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羽倫再無顧忌，張大了嘴指向林溪行，“噢！我想起來了，柏恆生物，就是那個賣假疫苗害死人的公司。”
呼！！！
所有人都驚叫出來。
他們驚恐地望向林溪行，那驚恐又很快化爲憤怒。
林溪行卻只是淡然擡手：“不是我們，那是蔚恆生物。”
“對對對，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嘍！”吳羽倫瞪大眼睛起身道，“反正你就是那種不擇手段滿嘴胡扯的大人，連帶黃青澄去找偶像這種事都能答應，隨便編一個蔚恆生物算的了什麼？”
“無聊，繼續投票。”林溪行擺手道。
“那這樣。”吳羽倫擡手道，“聽着，我看過那條新聞，現在還記得，連股票代碼都記得，這總騙不了人了對麼？”
“你要說什麼？”
“現在，我們兩個各自在紙上寫下柏恆生物的股票代碼，如果一致，就證明我的記憶沒有出錯。”吳羽倫獰着臉笑道，“你敢麼？”
“你知道股票代碼是幾位數字麼？”林溪行冷笑道。
“不知道，但我記得那條新聞上的數字，那個用假疫苗牟利的操蛋公司。”吳羽倫死瞪着林溪行，好像真的充滿憤恨一樣，“而你，就是那個公司的技術總監，你親手做的這些事，親手害死的那些小孩！這就是你所謂成功的代價，爲了登上高處染上的血污！”
“……”
即便是林溪行，面對如此的謾罵也難免動了心火，他面色鐵青地衝谷語伸手：“給我紙。”
“別。”艾東擡手阻止，“讓我跟吳羽倫談談。”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林溪行推開艾東接過紙筆，快速寫下一串數字，摺好後夾在指尖，冷冷地看着吳羽倫，“這次原諒你，不要有下次。”
“搞清楚啊林總！你纔是該請求寬恕的那個。”吳羽倫接過傳來的紙筆，提筆“唰唰唰”怒揮下一行數字，抓起紙翻手一亮，瞪大了眼睛怒視着林溪行，“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個代碼，柏恆生物——603453。”
林溪行聽到這串數字，嘴巴慢慢張大，就連瞳孔也可見地放大了。
“呂晉！你不是無腦相信成功者麼？”吳羽倫毫不遲疑，噴着吐沫吼道，“把那張紙拿起來！”
“喊什麼喊。”呂晉嚥了口吐沫，側身抓來了林溪行手上的字條。
林溪行依然處在驚愕之中，沒有反抗。
呂晉打開字條，看着上面的數字問道：“你說的多少來着？”
“603453。”吳羽倫看也不看說道。
“……”呂晉身體抖了一下，猛地轉頭瞪向林溪行，“你他孃的……裝的人模人樣……到頭來還真是個滾蛋啊！”
“等等……”谷語抓過了他手中的字條，一個一個唸了出來，“603……453……”
“不用再確認了，就是他！”呂晉抱着頭苦嘆道，“你媽的……我好不容易覺得自己對了一次……怪不得當時自我介紹含含糊糊……早該想到的。”
字條傳到了黃青澄手裡，她捂着嘴道：“我……轉投艾東吧……”
接着是董小磊，他只瞥了一眼就扔下字條拍地而起：“人渣！！還有臉在扯負責？責你媽！！”
夏伴撿起字條的時候，吳羽倫的字條也正好傳到她手裡，這讓她可以好好比對。
“嗯……數字確實一樣……”她有些爲難地看着林溪行，“但大家聽我講哦……林叔叔如果真的做過這樣的事，他完全可以寫個假的數字對麼？”
“大姐！”董小磊一把搶過字條將其撕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幫人渣說話？”
“別……別撕啊……”
激憤之中，林溪行看着吳羽倫，吳羽倫也看着他。
艾東則是看着他們兩個。
在他眼裡，一個人輸給了自己的傲慢，另一個堅信着自己的偏見。
“安靜一下。”林溪行沉吸了一口氣，緩緩擡手，“既然如此，我退選……”
“先別急。”艾東擡手按下了林溪行，默默點頭，“溪行，我相信你。”
林溪行看着艾東，緊繃的神色終於舒緩了一些：“謝謝，但孩子們已經認定了。”
“正因他們是孩子，我們才需要耐心。”艾東凝視着吳羽倫說道，“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別走錯路。”
“嘁……”吳羽倫微側過頭，避開了艾東的目光，“都這種時候了，還要幫林溪行說話？”
“與他無關，我在幫你。”艾東沉聲道，“我不知道你具體怎麼想的，但我猜，你一定堅信自己是對的，有足夠的理由抹黑一個人的名譽，只爲達到一個偉大目的，是這樣麼？”
“……”吳羽倫更深背過頭，身體微顫。
看到他的反應後，艾東繼續說道：“還是說，理由其實沒那麼充分，這是你僅憑直覺或者偏好做出的選擇。”
“不要再說了……”
“吳羽倫，好好想想，然後再選一次。”
這句話過後，艾東真的沒有再說，只是默默地注視着他。
場面再次凝滯，有人在思考，有人在怒視，有人在掙扎。
