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人聲鼎沸。
祁佑面上依舊沒有表情,心裡卻有了疑惑。
老人的壽筵,除非是極親近的家族,不然那些世家子是寧願打馬遊街也不願意參與的。
可今兒卻像是約好了一般齊齊登了祁府的門。
又將一人迎進花廳後,祁佑朝樑世濤打了個眼色。
樑世濤嘻嘻哈哈的和人扯了幾句便藉故走了出來,看到廊下長身而立的祁佑連忙走過去,笑道:“哎呀,今兒個的祁大公子可真是出衆,一定是嫂夫人的好眼光吧。”
祁佑眉頭微攢,聽他提起如初,他心裡纔有了些瞭然,回頭面對他,道:“你們今日都是衝着如初來的?”
祁家和樑家關係向來親近,兩人也是打小就一起玩的,交情自然和別人不同,收了那副嘻皮笑臉,樑世濤道:“前一陣嫂夫人和太子殿下起衝突的事現在滿太原城誰不知道,大家都好奇是個怎樣的女子,趁着老太爺壽誕可不就都來了,一會肯定會有人提出來要拜見嫂夫人,原及,你……”
樑世濤想說什麼祁佑很清楚,他是不太想讓如初見這些滿肚子花花腸子的人,可生活在這個圈子裡,就是他也不能太過獨立於這個圈子之外。
世家之間同氣連枝,錯綜複雜的關係就是爹孃那一輩都有拿捏不好的,更何況是年輕一輩。
於是就有了個不成文的規矩,哪怕玩得再狠,鬧騰得再厲害,真對上了時也會留有餘地,這是年輕一輩的態度。
若是和如初說……
如初應該會同意的吧,她向來看得長遠,也想得通透。
“到時再說,你先進去幫着招待。”
樑世濤點頭,拍了拍他肩膀進了屋。
若是他的夫人被這麼多人覬覦,他也擺不出好臉色來。
透過打起的簾子,看着屋裡不知道說着什麼笑得都脫了形的一衆人,祁佑特別想念自己和如初的家,那個不大卻被收拾得生機勃勃的院子。
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也比這處處透出的奢侈糜爛要讓他來得舒服。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循聲看去,是祁福。
祁福看到他大鬆了一口氣,小跑着過來稟報道:“大公子,太子殿下攜同太子妃娘娘一起來了,老太爺叫您快點去迎一迎。”
祁佑緊走了兩步又慢下來,回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人,“少夫人呢?可有人去通知她?”
“老奴親自去。”
有這句話,祁佑纔算放了心,太子妃有了身孕卻還親自來了,恐怕還是因着前一陣的事特意給如初撐場面來了,外面傳的那些話他都知道,不外乎是說太子因爲如初事的事和他離心了,說太子妃娘娘厭瞭如初,更有人說如初不守婦德,什麼難聽話都有。
這其中要說沒有二皇子在其中操縱,他不信。
可人云亦云的太多,制止不來,只能聽其自然。
好在如初也不在乎那些。
思量着,就到了前院,老太爺也已經從房裡走出來,推開要扶他的兒子——那副精神抖擻的樣子也確實用不着人扶。
太子出行鋪開全副太子儀仗的時候並不多,今日卻擺上了,聞昱丹一身杏黃四龍紋服,頭帶紫金冠,和太子妃攜手而來。
少不了一翻跪拜,其他人聞昱丹沒有理會,卻硬是託着祁老太爺下拜的身體不讓他拜下去,笑道:“今日本宮是來討老將軍一杯水酒喝,您今兒最大,這禮就免了。”
被如此禮遇,老太爺自是高興,嘴裡連連道:“老臣區區生辰居然還驚動了殿下,這可真是……”
聞昱丹掃了一屋子人,寬袖一揚,道:“都起吧,今日老將軍纔是主角,你們可別弄錯人了。”
一衆人少不得又一番捧笑,聞昱丹應了幾句就看向祁佑,“原及,你遣幾個妥當人領太子妃去內院,讓你夫人陪她說說話,這纔有了身子,本宮都說讓她在家歇着了,她偏要來,說好些時日沒見着你夫人了,本宮不想拂了她的意,這不,將她帶來了。”
一番看似的抱怨的話,其中的意思卻讓聽着的人浮想聯翩,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好滿朝皆知,雖然這般縱着出乎他們的意料,但殿下嫡子早逝,期盼有個嫡子的心理他們也能理解。
可是,不是說太子妃厭了那華氏了嗎?怎麼現在挺着個肚子居然還特意跑來了?
