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黎軒聽了這話心裡一沉,從來都覺得這位公主可愛嬌俏,卻從沒想到竟然是這般主意果決的。大周的女子哪裡有臨出嫁都到了夫家門口還要往回走的?董黎軒額頭上的汗猛地就冒了出來,急忙上前一步,卻被一旁的夫焉直接伸出了手臂,用手上的長劍直接攔住。
夫焉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聲音淡漠:“董大人慎行。”
董黎軒皺緊眉頭看着夫焉,,但是卻無法說他什麼,縱然夫焉此時身上穿着的是大周的侍衛服侍,但是夫焉卻不是董黎軒所管着的,而是穆鳶的近身侍衛,種種份例銀子也都是從穆鳶這裡開出,董黎軒如今自然沒有什麼權利去支使他。
夫焉也懶得理會他,只管微微低了頭去低聲問道:“公主,是否要回宮?”
一聽這話董黎軒更加着急了些,若是回宮,只怕董黎軒活不過今天晚上!他剛剛對蕭宇承說的話是分毫都沒有作假,現在這般情況並不是落了穆鳶或者蕭宇承的臉面。而是在落了隆帝和柳賢妃的臉面,若是能收場還好,萬一穆鳶真的讓人用轎子把自己擡回去,這兩位主子一個是皇子一個是公主自然不會有事,但是董黎軒這個送親人必然是要在帝王震怒中人頭落地。
也沒有時間去計較夫焉的無禮,董黎軒俊朗的臉上露出了緊張惶恐的神色,急急道:“公主還請三思啊!此番情況着實是出乎下官預料之外,若是公主生氣王爺,也還請以大局爲重,不然微臣和這送親而來的奴才婢女只怕都要沒了命去的。”
穆鳶輕輕地瞧了瞧轎子的厚重木壁,珠雲很有眼色的上前一步將簾子微微拉開,穆鳶便是坐在轎中,端端正正的,一身霞帔披蓋於身,勾勒出了窈窕身姿,而上面的精緻花紋在轎子外頭僕人舉着的紅色燈籠的照耀下顯得流光溢彩。而後。女子的手臂微微擡起,一雙白皙素手輕輕地捏着頭上錦帕的一角,而後慢悠悠的掀起來。
董黎軒就這麼看着,瞧着,女人精緻的下巴先行露出,而後便是帶着淡淡笑意的硃紅的嘴脣,精緻高挺的樑,而後便是一雙精緻眼目。因着今日乃是穆鳶大婚,她自然是盛裝打扮,那雙眼睛比起平時更多了幾分嫵媚動人,而此刻眼波流轉間幾乎要把董黎軒的魂都勾了出去。
穆鳶將錦帕掀下來握在手中,而後瞧着董黎軒,輕輕一笑。淡淡道:“董大人,我不會去也是可以的,但你要與我說真話,”而後。穆鳶聲音微微一頓,接着便是開了口輕聲道,“你告訴我,瑞王到底去做了什麼?”
董黎軒的理智告訴他應該爲瑞王遮掩一二,雖然瑞王在後宅之事男女情愛上着實是拎不清楚,但是董黎軒身爲他的幕僚倚仗自然要爲他考慮。但是如今穆鳶已經把董黎軒逼到了懸崖邊兒上,只要穆鳶用手微微一推,他就能直接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其他?
但就在董黎軒猶豫的時候,穆鳶卻是嘆了口氣,眼睛看向了夫焉。道:“告訴他們,起轎回宮。”
“是。”夫焉可不管董黎軒會不會沒了命,對夫焉而言,大周的人既不是他的族人也不是他的主子,死活和他都沒有關係的。淡淡的應了一聲,夫焉回身就要走,但這次卻是董黎軒反過去拉住了夫焉的胳膊。
夫焉反手就是一掌,董黎軒急忙忙的躲閃開來,他縱然有些武學底子但是畢竟是文人出身,與夫焉自然是無法相比,這一下子頗有些狼狽。
穆鳶看着便是擡起了廣袖微微遮擋住了嘴角笑了起來,聲音嬌俏:“董大人這是作甚,莫不是要把我扣在這裡?”
