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允臻與皇上在御花園交談的時候,太后也與自己的父親說着話。
“什麼?他要禪位?”太后瞪大了眼睛,滿腹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正是。”
太后冷笑了一聲,“他還識些時務,知道什麼時候該退。”
齊老爺子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搖了搖頭。
“怎麼想,是你的事,能夠兵不血刃的解決了這件事,也是蒼生之福。”
太后點了點頭,這倒是真的,若真是到最後弄的兵戎相見,只怕就算是自己的兒子當了位,也會落人以話柄的。
父女二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聽齊老爺說道:“對了,我想見個人。”
“父親想見誰?”
“賀萱。”
太后一愣,問道:“父親見她何事?”
“怎麼,不方便麼?”
太后聽到父親的這話,明白原來父親還並不知道賀萱被抓之事,她只好從頭到尾,剛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講給了父親。
“所以,現在她人在天牢。”
聽着太后的語氣,看着她的表情,齊老爺子看得出也聽得出,太后對賀萱這個孩子,是沒有半點的憐惜之情。
“你不很厭惡她?”
“厭惡嘛……若是先前,倒還是沒有的,可是後來,因爲她而讓女兒失去了個得利的幫手,女兒纔對她有所嫌棄……”
“若只是嫌棄,何至於要動殺心?”
“父親,此女斷不能留。女兒不能容易第二個孟氏的出現。”
齊老爺子一皺眉,看着自己的女兒,不明白她這個時候提到孟氏的原因。
“父親您回來的時間還短,看不到臻兒對她的心思。我也不知那女子對臻兒下了什麼蠱惑,竟然讓臻兒對她百依百順,千萬百計的維護。就連關在天牢裡,也竟是住在牢頭的屋子裡,吃的喝的,竟然也全是專人伺候着……”
“哦?那她怎麼沒跑?”
“犯了那樣的大罪,跑能跑到哪裡去呢?她還倒是有點自知之明。”太后嘆了口氣,說道,“當年,皇帝還是王爺之時,爲了孟氏,氣的先皇幾次昏厥,先皇有命,若是還把孟氏留在身邊,就要將他除了皇籍,可是皇帝卻絲毫不爲所動。若非如此,皇帝臨終之時,爲何只單單想到必要除了孟氏纔可讓皇帝安心於朝呢。”
“你覺得賀萱像孟氏麼?”
“像,倒不像,但女兒不能放任這樣繼續下去。既然臻兒選了皇位,那她就不可以再繼續活下去。若她是個平常人家的孩子還好,可是,她偏偏是逆臣之後,留下她,這不等同於在允臻身邊放了一包不知何時會炸開的火藥無異麼!前車之鑑,女兒,不能冒這個險。”
太后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歷來皇帝專寵,都會令後宮雞犬不寧,進而使前朝動盪不安。也許殺了賀萱會讓臻兒心傷一陣,但是,比起蒼生百姓,社稷安穩來說,女兒不覺得犧牲她一個人,是錯的。”
若是前面的話,齊老太爺覺得是太后有些無理取鬧的話,那麼後面的事,卻是讓齊老太爺覺得句句在理。
是的,比起社稷穩定來,一個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呢!
“爲父還是想去見見她。好嗎?”
看着父親堅持,太后也只好點了點頭,但是說道:“父親得先等等,容女兒去向臻兒討了手信來,這個孩子下了令,除了拿着他和皇上的手信之外,任何不得接近賀萱。”
傍晚,齊老爺子來到了天牢,因爲是賢親王府的大管事親陪齊老爺子前來,又拿着允臻的手信,這才見到了賀萱。齊老爺子推開房門的時候,賀萱立於桌邊習字。
“今兒怎麼這麼早送吃的了?我還不餓,先放在一邊兒吧。”賀萱眼睛都沒有擡,只是淡淡的說道。
齊老爺子朗聲一笑,說道:“敢問賀大人想進些什麼?”
聽到聲音,賀萱轉過頭來,一看到竟是齊老爺,不禁一陣欣喜更是非常的意外。
“您老人家怎麼過來了,快請坐。”
說着,賀萱忙讓了坐位給齊老太爺。
“你們出去吧,我與賀大人有些話說。”
聽到齊老太爺的吩咐,王府的管事還有天牢裡的牢頭都撤到了門外,關好了房門。
“他們還真是放心,竟然還關了門,就不怕老夫被你所傷麼?”
“老爺子怕晚輩傷了您麼?”賀萱笑着問道。
“我倒是不怕,只是覺得他們對你倒是放心。”
“哼……”賀萱苦笑了一下,“這門天天都是虛掩着的,並沒有上鎖,而且,就算是上了鎖,我若想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
“什麼?”
