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火攻是平常之術, 不過能借地勢與風勢將其發揮……啓戈手下的謀士不容小覷呀。”
主營帳裡,左重明斜躺在臥榻上,微勾手指, 便有一隻小貓輕叫一聲跳入他懷中, 那是隻黑貓, 趴在他雪白的衣服上, 倒像是染了一塊墨跡。
雖說是主營帳, 但帳內陳設極簡單,帳門正對的牆上是一副輿圖,圖前一張堆滿了文書的案几, 營帳左側則是一張臥榻,此外再無他物。
左重明躺在臥榻上逗弄着懷中的貓咪, 而案几前卻坐了一橙衣女子。那女子不過二八年紀, 一頭烏黑油亮的頭髮鬆鬆挽了一個墮馬髻, 而她的衣着極薄,衣料下雪白的肌膚和玲瓏的線條盡顯無遺。
聽得左重明說話, 那女子擡眸目光盈盈一轉,她的右眼瞼下方繪了一隻黑藍色蝴蝶,隨着她勾動脣角竟似下一刻就要飛起來。
“連公子都這麼說,想來那人當真厲害。”女子雙手支頤,身子微微前傾, 領口的旖旎春|光將泄未泄, “怎麼樣, 公子, 想個法子將那人弄到我們這邊來?”
左重明側首看她一眼, 淺笑:“如果九曲娘子肯出馬,成功的機率也許會很大。”
那橙衣女子——意九曲聞言從案前站起身來, 嫋嫋娜娜地步到臥榻旁,便俯身在地上跪坐下來,雙手卻支在榻子上,一張妖豔的容顏只要向前挪動寸許就會碰到左重明:“公子擡舉奴家了。”
意九曲微微蹙眉,嘆息:“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奴家能弄到手的呀。”
意九曲身上濃豔的脂粉氣讓左重明不由微挑長眉:“哦?譽冠天下的永闕花魁九曲娘子,這天下哪個男人是弄不到手的?”
意九曲聞言,垂了眸子,眼中便雷光點點:“這天下,就有一個男人讓奴家無奈啊。”她說着,便伸手摸上左重明的臉,呼出一口香|豔的氣息:“奴家想要的,是公子的心啊……”
九曲娘子眼神迷離,身若無骨,若換做其他男子早已面紅耳赤,把持不住醉倒溫柔鄉,可左重明只是靜了會兒,脣邊便的笑意便有了些殘忍的意味:“可惜,你家公子早已無心。”
意九曲一怔,左重明已是退身避開了她的手:“帝都那邊可有動靜?”
意九曲放下手,微微有些悵然,可語氣已認真了許多:“我們安排在水色夫人身邊的婢女在水色夫人宮中‘翻出’了太子殿下送給水色夫人的定情信物和十五首情詩,後宮和朝中大臣本就不滿其專寵,加上公子叫人在城外教孩子們唱的那首童謠,所有人都認定了水色夫人與太子殿下有私情,皇帝不得不下旨將兩人問罪,水色夫人於今日午時處斬,太子殿下雖只是被降爲庶民,收押天牢,不過擾亂宮|闈畢竟是大罪,想來日子也不好過了。”
說着,意九曲噗嗤一笑,“她那位母后——獨掌後宮的皇后娘娘近日來可是到處巴結,盡說好話,忙得焦頭爛額呢!”
“這可怨不得他人,誰讓他兒子與嬪妃暗通曲款呢。”
意九曲聞言“啊”了一聲:“難道那信物和情詩……竟是真的?”
“不然那位太子殿下怎肯立刻低頭認錯?”左重明脣邊含了絲溫潤的笑意,“水色夫人腹中的孩子說不定真是太子的骨血,我只是幫忙將紙捅破了罷。”
意九曲聞言一驚:“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太子進了天牢後一直瘋了般喊着:‘你答應我會替我保守秘密的!’原來……”
意九曲一頓,許久低頭喃喃了一句:“這皇宮也不比勾|欄干淨到哪裡去……”
說不定比勾|欄還髒。左重明淺淺一笑,低頭弄了弄懷中的貓兒。
“公子。”意九曲擡頭有些嗔怪地往簾外看了一眼:“我們都在這呆了這麼些天了,再過幾十里就是景州,公子爲何遲遲按兵不動?——奴家想看公子上陣殺敵的模樣。”
左重明微微擡眸,笑道:“現在不是時候。”
“咦?爲什麼呀?”意九曲卷着一縷頭髮,說話間便有一陣濃郁的香氣,“難道就任憑啓戈將‘酒’殺了?”
“‘酒’被殺了?”左重明一愣,“誰與你說的?”
“喏,就是那兩隻……”意九曲擡眸往四周一看,明知花綾花縭就在附近,可她一下子也辨不出她們究竟在哪兒,於是只好胡亂一指,努努嘴,“那兩隻小鬼說的呀,啓戈在出兵前一夜派了十五個高手追殺‘酒’,‘酒’一時力竭,就……”
她話未說完,左重明便笑起來,眼底滿是無奈:“阿綾、阿縭,你們究竟將這謠言傳播了多遠?”
空中傳來孩子稚嫩冰冷的笑聲,卻是找不到聲源:“被騙了!被騙了!”
意九曲一愣,臉上便浮起了一層紅霧,站起來叉腰道:“你們這兩隻小鬼頭,毛都沒長齊也敢來騙姑奶奶了?你們最好別讓我看見你們,不然姑奶奶定捻了你們這兩個小娘皮子賣到旮旯淫|窩去!”
她這一通葷的素的斥罵,空中便響起了一陣驚懼的吸氣聲,便是左重明懷中那隻黑貓也蜷了身子一動不動。
意九曲的母親是個過氣的妓|女,意九曲從小就在勾|欄裡過活,從低賤的小奴婢到如今名冠帝都的花魁,名下還有幾家帝都當紅的青樓,這一路過來什麼風浪沒見過,一時嬌弱惹人憐,一時又狀如潑婦令人退避三舍,她習慣了嬉笑怒罵,一時也改不過來,左重明見慣了她這樣子,便也隨她了。
“阿綾、阿縭,去將‘酒’叫來。”左重明淡淡吩咐一聲,憑空裡似乎有綠光閃過,又平靜下來。
“‘酒’在軍營裡?”意九曲咋咋舌,一臉不可置信。
“是啊。”左重明低頭逗着懷裡的黑貓,似是無意問了一句:“你跟了我幾年了?”
“五年了,公子。”意九曲垂眸答道,心中疑惑左重明爲何突然問這個。
“已經有五年了……”左重明一頓,微微有些失神,“‘詩簫劍酒花’成立也有四年了,這四年來你們六個盡心輔佐我,但我從來不安排你們相互見面,你可知爲何?簫?”
意九曲偏頭想了想,軟聲道:“公子自有公子的安排的。”
第二十三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