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延的天,高架橋發生一起追尾交通事故,當場死傷慘重。急救車和警車出動,因爲堵車的緣故,沒能及時的爭取到搶救的最佳時機,有人當場遇難。
臨近下班時間,來了這麼一攤活兒,換做旁人早急了。再次穿戴整齊,等候遺體的運送。
一雙黑如墨石的眼睛,淡然的閉眼假寐,好像沒有什麼事,能夠影響她短暫偷閒的這份閒適之心。睜開眼的下一刻,遺體被推過來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她打開門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這是逝者的資料,後面的事情交給你了,辛苦了。”工作人員做完交接工作,幫着把人推到工作的地方。
她輕聲嗯道,靜靜站立在逝者身旁,再次閉上眼,低頭默哀。她一向如此,對沒有溫度的經手者,都是懷着尊敬和敬畏的無懼之意,向逝者鞠躬就是她的敬畏。
睜開眼的下一刻,往生咒的音樂響起,她開始了自己的工作。認真、冷靜、一絲不苟,處理好手頭的事情,已是三小時後。
門口多出一雙陌生的眼神,她與他四目相望,他們的眼神都冷的如寒冬的氣溫,沒一點溫度。音樂仍然在繼續播放,門外的那個男子就是逝者的家人,請他們進來見最後一面,也是常理之中的。
見慣了生離死別,早已對這一幕麻木了,若是家屬見到血淋淋的一幕,估計要噩夢不斷,多虧她‘巧奪天工’及時補救。家屬做完告別,就是遺體火化,她的工作就算結束。
她是尹默,是一名殯儀館遺體整容師,屬於特殊職業的一種。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怎麼會選擇這麼冷門的職業。說來話長,誰讓她攤上一個不靠譜的爹。爲了早點讓尹默女承父業,她可是時常跟着尹師傅與這些冰冷的屍體打交道,那會剛好是媽媽去世,尹默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
拉着媽媽的手,感受溫度漸漸冷卻,直到冰冷,她都不願鬆手。媽媽難產,沒能生下弟弟就撒手人寰,離開他們父女而去。那時,尹默還小,不知道怕,還在停屍房陪着父親給媽媽梳妝打扮,她一直拉着媽媽的手。
哭泣聲傳來,拉回她走神的思緒,今天是媽媽的忌日,她還沒去看望媽媽。觸景生情,見中年女子痛失親人,她好心的奉勸,“請節哀。”從口袋裡拿出一包新的,還未拆封的紙巾,遞向身旁的男子,代爲轉交。
尹默竟然連多餘的幾步路都懶得走動,她餓了,若不是肚子唱起空城計,她都忘了吃飯這檔事。
“謝謝。”男子並未拒絕,接受了尹默好心遞來的紙巾。給家屬留一個空間,尹默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晃動着自己的脖子和身體,她累了,乏得很。
負責接下來的工作人員,前來與尹默攀談兩句,讓加班的女孩去吃飯,剩下的交給他便好。看了一眼周圍的情況,尹默幫着把人推到火化區,便離開不再耽擱。
換掉工作服前,她簡單的沖洗一番,才穿上自己的衣服。去食堂吃了飯墊吧肚子,抱着一束花,前去媽媽的墓前祭奠。尹爸比她早到,坐在媽媽墓前的情景,讓她心裡泛酸,連帶着神情都有些悲傷。
每年媽媽的忌日,尹爸都跑來訴苦,生怕逝去的不知他過得多不好,實則,心裡在醞釀一個‘偉大的計劃’,環遊世界的夢想。
“媽媽,我來看你了,每年都有這麼一個糟老頭來饒你清夢,煩不煩呀。”放下手裡的花,滿眼的嫌棄之意不加掩飾。
“臭丫頭,這麼說你老爸的,我讓你媽評評理,她纔不嫌我煩。”尹爸嬉笑道,一點不見生氣的樣子。
尹默詢問他,“你來了多久?”尹爸笑得很神秘,“不告訴你。”尹默真的沒忍住,差點就想翻白眼。
“看你媽都不積極,你不愛她了嗎?”尹爸不滿的樣子,好像醉了。
“下班來了工作,總不能拒絕。”這個工作就是這樣,閒的時候恨不得旅遊都成,忙的時候比誰都忙,還得排隊加班呢。“爸,回家吧,以後少喝點。媽不在了,你可要陪我一輩子呢,長命百歲才能陪我到老。”攙扶着尹爸,兩人往家走去。
在殯儀館門口,遇到剛纔的逝者家屬,尹默點頭致意,不再做多停留的離開。從事這份職業,還是受了尹爸的謅惑,他老是吵嚷着等哪天尹默能夠勝任,他就辭職旅遊去,一直未見實踐到行動上。
自家門口遇到等候多時的杭周,尹默露出一絲淡然的笑。“我媽煲了湯,我拿一點給你嚐嚐,今天又加班了。”杭周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尹默,接過尹爸攙扶着。杭周和尹默是男女朋友,兩人打小就在一塊玩,他是一名老師。
“謝謝阿姨,老這麼麻煩,都不好意思了。”尹默高興的朝家走去,兩家離得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總是受此恩惠。
“要謝自己去謝,我不代轉達。尹叔又偷喝酒了,怎麼不勸勸,讓少喝點。”杭周把人扶在沙發上,還拿毛巾給擦臉擦手。
“今天我媽忌日,貪杯多喝了。”尹默解釋,除了媽媽的事情,還有什麼能讓他難過的。
“我可沒醉,別當我糊塗了。”尹爸睜開眼,笑眯眯瞧了眼杭周。“把默默交給你,我也放心,哈哈……”尹默盛好湯,一分三份,連帶着杭周的都有。
“我在家喝過,這是你和尹叔的,冷了沒?”杭周推給尹默,示意自己不喝。尹爸笑而不語,喝着自己湯,真甜呀。
明明是鹹的,他是味覺出了問題,喝出甜蜜的味道。喝進嘴裡,甜到心裡,愛情的甜蜜。
尹默還有一位好友,這會大概在天上飛着,因爲,她是一名空姐,叫炎炎。兩人是初中兼高中同學,與杭週一起玩的,感情甚好,被稱爲鐵三角。
上學那會,因爲關係好,還被找過談話。炎炎同學說了,“老師,杭周同學是我表哥,我不能跟他在一起玩嗎?”沒錯,成功騙過老師的信任,哪條律法規定,不可以和自己的表哥玩耍,沒有。
尹默也用這個藉口,糊弄過老師,杭周怎麼這麼多表妹,老師很懷疑,他們的關係好複雜。只要不是早戀,其他一切好說。
杭周老跟在她們身後,炎炎說了,“杭周,你到底算誰男朋友,都沒人敢追我了,煩死了。”被炎炎嫌棄的人,總是抓着自己的後腦勺,老拿省下的零花錢,給兩位女生買吃的,以此哄着未來女朋友,安撫所謂的表妹炎炎。
認識到炎炎、杭周這兩位好友,尹默的生活多了很多的樂趣。他們約定,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到老了都要一起待一塊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