就是做戲,也不必冒這麼大的險吧。
祁家哪敢怠慢,太子和太子妃聯袂前來自是他們的榮耀,可若是太子妃在祁府出了一點岔子,太子這會給的所有禮遇到了最後都會翻倍的變成厭棄。
老太爺正琢磨着是不是讓人去後院叫老2媳婦和老三媳婦出來時,就聽到外頭有聲音響起,“奴婢雲書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娘娘,給各位老爺們請安,小姐不方便出來,令婢子等來侍候太子妃娘娘,小姐等衆內眷在垂花門內相候。”
尊貴的夫妻兩人對望一眼,皆鬆了口氣,這些天華氏一直沒登門,雖說是有正經事忙,但是未必就沒有避見的意思在裡頭,他們自是不怕一個內宅婦人,可他們也確實是不想和她起嫌隙,還是爲了那麼件事。
太子妃笑了笑,扶着陳嬤嬤的手道:“那本宮就不在這礙眼了,有如初那麼個妥當人在,殿下不用擔心臣妾。”
“知道你信任她,去吧。”
朝着太子微微行了一禮,太子妃款款離開。
此時,一衆客人才知道此小姐不是祁家的小姐,而是華氏。
垂花門內,老太太站在最前面,隨後便是華如初,然後纔是祁林氏和祁沈氏,其他人接嫡庶身份順延。
不滿的人自然是有,可這是老太太的意思,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尤其是看到老太太居然縱着華氏安排自己的丫頭出去相迎,更是閉緊了嘴巴。
在垂花門前張望的婆子看到緩緩行來的人連忙退回來稟報,“太子妃娘娘已經進了抄手遊廊,馬上便過來了。”
老太太回頭看了衆人一眼,道:“都打起精神來,一會太子妃沒點名問起誰也不要多說話,由佑兒媳婦來招待。”
真心不真心的,大家都應下,“是,老太太。”
華如初臉上沒有絲毫變化,既沒被看重的喜悅,也無被迫當出頭鳥的慌張。
老太太看得心裡是越加的滿意,對接下來的事放下了一多半的心。
太子妃是扶着雲書的手進來的,陳嬤嬤跟在身後一步,對雲書的信任可見一般。
不,不對,這恐怕是對雲書主子的信任。
衆人皆看向華如初,就見她扶着老太太當先拜了下去,“臣妾見過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上前親手扶起前頭兩人,先是問了老太太好,旋即轉頭看向華如初,笑道:“你來我府裡我便免了你這些虛禮,怎麼到了你家你反倒一板一眼的記着了,我豈不是還得再說一次?”
華如初抿了個笑,道:“臣妾可不就是希望您當着衆人的面再說一次,也好讓人知道知道臣妾在您這是很有臉面的,這是多給臣妾長臉的事,您着了臣妾的算計還不自知呢!”
“這可不得了,一陣兒不見這嘴更會說了,老太太,您這府裡的飯菜裡是不是都加糖的?看這能的……”
老太太這也是頭一次見到兩人相處,怎麼都想不到她們居然處得這麼好,這麼……親暱。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年紀大些城府深些的還好,那些個小姑娘家家的嘴巴都瞪大了。
“這也就是在娘娘您面前,平日在府裡她連個門子都不串,不聲不響的,託了娘娘的福,老婆子我纔算見識到了她這般能說會道的一面。”
太子妃大笑,“怎麼辦,如初,漏了你的底了,你也不提前和我打聲招呼,這可怨不得我。”
華如初上前扶着她往裡走,邊道:“您溫柔點笑,小心岔了氣。”
“哪用得着這麼小心,他好着呢,今日出來前太醫纔來請了脈。”
太子妃沒有說實話,太醫雖然沒有說哪裡不妥,卻說了胎兒不是很穩,最好是靜養一段時間,太子一開始不肯她來也是因爲這,可太子妃知道有些事還是早些解決的好,再者說兩府相隔也不遠,坐馬車妥當得很。
進了屋,太子妃被請着坐在了上首,她沒有推辭,坦坦蕩蕩的受了,讓老太太坐在了另一邊。
華如初則坐在了下首的第一個位置。
這會大家都識相了,沒有人去搶,也再沒人說這樣有什麼不合規矩。
今日府裡所有來客喝的都如今太原城裡賣得最火的祁雨茶,一些年輕的婦人和小姑娘則是上的花茶。
祁雨茶大家還不是特別瞭解,只知道好喝,可花茶卻是有老大夫說過了,不是哪種茶都能隨便喝的。
看到雲書奉了茶,祁蕊便狀似擔憂的道:“弟妹,那茶……娘娘能喝嗎?我們喝的這好像都是玫瑰花茶,我聽老太醫說這茶平日裡喝着對身體好,可有孕之人卻是不能喝的,易滑胎。”
老太太臉色都變了,慍怒的看了祁蕊一眼,這樣的話能在這時候說嗎?和佑兒媳婦過不去也不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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