“既然我已經舍了自己,就沒想過要逃跑,因爲一己之私,已經牽累了很多人了,不能一錯再錯了。”
齊老爺子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對了,她好麼?”
“他?哪個他?”
“錦……哦,不對,應該是齊梅,她好麼?”
齊老爺子點了點頭。
“她好就好,她了,我就放心了。蕧雅對她可好?”
“視若珍寶。”
賀萱一時間忽然眼睛微潤,低着頭說,“那孩子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說罷,賀萱輕嘆了一聲,然後低聲問道:“那……入凡好麼?”
“他麼……”齊老爺子拉長了聲音。
“怎麼了?他怎麼了?病了?傷了?究竟怎麼了?”
“你這孩子……”齊老爺子笑着搖了搖頭,“都沒有。只是,相思之苦甚於傷病啊。”
賀萱聽了這話,臉一紅,坐在一邊不出聲了。
“老夫這次進京,他們也跟着一起回來了。”
“他們?”賀萱重複了一下,忽然驚慌的張大了眼睛,“他們三個人都回來了?”
“是。有何不妥麼?”
只見賀萱雙膝跪於齊老爺子面前,低聲懇請道:“老子爺,我求您,速速帶他們離開這是非之地。越快越好!”
“哦?”
“具體的事情,晚輩不便明說,但爲了保他們周全,請您速帶他們離開吧。”
“你的心思,倒全都在他們的身上,就完全沒想過自己麼?”
齊老爺子扶起賀萱,輕聲問道。
他這一問,倒似乎點醒了賀萱。
不對,這位齊老爺子怎麼會見到自己?剛剛陪着他,可是賢王府的總管,看着他畢恭畢敬的樣子,看樣子,這位齊老爺子必與王府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
“您……究竟是誰?”賀萱慢慢的問道。
“我是誰,這並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梅兒是我的義女,蕧雅是我的女婿這就夠了。所以,他們三人的安全,你不必擔心。倒是你自己,你可想過後面的事情麼?”
賀萱點了點頭。
“晚輩現在其實別無所求,只求速死,以絕了別人以晚輩之身要脅他人之念。”
“你真這樣想?”
“此時的晚輩,還能有其他所想麼?那不過都是奢求,而且,還會讓他人爲難。以一己之身換幾個人的平安,晚輩覺得很是值得的。”
齊老爺子點了點頭。
“既然見過了,就請老爺子您回去吧。這天牢之中,戾氣太重,呆的久了,不好。”
“可有什麼話要我轉達麼?”
賀萱想了想,淡然一笑,“我被拘之事,想來也是瞞下不瞞上的。但請老爺子還是暫時不要告他們知道的好。若是真的問起了,就說替皇上出了差事,到外面去了。當然,這事,也請您讓左侯爺代爲保密。雖然入凡做事思慮周詳,但是以身犯險之事,他也是做過的。且要攔住他,等我領死之後,您幫我告訴他,我要他……好好活着。”
“只有這些?”
“別的,晚輩一時想不到……只要他平安無事,也不枉我付了這條性命了。”
齊老爺子一笑,然後拉過賀萱來,低聲交待了幾句,又塞給了她一個錦包,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轉身離開了天牢。
送走了齊老爺子,賀萱自覺全身有如脫了力一般,無力的癱倒在椅子上,自己這也算是交待清楚了,餘下的事情,自己只能聽天由命了。但願吧,但願自己的命裡還與廖庸有緣,但願他能聽自己的話,好好的活下去,不要作踐自己,但願吧……
儘管已經告訴自己不可以再落淚,可是,當提及到廖庸的時候,賀萱還是覺得自己心裡最軟弱的部分被深深的刺痛了,點點淚水涌出眼眶,一發不可收拾。
離了天牢,齊老爺子將允臻的手信交給大管事,然後吩咐了幾句,打發走了他。
看着王府馬車越走越遠,齊老爺之才上了自己出來時候的馬車,慢慢的向廖家走去。這一路上,齊老爺子一直想着剛纔賀萱所說過的話,心裡也是百般的不捨。
勸別人爲國家天下,那是事不關己,這事情,真正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那種不捨,那種不忍是沒有經歷過的人不能明白的。看着這樣一個孩子,正值青春年華,卻要將生命終止在這個時候,齊老爺子真的是於心不忍。若非如此,他也萬不能出此下次。雖然,這也要看運氣,因爲齊老爺子自己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夠保得賀萱的平安。
還是那句話,盡人事,聽天命吧。齊老爺子這樣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