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密集的爆碎聲，仍在人魚族界碑處頻頻爆起，那一片海水早就被染成紫紅，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誰的血更多一點。
人魚族明顯弱勢，在幽兒離去的這段時間裡，他們的人數至少去了一半，而去的那一部分，大多數連完整的身體都已經找不到。
這不是一場戰鬥，這是真正的戰爭。
就算是一直以爲自己經歷過很多勝利的劍魚族，也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慘烈的場面。
然而他們知道的是，這一切，只要開始了，那麼在族長大人說停止之前，他們也只能無休止地衝殺下去。
之前他們望向人魚族的時候，就好像是狼羣望向肥美的羊羔一般，但是現在，他們再也沒有那種就要吃到肥肉的感覺。
在他們前面那一大片血水相隔的遠處，和他們對面而立的，是一顆顆隨時都可能爆開的炸彈，能一下子奪走他們幾個人生命的炸彈。
人魚族的實力不強，至少跟劍魚族相比，若是一對一的話，他們有極大的把握能將對方殺死。但是現在，劍魚族儼然比起人魚族的傷亡還要更大。
不是對方的團戰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爲這是戰爭，不是戰鬥，因爲人魚族的每一個人都瘋了，他們幾乎在每一輪衝殺的最後，都是劇烈的爆炸作爲結束。
漸漸的他們已經發現，人魚族每一重的陣列，幾乎都是以年齡爲標準，年老的排在前面，然後一重重向後。
並非誰比誰更該死，而是每一個族人都清楚，他們是在爲誰而戰，他們要把最有生命力的族人，留下更多活下來的機會。
每一個向前踏出一步的人魚族，都已經做好了最後犧牲的準備，在這一刻他們沒有猶豫，沒有畏懼，因爲有這任何一種的人，早就已經離開了人魚族。
渾濁的血水正在沉澱着，當海水再一次變清的時候，就是下一輪混戰的開始。
冬姨的手緊緊握着劍柄，嘴脣早就已經被她咬出血來。
她不害怕，但在望向那一排排列好的族人，卻希望那一片污濁的血水能澄清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然而這隻能是一個願望，無論再多的鮮血，只需要片刻之間，就會被無盡的海水帶去。
她看到了對面劍魚族的涌動，無奈之下，不得不再一次舉起手中的寶劍。
現在她已經不需要說任何東西，只要寶劍揮下，所有人立刻會奔向那個有去無回的地方，然後奉獻出自己最後的力量。
大概連劍魚族也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會是戰到了如此的地步。
刷……
冬姨帶着幾分不忍，卻又堅決地揮下了寶劍。
“殺……”
最前面一排人魚戰士，揮起戰刀長矛，毅然無懼地向前衝去。
然而突然之間，他們一起停了下來，因爲從海水之中飄來一團雲霧。
雲霧從來都是在天空之中，當海水裡出現的時候，自然會引起大家的關注。
但他們更加關注的是雲霧之上，上面竟站着三個人，準確的說，是兩個。
“小姐！”冬姨失聲叫道，只怔了一下之後，她便明白髮生了什
麼，聲音都變得有些嗚咽起來，“我們贏了！”
“是的冬姨，”幽兒站在雲霧之上，淡然而驕傲地看着人魚族那些僅存的族人，以及那些倒在這片海水之中的英魂，“我們，贏了！”
“吼……”
無數的人魚族一同高舉兵器，向着上方歡呼。
贏了，因爲那柯薩已經死了。他們同時看到，在幽兒族長身邊站着的，正是一直在爲人魚族繪製符陣的蕭先生，而在蕭夜先生的手裡，則提着看上去早就死掉的柯薩。
柯薩死了，老族長的仇報了，劍魚族再也沒有金丹境的禍害，他們人魚族再也不用怕他們了。
雖然人魚族此刻剩下的，連兩千之數都不到，但是再望向仍舊比他們多上幾倍的劍魚族時，卻再也沒有絲毫的忌憚。
與人魚族的歡呼對比，劍魚族的戰士和將領自然都騷動了起來，甚至隨時都有可能四散而逃。
“都不要亂，”這時一個高大的劍魚族年輕人站出來，“族長身死，人魚族的那個娘們兒肯定也受了重傷，我是族長最大的兒子柯洛，現在由我來繼任族長，聽我號令，趁着人魚族勢弱，一舉將他們消滅，否則一旦讓他們休養過來，我們都是死路一條。”
劍魚族一聽似乎有些道理，一些將領也開始試圖控制後下的戰士，甚至重新整理着隊列，想要立刻向人魚族發出起最後的衝擊。
冬姨剛剛的興奮也瞬間凝固下來，手中的寶劍也重新高舉起來。
連幽兒在內，此刻也都十分擔心，因爲人魚族所剩已經不多，再這麼衝殺幾次，就真的被拼光了。
