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水之前,他看到了安離和蕭何,乾脆把懷裡的布包丟了出去。
安離和蕭何本是要去拉起他,誰知迎面而來兩個布包,都是下意識接住。
而那邊,席白川已經噗通一聲入了水。
兩人見已經來不及,乾脆足尖一點水面,在半空極速旋身,最終落在了岸上,人才剛剛站定,都還沒看清楚懷裡的布包到底是什麼,就聽到了懷裡傳出響亮的嬰兒哭聲,兩人一愣,低頭一看——原來布包包裹着的兩個尚不足月的嬰兒!
眼底閃過驚愕神情,兩人抱着孩子都有些發怔。
岸邊傳來水聲,安離立即將孩子塞給蕭何,自己則跑過去要去拉席白川上岸,席白川避開他的手,咳嗽了兩聲說:“別碰到我。”他渾身都沾了南川江水,怕是渾身都要中屍毒了,要是安離來碰到他,肯定會被傳染的。
安離纔不管,一邊執意要去拉他一邊說:“屬下身強體壯,不怕。”
席白川也不理他壯不壯,躲開他的手自己爬上了岸。
而那邊船隻也靠了岸,玉珥還不等船停穩,就跑了上來,怒道:“你瘋了嗎?”明知道江水有毒,居然還跳下去!
“左右我也染了屍毒,沒關係。”席白川輕鬆地笑了笑,看向蕭何懷裡的兩個嬰兒,眼神沉了沉,笑容微微收斂,“如果我不跳,換成這兩個孩子入水,就會沒命……”
眸光流轉,他慢慢轉身落在了那個奇裝異服的男子身上,一雙凌厲的鳳眸帶着冰刀射了過去:“人牲?用尚未滿月的嬰兒做祭祀,誰給你的狗膽!”
人牲就是爲祭祀祖先、神靈或自然界萬物而殺戮活人爲祭品的意思。
這種行爲在前朝就被明令禁止,到了順國更是被列入死罪行列,本以爲這世間再沒有這種殘忍而野蠻的宗教行爲,沒想到今日他們竟然親眼所見!
如果不是席白川眼神好,看到了布包內是兩個嬰兒,那這兩個嬰兒落水,且不說會被活活淹死,就算淹不死,這遍染屍毒的江水也足夠要他們的命,這就難怪席白川會如此憤怒!
人們也從一開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紛紛站了起來,卻不是爲自己的行爲感到羞愧,反而是咄咄逼人地指責他們多管閒事。
席白川搶過那個哭鬧不止的孩子,對着高臺下的百姓怒斥:“這兩個嬰兒是沒人生養嗎?他們的父母呢?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活淹死,你們難道半點都不動容嗎?”
“你們都是些什麼人啊?這是我們自發自願的,有你們什麼事兒啊!”
“就是,你當自己的救世主嗎?那你倒是來救救我們啊!”
臺下的百姓非但沒有人動容,反而是個個一臉的怒氣衝衝來責備他們,還有人想上來搶走孩子,還想繼續那個未完成的祭祀。
實在看不下去了,玉珥上前一步指着那個攢動地最厲害的人說:“如果今天被當成人牲的是你的孩子,你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嗎?”
“如果犧牲一個嬰兒能救我們所有人,那爲什麼不?”那人一副無賴的樣子,滿口胡言地說,“再說了,這樣做那個嬰兒也有福報啊,沒準來世他能投胎到好人家去,他還應該感謝我們呢!。”
玉珥從沒見過這麼冷血的無賴,怒不可遏:“你!”
“你們這些外鄉人就別爛好人了!你也不看看我們現在都成什麼樣了?如果還有別的生路的話,誰願意害人?”有人大聲頂嘴道。
席白川冷冷反問:“那你們倒是說說,爲什麼要做人牲?”
“當然是爲了活命!只有將剛剛出生龍鳳娃娃送給鮫神,鮫神纔會息怒,纔會將瘟疫收走!”
“只有鮫神高興了,我們數十萬人才能活命!”
“你們把孩子還給我們!不要你們多管閒事!”
抗議聲此起彼伏,發展到最後有人已經開始動手,撲上來要動手搶走孩子,玉珥被席白川拉着退後,身後的軍士們立即擋上來,場面一時間亂成一團,完全控制不住。
人性本來就是自私的,他們在煉獄踟躕徘徊的時候,要麼是希望自己能獲救,要麼是希望多一個人來和自己作陪,這場瘟疫太可怕,整個州的百姓都染上了病症,他們渴望被救贖,所以無論用什麼辦法,只要能活,他們都會去嘗試,所以兩個剛剛出世的孩子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玉珥這邊不過五十多人,而那邊卻是黑壓壓的一羣,在混亂中有人被推擠下了江,有人被推搡摔在地上被無情踩踏,還有人大打出手擠出一條生路,將無辜的嬰兒救出重圍。
就在這個無比混亂的時刻,在某個角落某個人,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陰險的笑,手摸入菜籃子裡,掏出幾個黑色的瓷罐子,狠狠砸了出去。
‘啪嚓——’一聲,瓷罐子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片,有如蚊子大小的不明生物‘嗡嗡’地飛了起來,縈繞在低空中一動不動,那姿態好似在俯視底下屬於它們的獵物,須臾,它們開始散開,往各個角落飛去,對底下毫無防備的人發出攻擊,將小小尖銳的牙刺入人們的脖頸……
“啊——”一聲慘叫,被那些小蟲子咬到的人立馬就倒地,死了。
“死人了!”身側的夥伴發現了他斷了氣,頓時驚叫起來,然而還沒等他叫第二聲,脖頸處一疼,他忽然感覺呼吸苦難,像是有一隻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要把自己活活勒死似的,他忍不住抓着自己的脖子,臉色因爲缺氧而漲紅,無需過多久,他便翻了白眼倒在了地上,肢體僵硬地抽搐兩下,也沒了氣。
隨着一個接着一個的人倒下,人羣中又有了第二波騷動,不再圍攻高臺之上的不速之客,而是四下逃命,他們認爲一定是鮫神動怒了,所以要來取走他們的性命。
高臺上的玉珥等人還沒發現臺下的異常,他們被逼回了船上,爲了避開這羣瘋狂的百姓,他們甚至把船重新開到了江面中央。
玉珥眯起眼睛,看着人羣的內的亂象,眉頭緊皺,眼底翻涌着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