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妍臉色一寒,手在腰間玉白荷包一摸,隨之在身上一拍,一團清光衝起,將她籠罩,大紅蝦手中的黑叉這時正好自上而下的紮下,目標是她的頭顱,沒有半點憐香惜,更沒所謂的舊情可念。
李櫻寧看着暗驚,雖然大紅蝦一真是脾氣暴躁,一點就燃的樣了,但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像今天這個樣子一動手便要取人性命。
黑叉自趙玉妍右耳貫穿,但是並不血液和腦漿飛濺,而是毫無徵逃的消失,在大紅蝦的黑叉上尖刃上有一張人形符紙被刺穿掛在上面。
黑叉一震,那人形符紙便被震碎。不遠處,趙玉妍無聲的出現。大紅蝦再次縱身而起,帶起一團罡風,前肢上身高高的仰起,左鉗在仰身縱起的一刻又已從鰓裡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劍,兩鉗如大鵬展翅一樣撲下,左叉右劍毫不留情的朝趙玉妍刺下。
大紅蝦心中殺意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在貝殼心中,大紅蝦一向是膽小而惜身的,然而,誰也無法否認,他的心中有着激昂澎湃的一面,只是要等着別人來喚醒。
在他相對於人類來說頗爲漫長的蝦生之中,已經記不太清楚跟隨過多少個主子,那些主子都消亡在風與水中,但是他還活着,他的法力在妖靈之中並不算高,但是他在這遍地殺機,滿眼劫難的天地間活到了現在。陳景算是他跟隨的最久的,也在他心中與以前那些主子不同的。
在他看來,在這個強者爲王的天地間,陳景有着其他的那些妖王修士忘塵莫及的東西,唯獨少了那種狠辣。陳景總是別人有必死理由或者不得已時才行動,這已經不再算是殺戮,而是護身。
他自然不知道陳景從小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下,不知道陳景是由什麼樣的人教導着的。
就在趙玉妍再次掏出一張替身符拍到身上時,陳景喝止了大紅蝦,此時無論是劍還是叉都只不過離趙玉妍只有半米距離。陳景喝止了大紅蝦後就沒有再說什麼,大紅蝦心中發狠想要紮下去,最終卻沒有,怒哼一聲收起叉和劍,說道:“人類從來只記得恨,不記得恩。即使是給了他們天大的恩,也會因爲芝麻大的怨就將那恩忘記的一乾二淨。”
趙玉妍冷笑一聲,說道:“他於我之間,只有仇恨,何來恩。”
“你上次來砸神像,挖河神廟,河神爺放過你,這不算是恩嗎?”大紅蝦怒道。
“他可以不放過我,殺了我,一了百了,我哥不會來爲我報仇的。”趙玉妍一邊說着一邊看盯着河神廟前坐着的陳景,只要知道陳景與她哥哥趙玉帛關係的人,都會知道這句話是多麼的誅心。
在趙玉妍來這裡之時,有人指點她說:“你若想要報仇,唯有破其道心這一條路可行。”
然後,對方教了她很多東西。
陳景並不回答她,她繼續說道:“你毀了多少個幸福的家庭,毀了多人的人生,你讓我活在煉獄仇恨之中。”
“生命如流水,隨時間而消逝,誰都不可能避免。”站陳景另一邊的李櫻寧突然想到了陳景曾說過的一句話,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
“是嗎!這種話也說的出口,既然明知以後會死,爲什麼不現在去死。你這河神爺爲什麼不去死。”她一步步地走近,來到陳景的面前,低沉地說道:“我這次回來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你死,如果你怕了的話,現在就殺了我,反正死在你手上的人已經數不清了。”
大紅蝦手中的劍和叉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再出手了。
李櫻寧雖然想反駁幾句,但是看到陳景沒有出聲,也沒再說了。
“我來時曾受人指點,那人說你有心魔鬱積於心,而你又中了亡魂夢魘咒,這種咒是會吞噬情緒而成長的,尤其是吞噬那種久積於心的念頭。”
趙玉妍大步的向神廟中走去,邊走邊說道:“執着、愧疚、悔恨,感恩、仇怨、憐憫、慈悲、正義、……這一切都將是亡魂夢魘咒成長的養份,現在因受香火信仰之力而處於沉眠之中,當它醒來之時,就是你入魔之時,那時,你不再是你,你將會傷害一切你在意的人。”
“你的師姐葉清雪,可能會死於你手。現在立於你身邊的蝦靈與神侍會被你親手殺死,你不怕嗎?”神廟之中傳來趙玉妍的聲音,聲音很冷,沒有一絲取笑,卻讓大紅蝦怒氣上涌,他這次倒也沒有罵她,而是轉身撲入神廟之中,身如御水騰霧,在空之中兩鉗之上已經各有一劍一叉,看得出大紅蝦這次是殺意強烈。
然而衝進去的大紅蝦就像是衝進了另一個時空中消失無蹤,卻又在陳景的身邊顯化出來,只是叉與劍都在手上,雖然還保持着殺敵的動作,卻很快就知道是陳景施了法術。
還沒等他說話,陳景終於開口了,他對大紅蝦說道:“你何必在於這些,她所要做的一切不過是要破我道心,從她一出現就是這個目的,無論說什麼,無論做什麼,你都不必在意,也不必擔心我,天劫是劫,人劫也是劫,總是要渡的。道祖成道之時,有無上真魔顯化干擾,那也不過是助道祖粹煉道心罷了!”
