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
她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竟將此事給忘了!
梵音痛得險些站不起來,她大半的身體都壓在力拔身上,“回宮、快、回宮!”
力拔花容失色,連忙擡起梵音的胳膊撐住她,也幸虧力拔的力氣驚人,最後索性直接背起梵音,直向照影宮奔去。
回到寢殿後,力拔轉身就要去船御醫,梵音制止住她,要她哪裡也不許去,只許在門口守着,力拔擔憂極了,卻又不敢違抗梵音的命令,只好腳一跺,乖乖地站在門口。
梵音還不能上牀,就已經疼得在地上打滾,眼下還不是午夜,她還不能用藥,否則午夜的時候,她該怎麼熬過去?
她記得上一回她只在白天的時候疼了一瞬,這次怎麼這樣久?幾乎要趕上上月午夜時候的情況。
她身體裡的毒究竟是什麼?!竟如此催人性命!
“唔!”梵音咬住自己的胳膊,眼角逼出了淚花。
恰逢此時,門外的力拔忽然開口,“皇上!您怎來了?”
梵音艱難地擡頭向外望了眼,暗道不好。
平生笑眯眯道,“皇上剛下了朝,這不就來了嗎?陸美人呢?在裡面嗎?有好消息呢。”
平生晃了晃手裡的金燦燦的聖旨,面露喜色。
若是平常,力拔定會喜上眉梢地去喚梵音,可是如今情況不同,她的心一直吊着,很快便從聖旨上挪開了視線。
“皇上,您來的不巧,陸美人方纔歇下了呢。”
裴蘇御微微一頓,“歇下了?”
力拔鎮定道,“是呢,皇上還是換個時候來吧。”
力拔臨危不變的本事明顯有提升,但她額間的汗珠還是出賣了她。
裴蘇御淡淡地看她一眼,微微側首,伯喬心領神會道,“皇上這回帶着聖旨來的,不好就這麼回去,力拔姑娘進去通稟一聲吧。”
力拔看着伯喬,眉毛一緊,偷偷地向他搖了搖頭。
伯喬錯愕。
平生卻是雙眸微睜,嫩白的小臉肉眼可見的鼓起來,力拔這般阻攔他們,該不會、該不會陸美人也和商娘子和舒貴姬一樣,在屋子裡藏男人了吧?
平生故意揚了揚聲音,有意說給屋裡的人聽,“陸美人,皇上在門口候你多時了,還不接駕?”
屋裡終於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力拔一驚,側身一瞧,梵音已大汗淋漓地推門出來。
只見她渾身髒污,髮絲凌亂,小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雙茶灰色的桃花眸黯淡無光。
她氣若游絲道,“皇上。”
裴蘇御的心猛地一沉,“你……”
難道是毒發提前了?!
梵音張了張嘴剛想說話,整個人忽然往前一倒,像一瞬間力氣被抽乾似的,癱在裴蘇御的懷裡。
裴蘇御反應極快,按動輪椅便迎了上去,事情發生的突然,所有人甚至沒注意到裴蘇御的異常。
平生大驚,心想這也不是苟且偷歡後的脫力模樣啊,立馬道,“奴才去傳御醫!”
力拔立時喊道,“不要!”
裴蘇御亦同時出聲,“且慢。”
裴蘇御原本想說他會些醫術,就不用平生再跑一趟了,誰知力拔也在此時開了口,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停住在力拔的臉上。
力拔不安極了,隨口編了個謊言,“娘娘、娘娘這是老毛病了,打孃胎裡帶出來的,藥石是醫不好的……只要、只要讓娘娘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力拔是梵音的貼身婢女,又自幼服侍在梵音身邊,她說的話是可信的,是以平生和伯喬都相信了她,唯有裴蘇御,眸光微暗地望着懷裡的人,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些。
裴蘇御抄起梵音的腿彎,進到寢殿,將梵音放在牀上。
平生見此,甚有眼力見地把力拔和伯喬喚出來,見力拔還憂心忡忡的,不禁安撫道,“行了,咱們皇上在裡面呢,你就別擔心了。”
力拔還是攥緊着手,平生他分明什麼都不知道,他沒看見梵音方纔有多兇險,裴蘇御又是眼疾又是腿疾,能照顧好梵音嗎?
伯喬看了看力拔的臉,“放心吧,皇上他略通醫術,不會有事的。”
聞言,山河和平生齊刷刷地望向他,最爲驚奇的是平生,“皇上居然通醫術?”
伯喬含糊其辭道,“銀貴姬曾會一些,皇上就跟着學了點,反正肯定沒事就是了。”
平生壓下嘴角,瞪着伯喬,“我都不知道的事,你又知道,又是跟皇上講悄悄話的時候知道的吧?”
伯喬語噎地撫了撫額,自從他知道裴蘇御爲何單獨找他說話後,他對平生的愧疚就更多了,好像平生是個外人,而他們倆纔是一路人,雖然事實如此,但平生向來對裴蘇御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地照料着,伯喬早就把他當自己人了,可是……可是……
可是裴蘇御每回同他講私事,都教平生去喚,這讓他很難做啊!
平生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憤憤地把聖旨推到伯喬懷裡,“我就知道!”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伯喬俊臉皺了皺,啞口無言。
力拔呆愣愣地看着倆人,直言道,“你不去追追嗎?”
伯喬反問,“我追什麼?”
力拔:“……”
力拔又道,“你跟皇上……經常講悄悄話嗎?又多悄悄?這麼悄悄?還是這麼悄悄?”
伯喬見她亂比劃,不明所以地把聖旨遞到她手裡,“你莫名其妙。”說完,也走了。
力拔怔忪地看着手裡被隨意丟棄的聖旨,呢喃道,“到底誰莫名其妙啊……”
門口嘰嘰喳喳的小雀鳥終於走光了,裴蘇御起身走下輪椅,摘下青綾,坐到梵音的身邊。
裴蘇御抽出梵音的胳膊,兩指按在她跳動的脈搏上。
並無異常。
可若點中她身上的某處穴位再探,便可知她真正的脈象。
但那處穴位在哪呢?裴蘇御嘗試了幾個大穴,梵音的脈象都沒有變化,直到他點中梵音的膻中穴,她的脈搏猛得一跳。
果然是胡部的毒,這種能隱藏脈象的毒只有胡部能製出,那也是巫醫術裡秘法之一,他之所以能解開梵音身上的毒,也得益於巫醫術秘法。
裴蘇御把着梵音的脈搏,眉頭漸起。
她中的毒,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深、還要重,這種毒在她體內,起碼留存了十五年,她的脈象比旁人快的多,每三下就有一次最爲激烈的跳動,他甚至能夠聽見她胸腔裡的聲音。
“地獄雙生蠱。”
這纔是她真正中的毒,她之前翻閱資料給自己解的,不過是雙生蠱的陽蠱罷了,至於能夠要人性命的,乃是陰蠱。
若要解陰蠱,光是有蒲葦花是不夠的。
裴蘇御慢慢收回手,陷入沉思,殊不知,梵音已在這時,睜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