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近黃昏,清秋的寒意也從四面八方攏上來,不急不緩的陣陣涼風颳出了嚴冬般的蕭瑟淒冷。
沙本善揹着手,傲然挺立在荒涼的街道中央,打量着對面那位身材精瘦的少年。那少年一張瘦臉棱角分明,一頭黑髮蓬亂不羈,背後斜斜插着一杆長槍,嘴裡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似血的殘陽在那少年的身後散發着冷冷的光輝,一身黑衣裁剪得非常合體,充分展現出健美的身材。這身衣服的材質和做工都頗爲講究,怎麼看也不像個悍匪的模樣。
“我該不是被那老頭坑了吧?”沙本善心裡直犯嘀咕。
黑衣少年也在打量沙本善,心裡更是百感交集:這小子難道是這裡的人請來的保鏢嗎?前幾天剛把他們幾十個人打趴下,現在派一個人就敢來挑戰我?莫非來頭不小?可他怎麼穿得那麼隨便,灰頭土臉也不打扮一下,實在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沙本善剛想開口說點什麼,比如打個招呼,問下他叫什麼名字,家裡幾口人,晚飯吃了沒,等等。卻見眼前一花,一點銀光在自己的瞳孔中迅速擴大,對方已經一槍猛刺了過來。
真是沒有禮貌!沙本善雖然在太上觀裡學的都是法術,對兵器武功之類的並不在行,但多少也聽幾位師兄提起過,也見他們撥弄過。眼前這一杆槍果然不同凡響,氣勢如虹,帶出一股澎湃之勢,激得人熱血沸騰。沙本善一看就知道,此人練槍至少有十多年了,只是他不知道,這少年的槍法乃是當世槍王、十萬禁軍教頭林無塵親自傳授,名爲“無塵槍法”,在戰場上和江湖上都是如雷貫耳的。那支長槍更是大有來頭,乃是五百年前的兵器大師昊武尊者親自鍛造的曠世名槍——昊武槍。
“好槍法!”沙本善不認得這槍更好,只知道槍法不錯,當下輕喝一聲,側身閃過,右腿一戳,朝少年胸口蹬去。
黑衣少年立刻撤回昊武槍,當胸一封。啪的一聲,兩人各自退開幾步站住。
剛纔雙方只是略微過了手腳上的招法,試試彼此的實力,都沒有出真本領。接下來就不一樣了,只見沙本善右腳微微踏前,身體前傾,肩頭一抖,右手捻訣,左手開始畫太極圈,全身散發出獅子搏兔的氣勢。
黑衣少年臉色凝重,左腳前踏半步,竟將昊武槍收到了背後,伸出左掌朝內勾了幾下,意思是讓沙本善出手,而且自己還不先出兵器。
這簡直是對對手最大的蔑視,沙本善雖然初入江湖不久,還是充滿了榮譽感的,當下嘴角一翹:“死到臨頭還臭顯擺,看我的!‘破陣訣’!”
話音一落,他左手突然發力,太極圈層層迭出,一環套一環地朝黑衣少年襲了過去。
黑衣少年噗地一下吐掉嘴裡的狗尾巴草,身子朝下猛地一縮,昊武槍便像弓箭一般,槍頭朝前,嗖的一下迎着太極圈刺了過來。
噌!噌!噌!
鋒利的槍頭正好射入太極圈的正中,發出一陣陣裂帛之聲,竟將太極圈刺穿了好幾層。但終究沒有穿過所有的太極圈,被後面幾道太極圈給攔了下來。雙方在空中發出巨大的碰撞聲,太極圈紛紛散去,昊武槍也被彈了回去。
沙本善心中一驚,這黑衣少年只不過縮了下身子,就能產生如此巨大的反彈力,將長槍彈出,還能刺穿這麼多層太極圈。
黑衣少年也是一驚,自己剛纔用的這招名爲“蛟龍出海”,看似普通一擊,其實用了自己八成的真氣,幾乎沒有什麼能擋住這一擊的攻勢,甚至可以將一頭大象的身體直接射穿,沒想到竟被對方擋了下來。
沙本善自不罷休,又念起“破陣訣”,趁着昊武槍還沒回到黑衣少年的手上,幾個太極圈又風馳電掣地射了過去。
黑衣少年剛纔一驚,精神沒太集中,沒想到對手竟然這麼快又能發起新的攻擊,而自己的昊武槍還沒回到手上,太極圈已經先到了。他連忙伸出左手往面前一架,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太極圈正好砸他的左腕上。黑衣少年只覺得手臂一麻一軟,整個人立刻飛了起來,饒是自己有些輕功底子,纔在落地之前勉強穩住身形,昊武槍也因沒有人接手而落在了地上。
沙本善一擊得手,有些得意,也伸手右掌,朝自己勾了幾下,正是剛纔黑衣少年挑釁的動作。
黑衣少年狠狠呸了一聲:“不要臉!用暗器!”