“哈哈哈……從來沒有想到你還是這樣猖狂的人,竟然自比道祖,你有幾分仙骨幾斤道心敢與道祖相比?無論是說什麼,你不過是在給自己添加信心,正因爲如此,說明道心裂痕深重。”趙玉妍大步走出來到陳景的身後,話並不停,繼續大聲道:“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有法子能讓你如身處地獄之中。感受煉魂,油炸、焚燒、刀割、錐心……各種痛苦,你若是怕的話可以現在就殺我。”
趙玉妍說這句話時,想起那位青丘山的高人對自己說的話:“從那涇河陳景的行事之風來看,你此去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爲難你,若是他出手殺你,必定道心破裂,再與大道無緣了。若是他任由你施法的話,那他將沉入地獄深淵,陷入永恆的迷失與罪惡當中,直到道心破碎那一刻,這兩種,無論他怎麼做,都免不了道心破碎,你也都免不了一死。因爲在他道心破碎的一刻後就是你死亡之時。”
趙玉妍想到這裡,看到陳景靜坐在那裡的影子,心中恨意涌起,忍不住在心中呢喃道:“就讓我的死亡開啓你的墮落之路吧!”
大紅蝦也發現這次回來的趙玉妍與上次大不相同,上次她來時,雖然滿身的仇恨,但卻並不讓大紅蝦感到可怕與可恨,反而有些可憐,可是這一次回來,大紅蝦卻覺得她渾身上下都帶着一股陰氣。這陰氣自然不是虛靈身上的那種陰氣,而是發自於內心深處的恨,化爲陰狠。許多年前曾有魔物來問陳景何謂仙、魔、妖、靈時,大紅蝦就從它身上感受到這種陰冷之氣,只被它看一眼,在心中竟生出陰寒之感。而現大紅蝦也從趙玉妍感受到了這種氣息。
“魔物,魔……”大紅蝦心中涌起這個念頭,大聲驚呼出來。然而他的驚呼並沒有得到陳景迴應,只迎來了趙玉妍的冷笑。
大紅蝦看陳景並沒有反應,才知道剛纔河神爺說道祖成道之時有無上真魔顯化,顯然是早就認爲她是魔。他這麼想,陳景此時的心情竟是沒有多少波瀾。
在趙玉妍來時第一眼下,陳景就發現她與以往的不同,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質變。
不知從時起,陳景心中的那些關於殺戮的記憶就像是秦廣王城頭的劍痕一樣,在時光之中斑駁陳舊,或許總有一天,那些痕跡會被永恆流淌的河水沖刷的乾乾淨淨,但是不是現在,不是此時。
趙玉妍顯然是受了高人指點,接下來說的話,看似不着邊際,卻句句誅心。
她講述了她自己從小在仙符宗的生活多麼的美好,父親叔伯多麼的疼愛她,哥哥趙玉帛對她多好。然後她講了許多別人的故事,這些故事中的人物無一不是死在陳景手中的人。她講了被陳景殺死的人家人在得知消息後的痛苦和悲傷。
講這些東西,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打開陳景的心房,讓他悔恨與愧疚的心更重。每說完一個故事,她就會拿出一個玉簡,玉簡之中封印着那個故事的好些人哭泣,其中伴隨着對於陳景的詛咒。
大紅蝦聽與李櫻寧聽着那畫面中悲切的痛哭與惡毒的詛咒,心中又驚又怒,連忙看陳景,發現河神爺依然是坐在那裡,不言不動。
對於這些詛咒,陳景之前並沒有聽過,或許可以說是他從濁浪觀中並沒有聽到,因爲大浪花之中雜音太多,都是談論關於陳景的,他並沒有一個個去聽,而現在那詛咒一出,處於那種觀想河浪的狀態下的陳景,耳中、心中竟是充斥着那種詛咒,詛咒極盡惡毒。
“如果蒼天有眼,請睜開眼看看吧,九華州涇河繡春彎河神陳景殺戮良善,當受天譴,應當被五雷轟頂而死……”
陳景境界已經到了一種神而明之的境界,對於任何事都極爲敏銳,就像平靜湖面,只要有一縷輕風都能吹起陣陣漣漪。這種境界纔可以真正的稱得上神明,天上地下無論距離陳景多遠,只要有談及陳景的名字都能被他知道,更何況是這衝詛咒神祗的話,比之褻瀆神祗更爲嚴重。
就在那封印在玉簡之中的詛咒聲音響起時,在他心中那片安靜的天地頓時河浪洶涌,狂風大作。這一切都只是在陳景意念之中發生的事。
他心頭大驚,詛咒聲到最後說到五雷轟頂時,在他的心中,九天之上雷霆孕育,彷彿真有五雷要撕裂混沌的天雷擊破那片河浪,湮滅一切。
濁浪觀觀的是心中天地。隨着這詛咒起,心中天地立即發生了變化,迅速的衍變,風起雲涌,彷彿混沌演化天地一樣,在混沌之中,陳景彷彿看到了那個詛咒的人跪拜於一座墳前焚香祭天,嘴裡遍遍的發着惡毒誓言,誓言一起,雷霆便應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