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到她剛纔那句話不禁打了個抖,一陣唏噓後面面面相覷,回憶起剛纔穿着男裝的慕幽神情中很是不滿,有人又是小聲議論道,“這人敢情是嫉妒吧。”說着還指了指腦袋說,“搞不好這裡不靈光,敢罵人家世子。”
又有個小夥在一旁笑着嘀咕道,“是啊,世子何等身份,還說人家癩蛤蟆。”
幾個人搖搖頭只覺得好笑,接着又是看着佈告隨意談論起賜婚一事。
慕幽這邊不一會兒便趕到了皇宮,二話不說直接越過魏宜一路闖至養心殿,打算讓赫連空改注意,氣勢洶洶地闖進殿內,結果發現赫連空正是愁眉不展地坐在榻上發呆,眼角紅紅的看着茶杯,杯中的茶水彷彿早已涼透。
慕幽皺了皺眉,走過去在他面前揮了揮手,疑問道,“你真要把小公主嫁給蕭樓那人渣?”
赫連空愣愣地看了慕幽兩眼,一聽她說這話頓時苦着臉,突然一把抱住她一陣痛哭,很是難過地說,“青青現在討厭我了,我也捨不得她嫁人,可是我沒辦法啊。”
慕幽有些鬱悶地垂眸看着他的後背,也是無奈地嘆口氣,緩緩說,“你先起來。”
赫連空心裡苦澀,此時見了慕幽就再也沒抑制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胡亂摸了兩下,慕幽一把扯住他領子把他拉開,雙手放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眼睛安慰道,“你是他皇兄,從小對她最好,她哪能討厭你。”
赫連空搖搖頭,頹然坐在榻上一手支着額頭,神色黯然地說,“她怪我拿她換兵。”
慕幽翻了個白眼,撇撇嘴說,“可不就是嗎,她纔多大啊就急着把她送人。”
赫連空聞言又是面色一垮,頓時抱頭痛哭道,“母后直接下了懿旨,我也改變不了啊,我也不樂意她嫁,到現在心裡都跟缺了一塊似的,青青肯定恨死我了。”
慕幽撓了撓頭,看他這樣自己心裡也覺得不好受,於是又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反過來勸他,“你有爲難之處,她肯定會明白的,畢竟你倆是兄妹嘛,她不會怪你。”
“但願吧。”赫連空低聲說着,心裡仍是鬱結難安,卻又無能爲力。
慕幽見他這般,也知道他對賜婚一事是力不從心,無法轉回。眼見自己也使不上什麼勁,又是安慰赫連空一陣後,最終無奈得返。
驛館中。
岑淵站在院中修剪花枝,望着滿枝的梅花紅豔傲然,隨手摺了一枝握在手中默然不語,將細枝捏在修長的兩指間端詳起花瓣,靜靜思量着如今局勢變動。
隋墨此時走了過來,低聲稟報說,“王上,有位琴師前來拜訪。”
岑淵聞言略微沉默片刻,細想一番後,便將手中的那一枝梅花隨手插入一旁的淡青色瓷瓶中,兩手負於身後一派威嚴從容,復又看向隋墨淡然道,“有請。”
“是。”隋墨立即退下,不多一會兒便領着一位面容俊雅長髮散漫的琴師前來。
琴師身着清雅白長袍,風霜未侵纖塵不染,溫文爾雅氣質淡靜,腳步閒適地走至岑淵身旁,微微頜首後語調平穩淡淡問候一聲,“衛王。”
岑淵淡然點了點頭,並未問他前來爲何,只是與他隨意聊着靜待他開口直言,神色淡然客氣道,“廟會時得見琴師先生在南社中的絕佳風采,今日再見氣質猶然。”
琴師悠然淡笑,轉而讚歎道,“衛王的才識和偉略在下素有耳聞,深感佩服。”說話間看了一眼樹上傲然怒放的梅花,似是無意提起,“說起之前的太廟廟會,倒頗爲熱鬧,在下似乎偶然見到大衍帝姬,既然衛王也在可有遇見?”
岑淵轉身看了一眼樹上含苞的梅花,琢磨琴師來意,遂淡然回道,“那日人多嘈雜,孤並未過多停留。”
琴師緩緩看了一眼岑淵的背影,低頭沉聲說,“今日告示已出,太后賜婚大衍帝姬下嫁平南王世子,衛王對此有何見解?”
岑淵負手而立,腰背筆挺直立於樹旁,片刻後重新轉回身來看向琴師,正視着他挑眉反問道,“琴師所見爲何?”
