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何不食肉糜
也許是人上了年紀之後，會開始心軟，陳大夫想起了年輕時候的往事。
現在陳大夫是名聲在外，而且京城的百姓都誇他不但是醫術好，而且人心善醫德好。
仁心仁術。
年輕的時候，陳大夫也曾在家族還有在藥鋪當學徒，忙碌過許多年。
也曾遭遇過許多的事情,
除了現在家裡的子女，其實陳大夫還有長女，只是在八歲那年生了一場病沒能得到及時的醫治去世了。
就是現在方家小娘子所說的婦人病，不過那個時候的陳大夫不懂，年輕氣盛的他並不屑於學那些內科女人家的病症。
及至自己的孩子生病了，他不會診治, 可因爲是在難以啓齒的地方又不可能到外面去請大夫。
那個時候，沒有方大夫這樣的女大夫, 陳大夫對那方面又不精通。
其實當時他妻子都哭了, 求着他去外面請一個擅長婦科的大夫。
陳大夫不肯，覺得小娘子的名節更重要，如果閨女的那種地方被外面的男子看了以後還如何嫁人？
他們陳家就會名聲掃地，大概，也會影響了他以後在杏林界的聲譽。
所以，他一直堅持着不肯請外面擅婦科的大夫上門，眼睜睜的看着親閨女就這麼的痛死的。
甚至閨女死的時候，身上的肉已經潰爛了，這是妻子告訴他的。
爲此他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後來纔有了其他的孩子然後又因爲他逐漸在藥鋪坐堂醫術越來越好家裡孩子大了一天比一天熱鬧。
到現在已經算是家大業大而且兒孫滿堂了，陳大夫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會後悔會愧疚。
表面上他這些年，他越發的成功，別人也稱讚他醫術好醫德佳高風亮節。
包括他和妻子, 都好像是忘了曾經有過那樣一個孩子。
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些東西，只能埋藏在內心深處。
午夜夢迴的時候，不止一次的，他夢到一個全身是血的小娘子對着他哭泣。
“爹，你爲什麼不給我請大夫？”
是啊，明明他自己就是大夫，卻不擅長醫治閨女的病症；
明明外面有更好的大夫可以診治，他卻愚昧自大自私自利的不肯去請，終於造成了那個嚴重的後果。
後來經常做着善事，陳大夫都覺得自己是在心虛，他怕死後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妻子與他爭吵的時候有一句罵對了，他就只顧着自己的臉面，忘了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
如果那個時候他不是那麼的愚蠢自大愛面子，是不是大丫頭就不會死？
什麼毀了清譽以後無法嫁人，都只是藉口；
那個時候大丫頭都病入膏肓，連命保不住了還談那些有什麼用？
說來說去，只是因爲他的自私自利，爲了顧及自己的尊嚴而言。
陳大夫從來沒有對外人明言，可是他心裡的的確確是後悔了，特別是在上了年紀之後更會爲年輕時的錯誤惋惜遺憾。
現在, 有一個小娘子，一個才只是剛及笄的小娘子告訴他：
她想要做大夫，就是爲了讓天下更多的女子, 可以得到看病的機會。
除了妻子沒人知道，那個晚上陳大夫在家裡痛苦失聲淚流滿面。
他覺得他應該給方小娘子給天下的女子更多的機會，所以這一次的義診，陳大夫努力的說服章大掌櫃給方青青支起了獨立的醫棚。
方小娘子也的確是不孚陳大夫所望，不僅是她自己，她在翰林院當編撰的未婚夫也過來幫忙。
還帶來了景大人，以及在明德書院讀書的侄子。
這樣，會有更多的讀書人慕名而來，雖然他們不懂醫術但是識字會調配自然比一般的下人小廝更好用。
而且也可以擴大這次義診的知名度，就可以惠及更多的貧苦百姓了。
考慮到方青青是一個女大夫，大概會有更多的女病人找她看診，所以藥鋪給她安排的醫棚是在最邊上。
因爲人數限制，也是縣衙那邊肯開出的免費藥單就那麼多，所以每家藥鋪也就開設了兩到三個醫棚。
而保安堂除了陳大夫章大掌櫃，再一個就是方青青了，而章勉被留在藥鋪看守櫃檯。
考慮到義診的實際情況，面對的病人跟到藥鋪求診的可能不一樣，陳大夫還特意和方青青講小話傳授了她一些實際經驗：
“這些病人往往身上都會有許多種不同的病症，看着症狀都不重但是治療起來也麻煩。所以摸脈開方的時候要多放考慮，根據實際情況來。”
也是因爲這個，章大掌櫃纔沒讓章勉跟着過來開設醫棚。
他是想讓兒子在積累實際經驗，並不想他還未及冠就先在杏林界毀了名聲。
章勉開方實在是太沒有靈性，在這個地方完全施展不開的。
因爲是義診，不需要付費，那麼給病人開方的時候就儘量只能用到藥單上羅列的那些藥材。
考慮到方青青目前還都只是跟在他身邊給人看診，真正獨立給人開方也不多。
陳大夫還告訴她，如果她開方的時候碰到疑難或者是在藥單上找不到合適的替換的藥材，馬上讓人去告訴他。
陳大夫會幫她想辦法的，方青青表示她記住了，也感謝了先生的指導。
她知道，等到義診才能來看病的一般都是窮人，買不起藥的。
實際上每次看診費也就幾文錢，真正大頭的是藥費。
如果他們開出來的藥方，各種藥材太貴了，病人根本就不會去買的。
這樣，義診也就失去了實際的意義和效用。
然後，跟着忙忙碌碌了一天的景睿腰痠背痛，而這才只是做準備工作。
明天才是義診真正開始的一天，不過因爲今天跟着黎修平跑來跑去的見識了許多。
景睿發出了靈魂的拷問：“我看你們今天安排各種雜物都以便宜爲主，時時刻刻算計着要省錢，爲什麼呢？”
黎修平無語，半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麼“愚蠢”的問題。
對，在他看來就是愚蠢。
都說了是義診，等於是朝廷出錢出藥免費給人看病，而縣衙方面考慮到的是要惠及更多的普通百姓。
總預算有限，各個細節方面不就得節省一些？
知道景睿真實身份背景的方青青卻是淡淡一笑，這就是所謂的“何不食肉糜”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