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鄉長就說:“你嚎什麼嚎?你是讓我來解決問題哩還是讓我來聽你乾嚎呢?”
崔金城的婆娘一聽這話,那哭聲就漸漸地小了下來,慢慢地變成細微的抽泣。
錢鄉長不再理她,帶着李所長和趙長風進了屋裡。
屋子正中間鋪了一張草蓆,草蓆上放了一牀被子,崔金城就虛弱地躺在被子上,脖子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清晰可見。
王發財已經跟進來了,他蹲在崔金城的旁邊,小聲地喊道:“金城,錢鄉長來看你了。”
崔金城吃力地轉動了一下脖子,盯着錢鄉長看。
錢鄉長沒和崔金城說話,反而轉身呵斥旁邊的人:“你們是怎麼照顧人的?大冷天就讓金城兄弟躺在地上?快點,給我挪到牀上去。”
於是一幫人手忙腳亂地擡着崔金城,挪到裡屋的牀上。王發財心中就有點不好受,他剛置換上的一牀新被褥啊,被崔金城這髒哩巴幾地一趟,恐怕就要拆洗了。
錢鄉長坐在牀邊,拉着崔金城的手說道:“金城兄弟,你咋恁想不開呢?有啥困難不會找鄉里反映嗎?幹嗎要尋短見呢?你這要是真的走了,家裡撇下孤兒寡母的,讓誰照看呢?”
崔金城的婆娘被人扶着站在一邊,這時候聽到錢鄉長的話,不由得又哭泣起來。
崔金城卻不看錢鄉長,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錢鄉長又說道:“金城兄弟,有啥困難就說,鄉里會給你做主的。”
崔金城依舊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喃喃地說道:“我要承包柿子園。”
錢鄉長笑呵呵地說道:“金城兄弟,那抓鬮啊,你抓到了就承包啊!”
崔金城吃力地扭過頭,看着錢鄉長:“包不到柿子園,我還去死!”
李所長就在旁邊喝道:“崔金城,信不信我把你弄到所裡拷兩天?”
崔金城猛然歇斯底里地喊道:“拷吧!我正不想活了,死到派出所里正好!”
錢鄉長就罵道:“老李,咋和金城兄弟說話呢?你給我出去!”
李所長氣呼呼地退了出去。
錢鄉長拍了拍崔金城的胳膊,說道:“金城兄弟,急什麼呢?咱好說好商量嘛!這樣吧,讓村委會先給你拿點醫藥費,你先回家養病。這柿子園的事情,等你身體好了再說。”
錢鄉長站了起來走了出去。王發財連忙跟了出來,對錢鄉長說道:“錢鄉長,你也知道前進村是個啥狀況,村委會根本拿不出錢。”
錢鄉長厲聲喝道:“拿不出錢你就自己墊,你自己闖得禍你自己不收拾,還想讓我來給你擦屁股啊?”
王發財就低下頭不敢說話。
錢鄉長又說道:“王發財,這幾天你給我看好崔金城,如果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着進局子吧!”
說完錢鄉長就帶着趙長風和李所長上了大奔,讓司機老王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李所長氣呼呼地說道:“錢鄉長,我看崔金城純粹是在訛人。他如果真的想死的話,早就死了。估計是那好繩子等在王發財家門口,聽到裡面有人出來,這才把脖子套進去。要不早就死透了,怎麼能搶救過來呢?”
錢鄉長說:“老李,他訛也就任他訛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萬一他真的死了,咱們可咋個辦?還有他家的孤兒寡母的,看着也怪可憐。”
李所長閉上嘴不再說話,心中卻認爲錢鄉長心太軟,沒魄力。
回到鄉政府,錢鄉長就把鄉里主要幹部召集到會議室開了個會,商討如何處理崔金城的事情。會上大家都說,如果不讓崔金城承包吧,崔金城有可能再尋短見。上次他在王發財家門口尋短見,這次說不定會跑到鄉政府來尋短見。若是讓崔金城承包吧,村裡大多數王姓村民肯定會不願意,他們聯合起來到鄉政府來鬧,也是個麻煩事。
看大家七嘴八舌說了一大堆,卻一個有用的主意就沒有,錢鄉長就來氣。他忽然間瞥到趙長風,見趙長風只是在笑,卻不吭聲,心想趙助理是從省直機關下來的幹部,見多識廣,也許他會有什麼高招不成?
