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蕭希微回頭看了一眼慎貴妃,只瞧她神色頗有些慌亂,顯然是有些沉不住氣了。
眼下太子被圈禁,鄭國公被下獄,魯國公聯和多位大臣跪在崇德殿前一天一夜替鄭國公求情,可皇上卻連都置之不理,存心打壓鄭氏一族,若非顧忌着鄭氏一族這些年經營下來勢力盤根錯雜,只怕早就動手了,若是眼下再傳出西北與北漠韃子勾結,那隻怕皇上心裡這一點的顧忌也全沒了……
“你爲何對慎貴妃說那番話?”回到景仁宮,蕭希微道。
“什麼?”
“你當真以爲慎貴妃會相信你說的那些話。”蕭希微挑了挑眉尖道。
“從前或許是不信,不過……在她使盡各種方法還是沒有將鄭國公救出來的情況下,那就不好說了。更何況,當夜查抄鄭國公府的時候,鄭國公世子鄭霖並不在府裡,最重要的是,鄭國公已出事這麼多天了,可依舊不見鄭國公世子出面……”
“你不會是說鄭國公世子去西北了吧?”蕭希微眼皮子忽地一跳。
如今皇上雖抓了鄭國公卻遲遲沒有定罪,其中多少是顧忌着握着西北馬市的鄭國公長子鄭律。如若鄭霖去西北給鄭律通風報信的話,皇上只怕索性便孤注一擲,徹底除掉鄭國公府。
“這倒沒有。”楚惜之嘴角一抿。
蕭希微眉心微擰,隨即心思一轉,便立刻明白過來了。
皇上如若下定決心要除掉鄭國公府,必定會有所準備,鄭國公世子一失蹤,只怕他立刻便會想到他有可能要去西北報信,當下,只怕所有通往西北的路都會有人把守看尋。聽楚惜之說鄭霖沒有去西北,看來,他還是個聰明人。
“原來對慎貴妃說那些話原來都是誆她的?”
楚惜之抿了抿脣角,“也不算誆她,就算鄭霖沒有去西北,但西北那邊很快也會知道鄭國公被下獄的事,不止西北那邊知道,連北漠韃子那邊也會知道這個消息。”
蕭希微眼皮不自覺得又跳了跳,“你……”
“微兒,你知道這麼多,不如猜猜慎貴妃知道這些後會去哪?”楚惜之笑着朝蕭希微眨了眨眼睛。
慎貴妃,會去哪?
蕭希微擰了擰眉。
鄭國公府已被皇上命人重重看護了起來,太子也被圈禁在太子府,魯國公聽說前幾日帶着衆人求情跪在崇德殿一天一夜也沒有見得聖駕,而慎貴妃自個更是見不到皇上,那麼,她惟一能找的那便只能是——她的養子,剛被封爲慎王的楚硯之。
蕭希微掩嘴輕輕咳嗽了一聲,“早前你故意在慎貴妃面前跟我提楚硯之,莫不是也是爲了將慎貴妃引到景和宮去?”
自楚硯之那次被太子誤傷又墜馬後,皇上大怒,不僅罰了太子,爲了太子一黨找楚硯之讓他出面替太子求情更是讓人將景和宮看起來,連慎貴妃也不讓進去。
可是,那有什麼用?皇上一心要除了掉鄭國公府,別說楚硯之根本不會去求情,就算他去求情,皇上也不會應允。
“不全是。”楚惜之看着蕭希微抿脣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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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希微挑了挑眉,看着楚惜之抿脣不語,靜靜的等着他的下文。
“西北馬市皇上早就想收回來了,眼下鄭國公府出事,而鄭國
公世子卻很有可能去了西北,所以收回西北馬市已然是迫在眉睫,可鄭家在西北勢力不小,唯一能與鄭家抗衡又沒有與鄭家牽扯離得又近的便只有蕪城的忠勇候了。眼下,忠勇候應該已經接到皇上的密旨……”
“所以,你是想讓我祖父去西北。”蕭希微眸子一沉,聲音也跟着冷了幾分,“你可知我祖父今年幾庚?你竟連他也算進去了?”
倘若皇上一心想要捧楚硯之登基,那麼,他是絕對不會讓西北馬市這個肥缺落入忠勇候府,到時候只怕祖父好不容易收回西北馬市,自己卻成了皇上下一個要對付的對象。
“微兒……”見蕭希微變了臉色,楚惜之心裡一慌,臉上再沒有剛剛的得意和自負,慌忙伸手想去握住她的手,不想,卻見她迅速的退後了兩人步,“微兒,忠勇候是你的祖父,我怎麼會讓他出事。”
聽了楚惜之的話,蕭希微依舊冷着眸子盯着他不肯說話。
楚惜之一急,忙又朝蕭希微跨近了幾步,“微兒,你想,皇上原本就沒想交西北的馬市交到忠勇候手裡,所以,西北戰局只要稍稍一緩和,他勢力會另外遣人去西北,你想,這個人會是誰?”
