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艾東是個有耐心的人,但現在真的沒空哄孩子了。
他推開江若沫,雙手按着她的肩膀道:“叔叔要開車出去想辦法,你先回家等等好不好?”
江若沫使勁搖頭:“我……怕……害怕……”
“我也怕,但我現在必須想辦法,不能陪你。”艾東咬牙起身,拉着江若沫走向單元門,“你先去我家,也許艾茵會突然回來呢。”
江若沫一路哭着被拉到了電梯間。
艾東按下了向上的按鈕,輕輕推了下江若沫:“206,你認識的,門開着。”
江若沫拼命搖着頭,雙腳使勁往後蹭,艾東推一下,她就退兩步。
艾東不忍心再使勁了,擦了把汗俯身問道:“你跟我一起坐車出去?”
江若沫紅着眼睛抽嗤着連點着頭。
艾東沒再多說,領着江若沫下了地庫,一路走到最角落的車位,在黑色老JEEP和白色普通款寶馬之間猶豫片刻後,打開了吉普的車門。
江若沫沒有多問,自己打開車門坐上副駕,扣上了安全帶,之後雙手捂着嘴,盡力剋制着抽泣的聲音。
車子啓動的時候比平常猛了許多,嚇得江若沫抓住了車窗上方的扶手,她又連忙收回了一隻手捂住嘴,怕哭聲吵到艾東,怕再被丟下。
艾東將所有車窗都打開後,左肘支在窗框,半攥着拳託在嘴前,單臂控着方向盤。
隨着一陣冷風灌進車廂,他也徹底冷靜了。
庫內的車停得很滿,正常來說,工作日應該至少開走了三分之一纔對。
結合停在一樓的電梯,空無一人的快遞站,人們的“消失”應該出現在深夜,艾茵入眠之後,天亮之前。
但並非所有人都消失了。
至少自己,趙長德和江若沫沒消失。
中年小說作者,老快遞員,六年級的女學生,這三者有什麼共同點?
完全沒頭緒。
順着上坡駛出地庫,這個清晨豔陽高照。
出入口沒有保安,真識路上也沒有一輛車。
沒有行人,沒有早點攤,沒有公交,只有紅綠燈依舊閃爍。
八點半的薊京市,從未如此安靜。
這樣的路況,讓艾東的心情略微鬆弛,唯有闖紅燈的時候,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不到四分鐘,車子已經停在了真識路派出所的院子前。
如趙長德所說,鐵柵欄門是關着的。
艾東下車扒着柵欄喊了幾嗓子。
不出所料,無人應答。
他杵在原地嘆了口氣,左右望去,哪怕有一個來報案的路人也好啊。
江若沫也下了車,雖然已經不哭了,但雙眼還是腫着的,她有些害怕地走到艾東近前,想揪他的胳膊,又縮了回來,只好低着頭道,“艾叔叔,你嗓子都啞了。”
“嗯。”
聽到這個平淡的回答,江若沫的頭微揚了一些:“我去給你買水。”
“一起去吧。”艾東望向了不遠處的24小時便利店,“我猜,不用買。”
便利店的門開着,燈亮着,空調也在運轉,只是裡面沒有人,而且很冷。
再裡面一些,飲料櫃的門敞着,半筐精釀啤酒擋在櫃門前,一罐啤酒橫在地上,旁邊是一個手機,屏幕朝下。
按照常理推斷,店員應該是在上貨的過程中,突然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然而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跡,收銀臺也完好無損。
結合之前的所見所聞,這個人是直接消失的。
這也與艾茵的狀況相吻合。
雖然無法解釋,但艾東只能接受這個推斷。
他掏出女兒的手機,拍下現場照片記錄情況。
江若沫看到粉色兔耳朵手機套,臉上冒出了一絲驚喜:“茵茵選的這個?”
“怎麼了?”艾東拎着兔耳朵道。
江若沫走過去,輕撫着手機套,像是在撫着艾茵的頭髮:“我想要和她湊一對小兔子手機套,她成心氣我,說要選貓咪的,到頭來她選的還是小粉兔子,這樣我就可以放心的買那隻黑兔子了。”
“哦。”艾東此時實在無心聊這些,只是隨手從冰櫃裡拿了兩瓶運動飲料,“想要什麼自己拿吧。”
江若沫猶豫了一下,仰頭問道:“艾叔叔,這算偷麼?”
“這種時候,無所謂了。”艾東又順手抓起了一塊三明治,“早飯也拿一下,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
江若沫走到滿是新鮮速食的敞開式冰櫃前,握着雙拳,瞪着速食涼皮,伸出右手,又縮了回去,反覆了幾次這個動作。
“儘量快點。”另一邊,艾東已經推起了購物車,把更多的水和食物咣噹咣噹擼進去。
江若沫瞪着艾東張圓了嘴:“艾叔叔佔起小便宜可真不手軟。”
艾東面無表情地繼續着搜刮:“我現在真的沒心情解釋每個行爲。”
“對不起……”
“不用道歉。”
艾東的搜刮的行爲也鼓勵了江若沫,痛下決心後,她猛地抓起涼皮,跑到艾東旁邊扔進了購物車,好像搞了什麼大事一樣,捂着胸脯問道:“是在偷吧?這個肯定算偷了吧?”
艾東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種興奮。
“你,這個……這麼激動做什麼?”
“幹壞事啊!”江若沫晃着兩隻顫顫的小拳頭,“茵茵總帶我幹壞事,我最喜歡和她一起……”
她話說一半,趕緊捂嘴:“沒有沒有,我們總是一起學習。”
看着她的慫樣,艾東終是笑了:“你們吶……唉,你們家管的是太嚴了。”
江若沫看艾東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可老師說,是您家管的太鬆了。”
“要不你倆好呢。”艾東隨手抽了包黑色的皮筋塞了過去,“紮好辮子,上車吃飯。”
老吉普車上,艾東嚼着三明治,再次迴歸了沉默的狀態,江若沫簡單紮了個馬尾後,也只是吃自己的涼皮,並沒有再打擾他。
快吃完的時候,江若沫終於憋不住吐出舌頭使勁呼扇起來:“原來涼皮這麼辣的麼。”
艾東也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擰開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第一次吃?”
江若沫抱着瓶子,很費力才嚥了一大口下去,隨後繼續吐舌頭呼扇手:“家裡……不讓我吃涼的、甜的、辣的……還有垃圾食品。”
“那還剩什麼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