董黎軒聞言急忙道:“回公主的話,微臣不敢,只是想着微臣剛剛是有錯處,這會兒不知道還能不能讓公主重新考慮一下莫要急着回宮。”
穆鳶笑着擡了擡手示意夫焉放開他,夫焉那張頗有些男生女相的俊秀臉孔上一片平淡默然,退後兩步鬆開了董黎軒,但是眼睛卻是依然盯着董黎軒的,似乎這人只要有所異動他便會直接上前將他摁到地上。
穆鳶微微笑着,額前是鳳冠上一個鳳凰步搖上面那金鳳口喙中銜着的一顆紅寶石珠鏈在光潔白皙的額前輕輕搖晃着。她一雙桃花般的眼目瞧着董黎軒,微微彎起塗抹着嫣紅胭脂的嘴角,道:“董大人只管說了便是,走不走,我自由定奪。”
董黎軒知道自己剛剛的猶豫讓這位公主生了氣,不然也不會從剛剛的肯定語氣變成現在的模棱兩可。可他卻根本沒有時間再去考慮,只管開了口道:“不瞞公主,是因爲宋姨娘胎兒有異,瑞王爺方纔一時慌了神,這纔沒有出來親迎。”
穆鳶聽了這話,便是收斂了笑意,微微抿起脣角,那眼中原本的光亮也黯淡了下去。
董黎軒自問是從來不曾涉及什麼男女情愛之事,先立業後成家這是董黎軒的志向,他也從來不覺得會有什麼女子對他有所牽絆。可是如今,看着這一身火紅衣裳即將要嫁入王府的女子低垂眼目似乎黯然神傷的模樣,卻讓董黎軒的心猛地疼了一下,喉嚨有些堵,似乎喘不上氣一般的憋悶。頭一次,他這麼確定,自己歡喜了一個女子,這種感覺是那麼熱烈和急切。
只是可惜,對方即將嫁爲人婦,而他一點機會都沒有。
穆鳶可是懶得理會董黎軒在想什麼在念什麼,她此刻的神情也並非是董黎軒所想的那般落寞神傷,穆鳶之所以低垂眼簾只不過是爲了遮掩住眸子中那一抹欣喜與譏諷。
穆鳶交給了菱角的藥丸便是要做成如今的局面,而顯然這比穆鳶想象的順利很多,只不過穆鳶心中尤爲宋璃不值,也爲蕭宇承不。
那女子已經能夠爲了孩子棄你於不顧,如今還要眼巴巴的湊上去,真不知道是愚蠢還是下賤。
不過這樣也不錯,那兩人着實是一對兒良配,怨不得能走這麼久的時候。
穆鳶抖落了一下手上的錦帕,重新蓋在頭上。董黎軒瞧見她這般動作以爲穆鳶回心轉意要自行入府,眼中露出了一抹欣喜,這是爲了他能保住性命去,但是馬上那高興的模樣就又消失了,便是因爲董黎軒未開花便是枯萎了的感情罷了。
可是穆鳶卻不想按着董黎軒所想的去做,她把自己蒙在錦帕裡,聲音清淡:“起轎,去公主府。”
董黎軒一愣,聽着不是回宮便沒有上前阻攔,總歸去公主府總是要比直接回宮來的好些,想來是那宋婉言真的氣到了這位爾雅公主,待明日王爺回心轉意在去公主府請一下,只怕就能成行了。
他不阻攔自然也就沒人敢攔着,夫焉縱然有一張頗爲俊秀的面孔,但是那神情冷漠舉止狠厲的模樣已經是嚇退了不少人。珠雲倒是想勸,但她畢竟是穆鳶的婢子,左右是要以穆鳶爲尊,瞧了瞧賽金和雪盞兩個丫頭分明是歡天喜地的模樣,珠雲嘆了口氣,想着自己也莫要去招了這份嫌棄,便是低了頭不言語了。
“公主回府,起轎!”
十月初十,大吉大利的日子,一門親事卻是直接消失無形。
穆鳶微微挑開了窗上的簾子往外面看,那公主府的最高樓閣上卻是已經沒了那個人影。上叼池巴。
女人一愣,而後卻是觸電一般的鬆開了手去,落了簾子,那藏在錦帕中的面孔卻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纖長手指絞在一起,兩朵紅霞浮現在臉孔上,卻是像新嫁娘一般的嬌羞可人了。
今夜,她是要嫁人的,但卻不是那心狠手辣的蕭宇承,而是另一人。
一個要與穆鳶永生永世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