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齊曦炎,在軍中待了一段時日,他似並沒有融入這軍營之中,衆將士笑鬧飲酒,卻沒半個人跟他說句話。
他的神情有些淡淡,眼神飄忽着不知看樣何處。盯着他許久,李淺居然從他眉眼中讀出一絲落寂,一種**寒風,悄然挺立的寂寞。他到了本不屬於他的地方,受到這樣的冷落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他的性子,絕不允許別人的忽視和冷落。
她突然站起來,拽着他的袖子往外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已帶着他出了營帳。
“做什麼。”他不解。
李淺望着不遠處,那兒有一羣士兵在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他們笑着,唱着,隔着老遠都能感受到他們的快樂。
她心有所感,看齊曦炎,“要想融入他們,就要學會適應他們的生活,學會感受他們的苦樂,而你不走進他們,永遠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她說着,拉住他的手就往那邊走,在他一錯愕的功夫,已走出好遠。
從來沒有人握過他的手,幼時被母親的牽手的記憶,已經隨着時間的漂移,變得遙不可及。可現在這種被人握住的感覺,卻一點也不討厭。她的手很小,卻溫暖而有力,讓人覺得很安心。
轉眼,他們已站在人羣后,李淺很隨意的拍着手掌,打着拍子和他們一起唱了起來,一面唱還一面用眼神示意他跟着一起打拍。
齊曦炎覺得有點可笑,轉身要走,卻被她拽住。她分開人羣,竟拉着他走到所有人的中央。站定,昂着頭四周環視一眼,露出一抹燦笑,“在下李淺,早就聽說衆位將士的英勇威名,今日能進入軍營倍感榮幸,在此想爲將士們高歌一曲,以表達敬慕之情,你們說好不好?”
“好啊。”有人接話。
還有人笑,“哪兒來的小兄弟,說話這麼好聽。”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時候相隔萬里,有時候卻又近在咫尺。李淺一句話立刻得到衆人的好感,立刻有人給她鼓掌,大笑着叫她快唱。
“這歌叫《愛江山更愛美人》,希望好男兒都能爭得好前途,都能有美人相伴。”李淺笑着拍了拍手,張嘴唱起來:
“……愛江山更愛美人哪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好兒郎渾身是膽壯志豪情四海遠名揚人生短短几個秋啊不醉不罷休東邊兒我的美人哪西邊兒黃河流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別放心頭……”
優美動人的旋律,清澈甘甜的嗓音,一曲愛江山更愛美人讓這些軍中戰士似乎看到了沙場點兵,金戈鐵馬,廣闊江山,而比江山還動人的是每個人心目中那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動人心魄,引人沉淪。醇酒美人江山夢,這一刻在齊曦炎心中波瀾起伏。她就好像是,爲他展開了一副最美的花捲,畫中的他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坐擁江山,懷抱美人,真是何等愜意。
眼神不由自主的追逐那笑得豪情萬丈的她,她的眼神燦爛的好似天空的星辰,她的豪爽灑脫,古靈精怪,清澈靈動的像是一旺專門暖人心扉的泉水,讓人沉醉不已。從她身上總能感受到一種如生命燃燒一般,熱情澎湃的生命力,讓人覺得能和她呼吸同一片天幕下的天空,生活是如此精彩。
他看着她,眼神溫柔、驚豔、訝異、欣賞……無數的情緒涌上心頭,最後卻都化爲了似水的溫柔和濃濃的寵溺。她真是瞭解他,永遠知道他想要什麼,她就是用這歌在告訴他,以後他成爲人上之人,這天下的主人,就可以隨意支配這些人,誰也不敢再無視他,再冷落他,他就是世界的主宰。
李淺莫名的打了個寒戰,被他的溫柔眼神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如果上一回在仙鄉樓看見他的溫柔是驚異,那麼這次肯定是驚恐了。這樣的齊曦炎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獵物,已經被盯上的那種。
當然,若她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定會當場吐血。她帶他上這邊來,只是想讓他深刻體會下溝通的意義。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下,要想過得好,就好學會適應,學會溝通。只有知道別人都在做什麼,才能融入別人的生活。不過齊曦炎恐怕永遠也學不會這個,以他自大又自戀的性格,所想的不會是適應,而是改變,改變這個大環境,變得適應他自己。
一曲唱畢,感染的是所有人。
李淺臉上一直掛着燦爛的笑,漆黑流動的眸子流光溢彩,她突然舉起他的手,高聲道:“這位是雍王殿下,大燕朝的皇子,這一次負責西征軍的後備,他爲了讓所有將士身上的衣,碗中的飯,可謂吃盡苦頭,費盡心力。看看這一隻手,這隻手佈滿的新繭,是因爲搬運了麻袋,扛了軍糧,這是隻爲將士們辛勤操勞的手……。”
其實黑燈瞎火的,誰看得見手上有沒有繭,是不是新的,但,沒有人懷疑她的話,因爲沒有人會拿這樣的事開玩笑,更沒有人會拿皇子開玩笑。
只有齊曦炎知道,她在胡說八道。饒是他臉皮很厚,也不禁有些面紅。他的手上有繭,那也是練武造成的繭子,最多是這些日子騎馬拉多了繮繩,磨了一點皮。
李淺卻沒半點羞色,又繼續道:“雍王殿下懷着一腔熱忱來到軍營,是因爲對邊關將士的崇敬,是因爲對辛勞的你們的感激。他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宏願,那就是保家衛國,平叛武夷。”
話畢,漫天想起一陣呼聲,“保家衛國,平叛武夷。”聲音震耳欲聾,充分表達是將士的激動與感動。
從來沒有哪個上位者真正關心過她們,即使是京中派來的犒賞三軍的特使,也沒對他們這些卑微的兵卒說過一句感謝的話,所以對齊曦炎的到來,他們也沒什麼反應,更不會表現出親近。可是這一刻,聽到這麼煽情的話,得知如此高貴的人居然對他們心懷感激,他們的心飛揚了,激盪了,看這位高高在上的皇族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李淺就充分利用了這份激動,高聲道:“這樣的雍王你們覺得是不是很可敬?”
“可——敬。”
“是不是很可愛?”
“可——愛。”
“那讓這位可敬可愛的殿下,爲我們唱支歌好不好?”
“好。”徹天徹地的巨響,是震撼,也是接受。
齊曦炎居然沒有推辭,真的亮開嗓子唱了起來。他不是爲了這些將士,不是爲任何人,只爲他自己,爲了這一刻的快樂和飛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