而她更加清楚，無論是她自己還是蕭夜，身上的傷勢都十分嚴重，這戰局加上他們之後，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只要最強者活着，人魚族就不會滅，幽兒相信這句話，但是卻做不到。
所以她早就已經準備好，在最後的時刻，跟着所有的族人一起成全爲族而戰的榮耀。
轉過頭，她望向蕭夜，在這所有人裡，對方並不是人魚族，更有着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所以他不該死在這裡。
正想要對蕭夜再說什麼時候，對方卻先開口了。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蕭夜收起暗夜刀的雲霧，舉着柯薩緩步向着劍魚族方向走去，“我就是殺你們族長的人。”
說着他將柯薩屍體向前一拋，跟着暗夜刀揮出一道黑暗真元，倏忽間隱入柯薩的體內。
砰……
柯薩的身體迅速變成黑色，最後竟爆成一團黑煙瀰漫開來。
蕭夜看着那邊又開始騷動的劍魚族，冷冷地笑了笑：“我說的可不只是之前的族長，現任族長也是！”
話音未落，蕭夜的手腕一抖，暗夜刀如箭一般飛出。
刀身無比迅速地旋轉着，如魚雷般帶起一片透明的水波，幾乎是瞬間就到了柯洛的面前。
那柯洛早有準備，閃身同時，抽出骨刀斬去。
然而他猛然發現，這一刀竟然無法斬出，在他的刀上，纏着一重近乎於透明的雲霧之力。
驚駭之下，他連忙想要放開骨刀，再滾得遠一點兒，可惜他動作已經足夠快，奈
何蕭夜這加持着雲霧之力的飛刀更快，微微一轉之間，巨大的血洞便在身上綻開。
還沒有想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柯洛軟軟地倒了下去。
“還有誰想來？”蕭夜聲音冰冷，負在背後的手指卻微微顫抖着。
暗夜刀已經嗖地一下回到他身邊，靜靜地浮在空中，好像聽到有人迴應，立刻就會飛去取對方的性命。
劍魚族一片沉默，誰也不敢稍動，讓對方以爲自己要替劍魚族出頭。
冬姨突然再舉寶劍：“有蕭先生和族長在這裡，所有族人聽令，將劍魚族斬盡殺絕，殺！”
“殺殺殺！”
寶劍揮下，人魚族一同高喊着，只不到兩千人，卻帶着如山洪爆發，能碾壓一切的氣勢衝出。
“逃啊……”
“你說什麼？”
“特……熬……逃，聽明白了沒有？”
面對着如此氣勢的人魚族，又有蕭夜那樣說殺誰就殺誰的強者坐鎮，還有一個不知道受沒受傷的人魚族長藍幽兒，簡直比起剛剛自爆的情況還要更加可怕。
劍魚族幾乎沒有停頓一秒，瞬間就已經潰散得不能再散，再也沒有辦法凝聚得起來。
數息之後，冬姨下令人魚族不要遠追，這纔回到了蕭夜和藍幽兒的身邊來。
“多虧了蕭先生，如果不是最後那一刀，恐怕還是要有一場惡戰。”冬姨深深施了一禮。
蕭夜連擺手都沒有，只是淡淡問道：“劍魚族應該都散了吧？”
“都散了，”冬姨點頭道，“沒有了強者的他們，很快就會被驅逐出這三千里海域。”
這些劍魚族幾乎不用追殺，因爲失去了根基和族羣的他們，若不是加入新的族羣，或者淪爲奴隸，很快就會被驅逐斬殺。
“呼……”蕭夜鬆了口氣，“現在可以找個人扶我了。”
“啊？”冬姨沒聽清楚對方說的是什麼。
“我說找個人扶我，眼好黑啊，怎麼海里還有星星，難道是傳說中的海星……”蕭夜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已經向後倒了下去。
還好幽兒手快，連忙擋在對方後面，雙手將蕭夜扶住。
可她卻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同樣也虛弱到了極點的她，被蕭夜這麼一壓，自己也跟着向後倒去。
好在即便是倒在地上，她倒也沒有傷到哪裡，只是低頭再看蕭夜時，發現對方已經閉上了眼睛。
“小姐，你沒事吧？”冬姨連忙趕上前去。
“沒事，”幽兒掙扎了一下，卻發現扶着蕭夜，她竟然也無法站起，“冬姨，快找個人來扶我。”
冬姨：“……”
還好這一幕沒有被劍魚族看到，否則這就是滅族之禍啊。
堂堂金丹境，到了連站都沒有辦法站起來，可見虛弱到了什麼程度。
同樣也是好驚險，若是蕭夜強撐着把那一刀斬完，這一切恐怕就真的完了。
“蕭先生他……”冬姨看扶起的蕭夜竟然沒有了動靜，不由擔心問道。
“無妨，”幽兒轉頭望向蕭夜，臉上也浮現一抹溫柔的神色，“他只是太累了，送他去好好休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