沙本善哼哼道:“拜託,沒文化就別亂發言,我這哪是暗……”
話音未落,黑衣少年忽然右臂一伸,中指疾彈,一道紫光激射而出。只見地上的昊武槍頓時像獲得了生命一般,刷的一下翻滾着躍上半空,槍頭髮出金色的光芒,竟將落日的餘輝都給壓了下去。
沙本善被這耀眼的光芒照得睜不開眼,手上也慢了下來,昊武槍趁勢在空中翻着筋斗朝他當頭劈下!
昊武槍眼看就要砸在沙本善的腦門之上,忽然,沙本善的身體周圍涌起一層黑氣,迅速將他包裹起來。
昊武槍“鏘”的一聲撞在這層黑氣上,竟又和來時一樣翻轉着飛了回去。
那黑氣漸漸散開,沙本善緩緩站起,脖子後面浮起一隻泛着黃光的骷髏頭骨。
“這是什麼?!”黑衣少年不禁驚呼出聲。
“逆賊,投降吧!”沙本善剛說完最後一個字,血骷髏的兩個骷髏眼裡已經射出兩道電光,直逼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大駭,連忙祭起昊武槍,拼上自己全身真氣。奈何昊武槍只有一個槍頭,而對面射來的是兩道電光。黑衣少年立刻發現了這個要命的問題,連忙將昊武槍橫過來,擋在身前。
嗤!嗤!火星四濺,長槍僥倖封擋了電光的攻勢,但這攻勢並未被化解,而是僵在半空中。糟糕的是,那骷髏頭骨越戰越勇,電光的攻勢越來越強,昊武槍雖然沒有被射斷,卻漸漸露出頹勢,緩緩向後移動。
不知何時,小城裡的人們都跑了出來,像看馬戲團表演一樣蜂擁而上,把兩人圍在中間,不少人還帶來板凳和瓜果,邊看邊點評:
“嗯,這用骷髏的要厲害一些。”
“我看這黑衣服的其實是故意示弱,準備防守反擊的。”
“我覺得這骷髏太難看了。”
“是啊,用槍的那位公子長得好帥啊!”
不拉不拉……
“你們這些話癆說夠了沒有啊!喜歡看帥哥你嫁給他啊!”沙本善已經將昊武槍逼到了黑衣少年的面前兩寸遠的地方,聽這些人議論紛紛,終於忍不住停下攻擊,衝那一羣花癡和話癆罵了起來。
那黑衣少年絕處逢生,也已經精疲力盡,見對方卸了攻勢,便也放棄抵抗,任由昊武槍掉落在地,自己也坐在了地上,長吁一口氣,道:“呼!話癆也能救人啊。”
“嘁!”人羣中爆發出一陣起鬨之聲。
有人反駁道:“堂堂大俠,怎麼心胸這麼狹小!誇你對手兩句你就生氣!太沒風度了!”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你們打你們的,我們又沒礙着你們什麼事,憑什麼兇我們啊!”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噪音比剛纔更大了。
沙本善頭都要爆了,連忙收起血骷髏,一溜煙朝城外跑去,那黑衣少年也緊跟了跑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後跑到離城幾裡外的小溪邊,沙本善彎腰捧了把溪水洗臉,黑衣少年從後面追上來,道:“喂,你叫什麼名字?剛纔爲什麼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