於是錢鄉長就說道:“趙助理,你有什麼想法,說說看吧。”
趙長風微笑着說道:“錢鄉長,我剛參加工作不久,沒有啥經驗。還是聽各位領導的意見吧。”
錢鄉長就泄了氣,說那就先散會吧,大家回去都認真考慮考慮前進村的事情,如果有什麼好的想法,要立刻向他彙報。
錢鄉長剛回到他辦公室,趙長風卻在後面跟了進來。錢鄉長扭頭看到趙長風,驚奇地說道:“趙助理,咋又過來呢?”
趙長風把錢鄉長的辦公室門關上,這才說道:“錢鄉長,關於前進村柿子園承包的問題,我倒是有個想法,只是剛纔會議室人多,我不方便說出來。”
錢鄉長心中一喜,連忙指着凳子說道:“趙助理,坐,坐!坐下說話。”
趙長風拉過凳子坐到錢鄉長面前,笑着說道:“謝謝鄉長。”
“別給我整這虛的東西!”錢鄉長搖手說道:“趙助理,你快跟我說說,究竟有什麼好想法?”
趙長風說道:“錢鄉長,首先我想問一下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覺得前進村的柿子園還是由崔金城繼續承包比較合適?”
錢鄉長點了點頭,說道:“按理說應該這樣。人家崔金城投入那麼大,現在收回來改成其他人承包不合適。”
趙長風笑着說道:“錢鄉長,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們只要想辦法讓崔金城承包到這個柿子園不就得了?”
錢鄉長說道:“想什麼辦法?前進村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姓王,如果就這樣讓崔金城承包了去,前進村的人還不鬧騰死啊?”
趙長風說道:“這個問題也好解決啊。我們可以抓鬮啊,只要讓崔金城通過抓鬮抓到柿子園的承包權,前進村其他人想鬧也沒有辦法啊!”
錢鄉長說道:“是,山裡人就認這個抓鬮。可是怎麼才能讓崔金城通過抓鬮的辦法抓到柿子園的承包權呢?你的意思是作弊嗎?山裡人看着悶兒哩巴幾的,其實很精明的,如果我們作弊讓他們發現了,那可就要惹出大麻煩了!”
趙長風笑着說道:“錢鄉長,所以我才私下裡找你商量啊,這個事情只能我們兩個人知道,其他人誰都不讓知道。”
錢鄉長說道:“趙助理,你能保證的你的辦法不被其他村民發現嗎?”
趙長風說道:“嗯,只要計劃周密一點,村裡人絕對看不出來。”
錢鄉長道:“哦?你給我說說看!”
趙長風就附在錢鄉長的耳邊嘀咕起來。錢鄉長越聽眼睛越亮,到最後他不由得哈哈大笑,連連拍着趙長風的肩膀說道:“中!不愧是省機關的幹部,有水平,真有水平!這種主意俺這種大老粗是想不出來。”
趙長風說道:“錢鄉長,你如果同意的話,那咱們就這樣幹了!”
錢鄉長點頭說:“中!就按你說的辦吧!”
第二天,鄉派出所李所長帶兩個民警到前進村,以騷擾村裡治安的名義,把崔金城夫婦兩個都拷了起來,帶到鄉政府關了起來。
前進村的王姓村民們看到這一幕都禁不住幸災樂禍起來:讓你崔金城鬧,讓你崔金城上吊。這不,惹下大麻煩了吧?鄉派出所把你們抓去,那滋味會好受嗎?
到了下午,崔金城兩口子垂頭喪氣地被送了回來。同時李所長還通知前進村支書王發財,說經過鄉領導的教育,崔金城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同意通過抓鬮來確定柿子園的承包權。因爲這件事情影響太大,鄉政府爲了保持柿子園承包權公平公開公證的被承包出去,特意派省政府下來的幹部趙助理親自主持柿子園承包權的抓鬮工作。三天後的上午十點鐘,前進村每戶選派一個代表,到鄉政府大院參加柿子園承包權的抓鬮,不去參加者,或者遲到十分鐘以上者,視爲自動放棄承包柿子園的權力。希望王發財要及時通知村裡所有的人。後天上午十十點鐘準時趕到鄉政府,以保證柿子園承包權抓鬮的順利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