這次,蕭希微的脣角終於動了動。
楚硯之。
前世,楚硯之也是奉旨去了西北的馬市。
那時,鄭國公府沒有出事,而楚硯之身爲慎貴妃的養子,又被歸爲太子一黨,所以,他去西北馬市表面上看只是應個卯,但實則卻藉着這層關係將西北摸了個透。後來太子接連出事,皇上聯同楚惜之對太子一黨極盡打壓,太子最後沒有法子,破釜沉舟意欲放手一博,不曾想卻被楚惜之料得先機,後太子自絕於太子府。太子一死,太子餘黨沒法,只得轉而投靠四皇子楚硯之。楚硯這握到實權後沒多久,便徹底將西北馬市握在了自己手中。
這些事,其實她記得很清楚。
只是,她並沒有將他和楚惜之近來這些動作聯想起來。
“微兒,你想想,倘若楚硯之去了西北馬市,你覺得慎貴妃會如何想?”見蕭希微神色緩和了,楚惜之忙道。
所以,楚惜之剛剛故意提起楚惜之,故意在慎貴妃說那些話,真實的目的並不是讓慎貴妃去找楚硯之出面去給鄭國公求情,而是在她心裡中了一顆懷疑的種子。只要楚硯之一動身去西北,那麼慎貴妃心裡那顆懷疑的種子便會破土發芽,將來太子倒臺,楚硯之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將太子餘下勢力收爲己用,只怕就不那麼容易了。
如果她的這些猜測全是真的,那麼,從他自傷設計鄭國公開始便已悄然布了一個大局,並將所有的人都設計了進去,這樣的心思……
太可怕了。
蕭希微清亮的眸子裡冷意纔剛消融,一絲驚恐又浮了上來。
這樣的眼神讓楚惜之更加慌亂,他慌忙伸手將蕭希微攬到懷裡,緊緊的抱着他,低沉的嗓音帶着些許的沙啞,道,“微兒,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鼻尖忽地被熟悉的龍涎香包圍,耳畔楚惜之沉穩急促的心跳沉悶着敲打着她的胸口。
“惜之。”蕭希微伸出手環抱住楚惜之的腰,緩緩的合上了眼睛。
一滴淚水悄無聲息的順着她的眼角掉了下去。
前世,她對這些一無所知,可是,直到剛剛她才發現,原來他們前面的路那麼難走……
“微兒,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別放棄我好麼?”楚惜之微微鬆開手,低垂着眸子深深望着蕭希微的眼睛。
蕭希微仰起頭抿脣一笑,忽地踮起腳尖吻上了楚惜之的下巴。
楚惜之一怔,隨即伸手按住蕭希微的後腦勺,低頭鋪天蓋地的吻了下去……
許久,兩人才平緩下來。
蕭希微靠在楚硯之的胸口,良久,才漸漸回過神來。
“可依你說的,若是楚硯之真的去了西北,那西北的馬市不就落在他的手裡。”
楚惜之勾了勾脣,“想要西北的馬市哪有那麼容易。鄭家在西北經營也不是一年兩年。我已想出一計並讓希揚修書給候爺,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能看到你的祖父了。”蕭希揚說着,擡手寵溺的颳了刮蕭希微的鼻尖。
“你是說……”蕭希微有些遲疑的看着楚惜之。
“忠勇候年紀大了,也是時候回京頤養天年了。”楚惜之笑着道。
“你說的可是當真?”蕭希微挑了挑眉尖,眸中難掩激動和期盼。
若是祖父可以回京的話,那祖母也就不會那麼孤單難受了。
“自然。”楚惜之笑着點了點頭。
蕭希微向來對楚惜之的話深信不疑問。他既然對她開了口,想必,必然是想到法子能讓祖父回京了。只是……
“祖父若是回來,那蕪城那邊……”
如若祖父要回京頤養天年,那蕪城那十萬的兵力該由誰接手?
楚惜之笑了笑,“你猜皇上會派誰去蕪城?”
蕭希微擰了擰眉。
楚惜之既然已經去了西北,自然分身乏術不可能再去蕪城,況且祖父在蕪城這麼多年,跟蕪城的那些將士出生入死,在軍中威望甚高,若是派一個尋常的人未必能讓那些將士忠心追隨,而最好的人選便是——她的哥哥蕭希揚。
當初她一心以爲皇上其實是站在楚惜之這邊的,所以,哥哥能進燕雲衛得皇上器重她心裡很高興,可是,如今既已知道皇上真正的用意,她便很爲哥哥擔心。皇上當初的舉動,未必沒有將蕭希揚當作人質的用意在裡面。
想到這裡,蕭希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忽地又想起了什麼,“燕王殿下,你不會告訴我,當初李青峰上門來鬧事也是你在背後唆使他的吧?”
“夫人,這你可冤枉我了!”楚惜之連忙擺手,“這個局我雖早已布好,可是若真要行動起來,這苦肉計必不可少,我可不想在我娶你進門之前節外生枝,可誰想他們卻按耐不住了。”
蕭希微看着如今楚惜之生龍活虎的樣子,不由嫣然一笑,“看你這模樣,想必也用不着‘苦肉計’了,明個兒,我便回去了。”
“就不能多留幾日麼,再過兩日便是元宵了。”楚惜之擰了擰眉,擡手按着胸口的位置,“哎喲,我的傷口又疼了。”
蕭希微忍不住‘噗呲’一聲笑出聲來,“行了,別裝了,我在宮裡這麼幾日也不知道府裡怎麼樣了。”
旁的她倒不擔心,最擔心的便是三姨娘那個胞弟錢驍給她整什麼幺蛾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