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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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裡的忙音傳進陳曉珂的耳朵,她用力將手機擲出車窗外,從座椅上癱軟下來,縮在座椅下,努力地壓縮自己的身體,也不敢靠着車門。她渾身都在抖動,牙齒不停啃咬自己的指甲,即使啃到了手指也沒有停下,血液順着手指流下,順着嘴脣進入,有一些流到了指甲上,在指甲與手指的交處,凝成血痕。

奎剛拍完檢查完老太的遺體,讓沈良放進屍袋帶下去,隨後拿起公用的照相機準備拍現場照,而姚玉雖然還在抱怨,但還是盡職地處理現場。

沈良喊來蕭筱璐和自己一起擡,兩人一同進了電梯。蕭筱璐內心雖然還殘存着對電梯的恐懼,不過看着沈良魁梧的身材,安心了不少。電梯在一層一層向下,就在四樓的時候突然停住了,門突然打開,沈良往後退了一步,準備讓開路讓別人進來,而蕭筱璐已經緊貼住了電梯後板,隱隱躲在沈良後面。電梯門開後,什麼人都沒有,一段時間後又關上了。蕭筱璐手裡抓着老太的屍袋,指尖因爲過度用力而泛出蠟黃色和白色,沈良注意到她的神色很奇怪,於是便問她:“小小你怎麼了?”這個魁梧的大漢感受到了蕭筱璐的恐懼,可能是出於直覺,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蕭筱璐恐懼的根源在哪裡。

蕭筱璐沒有直接回答沈良的話,她微微擡起右手,還靠着屍袋,往電梯門前匆匆一指,說:“你看到人了嗎?”沈良聽見她的話,自以爲知道了蕭筱璐恐懼的根源,於是回答說:“肯定是有人按了電梯,又等不了我們從十樓下來,從樓梯下去了吧,這種事情很正常的。”沈良在安慰蕭筱璐,可他不知道的是,蕭筱璐在他說完話的時候,已經再也不敢往門口的方向看了,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還有自己手裡的屍袋,更用力向沈良身後躲。

在四樓電梯門開的時候,蕭筱璐看見的,是一個投在地上的影子,那個淡淡的影子進了電梯,它的腳停在蕭筱璐的腳尖,它的頭衝向電梯門,一直到一樓電梯門開,陽光照射進來,才消失。蕭筱璐想,或許那個影子並沒有消失,只是光線的強度,隱藏住了影子。她隨着沈良出了電梯門,繞開影子之前在的位置,從電梯門的邊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走了出去。

沈良感覺到手中的屍袋有些不自然的動,他回頭看,看見蕭筱璐側着身子,在空無一物的地方,像是擠出來的一樣,走出電梯。蕭筱璐身子變得很軟,幾乎是扭曲着的,所以沈良用“擠”來形容這個動作。他迅速回過頭,假作鎮定地繼續往前走,一直到暴露在陽光下,兩個人才同時鬆了一口氣。

比起他們宛若死裡逃生的輕鬆,陳曉珂一點兒都不好過,她縮在角落裡,耳朵近着車門,她聽見“啪踏啪踏”的腳步聲在靠近,她想要逃跑,卻自以爲無路可逃,她緊閉上眼睛,以致有些壓迫眼球。腳步聲停在車門前,陳曉珂的身子停止了顫抖,完全僵住了,在許久沒有動靜後,她緩緩睜開眼睛,眼球因爲遭到了壓迫,看到的東西都有些迷糊,有着水光。

陳曉珂又閉上了眼睛,眼珠在眼眶中轉了轉,再睜開眼,車內一切依舊,陽光濃烈地進入車子,驅散黑暗,她拍了拍胸口,慢慢坐起身。陳曉珂坐回座椅上,用手摩挲了一下,看見了自己的手指,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穿過心臟,她往前面伸頭看,希望有什麼可以包紮的東西,可是她看見的是前鏡裡,一張蒼白的臉,那張臉很陌生,但是有着熟悉的眉宇,她打開車門,衝了出去。

陽光正烈,草木蔥茸,山茶花正在大朵大朵地凋謝,迎接玉蘭花的盛開。陳曉珂遠離警車,走到離公寓幾十步的地方,她只能等待蕭筱璐下樓來,最好是和那個長得很魁梧的人一起。

此時蕭筱璐和沈良已經出了公寓樓,他們一起走向警車,卻發現警車裡一個人也沒有,沈良四處張望,而蕭筱璐檢查車子內部,她在警車的座椅地下,找到了幾點猩紅的血跡,已經乾涸了。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決定在這裡等,沈良聽見了,以爲是襲擊事件,覺得要回警局才行,而且屍體需要及早送去法醫驗屍,確認死亡原因。

於是沈良將屍體放上車,等待奎剛和姚玉下來,蕭筱璐只能希望陳曉珂能在他們下樓之前回來。奎剛和姚玉下來得很快,沈良和蕭筱璐只等了一會兒,他們就一起下來了。蕭筱璐將之前的情況說給奎剛和姚玉聽,但是奎剛和姚玉都同意沈良的看法,應當儘快回去,雖然陳曉珂是重要發現人,但初步看來老太只是猝死,她的證詞可以等驗屍結果出來後,再進行記錄存檔。蕭筱璐見此只好作罷,跟着他們一起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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