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紀文萱憔悴羸弱的模樣,他不免有些心酸。
他並不知道,他的拒婚,竟對她打擊如此之大。
數日來,纏在他心頭的結,豁然瓦解了。他隱約有些明白,相爺跟紀正,陷害他,是因爲紀文萱。他們不過是要替紀文萱討回公道。
紀文萱熾熱的目光,看着他。他低頭,在心中暗歎一聲。
紀文萱並不知道此刻楚天闊的心裡想法。
她的快樂就建立在楚天闊的身上,連他的說話聲,都能引起她一陣朦朧而模糊的喜悅。
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站在眼前。紀文萱微微有點興奮,壓抑不住的。
興奮熱烈的情緒如同決了堤的洪水,浩浩蕩蕩,嘩嘩啦啦地傾瀉出來。
她忽然笑了,從脣上,臉上,波及身上,發出一股春風,使人心蕩漾。
她興奮得面頰和耳朵都通紅,眼睛閃耀出感情的閃電,及熱情的光芒。
紀正與相爺,好久未見女兒如此笑得歡暢,被她的情緒感染,心情跟着愉悅起來。
紀文萱拿着青筠扇,走到楚天闊面前。她顫抖着右手,伸手扯下了楚天闊的面巾。
露出一張四十歲左右男子的臉,胡上蓄鬚。
楚天闊不禁擡頭,匆匆瞥了紀文萱一眼。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送給紀文萱一個諱莫如深的微笑。
大家都是一愣。
紀正和相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楚天闊是易容了。難怪,最近江湖上沒了他的消息。
紀正看着楚天闊,別有深意的笑了笑。
紀文萱低笑着,討好道:“楚公子,真的是你。你是特地來看我的嗎?”
令人無比意外的是,楚天闊聞言,唾了她一口,撇過頭去,並不看她。
楚天闊冷漠的反應,令紀文萱心頭一涼,她如同從天上掉到地下一般,目瞪口呆站在那裡。彷彿她心裡希望之光,曇花一現般一下子熄滅了。
相爺和紀正對楚天闊的羞辱紀文萱的行爲,很是生氣。
相爺額上青筋暴起,大喝一聲:“把他押下去,關起來。”
“等等。”紀文萱高喊一聲。
衆人又是一愣。
她將手中的青筠扇塞到楚天闊手中,對着他苦笑了一下。
楚天闊面無表情,始終不看她。
紀文萱卻不死心,一直用充滿柔情蜜意的目光,脈脈含情地看着他。
這情景,令相爺心頭一陣火起。
很明顯,楚天闊對紀文萱一點情意也沒,而紀文萱卻對他如癡如醉。
這麼多人看着,紀正臉都快丟盡了,他低喝一聲:“萱兒。”
紀正的一聲低喝,令紀文萱從自己的愛戀中清醒過來。看着爹還用刀子架着楚天闊,她如怨如訴的目光哀怨的看着紀正,哀求道:“爹,放了他。”
紀正從小就寵愛這個寶貝女兒,只要是她要求的,紀正都會照做。奈何現在,是相爺做主。
他看了紀文萱一眼,又迅速轉頭看了相爺一眼,並不放下手裡的刀。
紀文萱馬上領悟過來。
她大步奔到相爺老爹面前,幾欲跪下,半帶着哭腔:“爹,求你放了楚公子。”
相爺正在氣頭上,對於她的求情,置之不理。他俯身扶起她,嘆了口氣:“萱兒,你這是做什麼?”
言外之意是,楚天闊都不把你當回事了,你怎麼還想着他?
“爹。”紀文萱咬着嘴脣,猛地跪了下去。
她爲了一個不愛她的男子,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竟然下跪。
相爺氣得渾身發抖,然而,他對女兒的行爲卻也無可奈何。他嘆息一聲,蹙眉道:“萱兒。你起來說話。”
紀文萱跪着,滿臉委屈看着夏相,嘴裡道:“爹,你不答應我,我絕不起來。”
她偷偷用眼角餘光打量楚天闊。
楚天闊表情冰冷,冷眼看着她的表演,嘴角浮起一抹輕笑。
紀文萱好像掉進冰窟窿裡,心裡從頭冷到腳。
相爺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今日,他夜闖相府,就這樣放了他。以後,相府還有何威信?還會有安寧之日?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起來說話。”
紀文萱雙脣緊抿,仍是跪地不起。
相爺招呼過來兩個丫鬟,聲音嚴厲道:“快把小姐扶進房。”
“是。老爺!”兩個丫鬟走了過來,攙扶起紀文萱。
紀文萱苦苦哀求半天,她爹相爺不爲所動。她哀怨地看了她爹一眼,確定他不隨了她的意。那一刻,她無比失望。
她突然情緒失控,競像瘋了一般,掙脫兩個丫鬟的手,跑到一守衛身旁,搶奪過那人手中的利劍,橫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個慘淡的笑容,在她的臉上浮現而出,悽楚道:“爹。你若不肯不肯放了他,我立刻死在你們面前!”
就在這一瞬間,相府大院一片安靜。
所有人屏氣凝神望着紀文萱。
相爺和紀正都大驚失色。
相爺嘴角抽搐,急得焦頭爛額:“萱兒。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
紀正已經放手,架在楚天闊脖子上手中的刀,頹然落地。
此情此景,令楚天闊記憶猶新。他那飛快地旋轉的思想的輪子,似乎不很聽從他意志的支配。
此前在聚義山莊的靈堂上,紀文萱就曾這樣舉着劍,威脅楊管家放了他。
今日,在意識到她爹要對他不利的情況下,她還是用自己的命,威脅她爹,放了他。
紀文萱對他越好,他就越感到內疚。
楚天闊思緒紛繁,心亂如麻。然而,他面上裝得很平靜,看不出半點內心的起伏變化。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像個局外人一樣。
似乎並不把紀文萱的生死放在心上。
父女兩人,僵持了片刻,相爺最終妥協了。
“萱兒。你別做傻事。”他對楚天闊擺了擺手,語氣中滿是無奈:“懷扇公子,今日看在小女替你求情的份上,我就放了你。你可以走了。”
楚天闊敷衍的一笑之後,便匆匆轉身離去。
紀文萱追了上去,嘴裡喊道:“楚公子,等等。”
楚天闊頓住腳步。
府裡的衆人,都自覺的退了下去。連相爺和紀正,也退了出去。
他們兩個,是該好好聊聊了。也許,楚天闊能解開紀文萱心中的結。
把話說清楚了,以後各自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