。
所以,他厚着臉皮上前邀她來逛花園。並不打算追問什麼,只是單純的想讓她高興而已。
若雲擡起頭,迎上齊簫的目光。
那體貼和關切的憐惜眼神,讓若雲心裡悄悄的悸動了。忽的明白了齊簫此番舉動的用心。
他其實,只是想讓她高興一些吧!
而他,也做到了。
離開了那個熱鬧的戲臺子,離開了趙元灝的視線,她忽的全身都輕鬆了起來。再有齊簫刻意的扮小丑逗她開心,她一直侷促難安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若雲不禁爲自己剛纔的陰暗猜測愧疚不已。真是冤枉齊簫了呢!
想及此,若雲的語氣柔和了許多,笑着說道:“表哥,我陪你在花園裡好好轉一圈。這個時節,有很多花都開了,漂亮的很呢!”
齊簫見若雲嘴角含笑,心裡一鬆,也跟着快活起來,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