那琴師低頭淡淡笑了笑,轉眼看見一旁的淡青色瓷瓶中一枝梅花枝,漫不經心而意有所指,尾音上揚略有調侃,“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岑淵隨手摘了幾瓣梅花,眸子微垂看着細枝上獨剩一朵梅花,沉聲說,“奈何這花僅此一朵。”
琴師也看着那朵梅花從容一笑說,“塵埃未定猶未可知,若有機會,在下定會助衛王一臂之力。”
岑淵不動聲色地繼續修剪樹枝,淡然淺笑意味不明,緩緩說,“看來先生似乎有些不看好這樁賜婚。”
琴師笑容淡雅,聲音中盡顯誠懇說,“在下若能從中協助衛王,不是正合了衛王來大衍之意?總不能讓衛王千里迢迢白來一趟吧?”說完看了一眼岑淵似有所思的神情,又接着笑說,“衛王無需多慮,在下只是不想蕭樓借和親壯大其勢力而已。”
岑淵淡然瞥了琴師一眼,看着他神色坦然,微微勾了下嘴角語氣客氣道,“琴師當真有心了。”
琴師頜首微笑,將話點到爲止,隨即淡然道,“能有機會與衛王合作,實屬榮幸,今日暫不打擾了,告辭。”
話落見到岑淵微微點頭,琴師拂袖轉身,衣袂飄飄,落拓抱琴而去。
洛寧得知青青被賜婚一事,心知她不情願嫁人定然傷心難過,擔憂之際決定來永夜宮探望她,想着能給她一些安慰。
夜色如水,月光清幽,洛寧獨身一人踏入殿中,青青一看見來人頓時高興地飛奔而去,拉着洛寧來到軟榻上。
洛寧看着她哭了一天顯得有些微腫的眼眶,輕輕皺了皺眉說,“聽說太后要將你嫁給蕭樓,你這是哭了多久?”
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洛寧笑了笑,緩緩揉了揉眼睛說,“洛寧,我沒事了,現在一點也不難過也不擔心了,我告訴你啊……”
話說到這兒,突然兩人附近的燭光猛地搖曳兩下,瞬間似是被風給撲滅了,青青皺眉有些困惑,但沒多想便站起身自己上前重新將蠟燭給點燃。
兩人方纔的談話被這莫名的一陣風給打斷,洛寧想起青青未說完的話,不解地問她說,“你要告訴我什麼?”
“哦。”青青差點忘了剛纔要說什麼,經她一提醒又是滿面欣喜地說,“我纔不要嫁給蕭樓那個無賴呢,我要……”
逃婚兩個字還未說出口,突然又是一陣陰風嗖嗖鑽入殿中,頓時宮中變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這時似是有宮女發現異常,踱着碎步連忙進殿,默默將殿內的蠟燭逐一點燃。
待點亮了青青附近的一支蠟燭,趁着一絲亮光,那宮女幽幽地看着青青對她一陣擠眉弄眼,青青瞬間明白方纔是怎麼回事,暗自對宮女搖了搖頭。
殿內又恢復了光亮,洛寧繼續問青青說,“你要什麼?”
青青正要開口將計劃告訴洛寧,那宮女剛踏出殿門突然大喊一聲,“有刺客啊,公主小心啊。”宮女喊着還扭過頭來悄然警告地瞪了青青一眼,便跑出門外。
洛寧當即起身,瞬間面色凝重起來,心中隱隱有所思慮,青青知曉上邪不讓她告知洛寧逃親的計劃,心裡不免犯着嘀咕。
洛寧謹慎待在青青一旁,過了一會兒見並未有刺客現身,眼看天色漸晚,又看青青這邊眉已是心平氣和也不像有事的樣子,自己還有急事便先行告辭了。
青青最後也沒將她和上邪商議的計劃說給洛寧,上邪在暗中幽幽看着洛寧離去,片刻後也閃身飛走了。
夜深人靜時,上邪斜斜躺在塔頂悠然地望着夜空中閃爍的星光,一條腿翹着悠閒地晃悠。
蘇遺淡然地看着他,沉聲警戒道,“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別再和那小公主來往了。”
上邪哼唧一聲繼續望天,並未作何回答,纖長胳膊枕着腦袋,隨意盤着二郎腿,嘴角藏着一抹淺笑好不愜意。
蘇遺知道他玩心上來了,爲防止他再有什麼鬼心思搗亂惹事,便又要冷聲勸他,結果上邪剛瞥見他似有話要說,便突然開口幽幽說了句,“甭管我,你先把小師妹勸回來再說。”
蘇遺被他這一句話懟得頓時無聲,剛到嘴邊的勸告又給嚥了回去,如鯁在喉頓時面色十分難堪,最後只是冷着一張臉瞪着上邪不說話。
上邪晃了晃腿,看着上空南邊方向目光變得有些深遠,悠然說,“好多年沒回南疆了,順帶拜見拜見祖師爺和掌門。”
蘇遺聞言不禁想起唐隱,若是去南疆她留在金陵,孤身犯險實在令他不放心,別過臉去有些彆扭地冷聲說,“我不去。”
上邪笑着斜斜看了蘇遺一眼,語氣堅定道,“小師妹肯定去。”
蘇遺隱隱皺眉,疑惑間沉聲說,“她怎麼會去?”
上邪怡然自得地撩着自己墨染一般的髮絲,修長細白的手指卷着頭髮,面色得意十分有把握地輕飄飄道,“師弟呀,你可瞧好吧,小丫頭一嫁人,很多人都坐不住咯。”
蘇遺隨即面色沉重,神情略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南疆的方向,隨即將視線移向此時燈火通明的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