沉寂之中，林溪行再次擡手：“與緊迫的時間相比，我的個人名譽不值一提，沒關係，我退……”
“好了！！我知道了！”吳羽倫突然喊了出來。
他低下頭擦了把汗。
是的，他依然堅信林溪行是個傲慢自大的偏執狂，一意孤行，不擇手段。
這種人，也許一兩次會對，但不可能永遠都對，早晚會帶着大家走向深淵。
可自己，不也是這種人麼。
傲慢自大、偏執狂、一意孤行、不擇手段。
媽的，這次明明是自己贏了纔對。
爲了贏，明明早就決定當個壞孩子的。
爲什麼要拉我回來……
“艾叔你實在是……”吳羽倫低着頭掙扎了很久，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記錯了，做假疫苗的是蔚恆生物，柏恆生物是優質企業，一點問題都沒有。”
“？？？”董小磊隔着幾個人瞪向吳羽倫，“你在說什麼，股票代碼還能記錯？”
“就是記錯了。”吳羽倫的頭壓得很低，“總之，林溪行的品格沒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我，你們知道這些就好了。”
董小磊急得起身：“什麼鬼話？給我說清楚點！”
旁邊的夏伴忽然送上一記掃堂腿：“老實呆着！”
“哎哎哎！”董小磊下盤被端，無辜地向後倒去。
夏伴順勢把董小磊像小雞子一樣按住：“你們繼續，別理這傻子。”
至此，除了董小磊，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了。
吳羽倫不知用什麼方法得知了柏恆生物的股票代碼，以此爲誘餌激林溪行上鉤，從而蓋上假疫苗公司的污名。
他們搞不清楚吳羽倫爲什麼要做到這一步，只知道他最後低頭了。
“喂，你小子……連我都騙到了……”呂晉瞪着吳羽倫道，“你到底怎麼知道的股票代碼？”
“我們是板塊明星，炒股的人不知道都難。”林溪行看着吳羽倫舒了口氣，臉上早已沒了怒意，只淡淡地說道，“我承認，我小看你了，今後會更加尊重。你也不用太自責，我早說了，‘這次原諒你，不要有下次’。”
“嘁……”吳羽倫抱着膝蓋埋下頭去，“別刷人品了，我費了很多腦筋，又當了壞人，現在只想快點睡覺。”
“費了很多腦筋是真，壞人可真沒當成。”艾東笑着擡手道，“我愛人與林溪行合作過，我擔保他的品行沒有任何問題，現在，請大家忘記剛剛的誤會，重新投票，從谷老師開始。”
“啊。”谷語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道，“我還是選林溪行，理由不變。”
旁邊的黃青澄想了想說道：“我選艾東吧，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反而感覺他更有可能見到奚佑君。”
董小磊掙扎起身，想也不想：“艾東！”
“我這邊……很難選啊……”夏伴盤腿坐着，託着腮眯眼打量過二人後，終是點了下頭，“還是艾叔叔感覺好一些，說清楚了，我可不是爲了玩掌機……”
“林溪行。”劉戀只是淡然說出了名字，沒做解釋。
劉念愣了一下，而後沉聲道：“艾東。”
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到，一共只有8個人投票，他投出的正是艾東的第4票。
這也讓吳羽倫驚訝地擡頭，他本來已經做好輸的準備了。
“我投艾叔叔。”江若沫堅定地點了點頭，“絕不是因爲我和艾叔叔好，只是艾叔叔更能聽取大家的意見，而且他是唯一大家都信服的人，從我做班長的角度而言，能力固然重要，但真正帶領班級團結向前的，是性格和品質。”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夏伴拍着大腿道，“哎呀你作文肯定好！”
劉念和黃青澄也跟着點頭，江若沫幫他們說出了自己道不出的感覺。
只有董小磊還沒搞懂事情，堅信林溪行是罪惡的化身。
至此，總共八票，艾東得其五，大局已定。
“好的，我接受這個結果。”林溪行微微側身，此時最初的銳氣已融了大半，“我有些明白了，如果管理對象是孩子，你做的會比我好。”
與林溪行對視點頭過後，艾東緩緩起身。
沒什麼陰謀詭計，這是所有人的決定。
他才意識到，自己用小半生逃避的東西，最終成倍地壓了回來。
那就面對吧。
那就回擊吧。
在這一刻，他從未鍛鍊過的領導力好像突然覺醒了。
他對人性的洞察，對世界的思考，對事件的策劃，這些明明是用在寫小說上的素質，此刻鬼使神差地與現實融會貫通。
他也早在不知不覺中看穿了眼前坐着的每個人。
是的，他完全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我們依然保持意見上的平等。”艾東衝林溪行微微點頭，“現在開始，我擁有一切事情的最終決策權，希望你能接受。”
“當然，不然要領袖做什麼。”林溪行淡淡地鼓掌，“你很好，真的很好，比下午的你要好。”
掌聲中，江若沫偷偷湊到吳羽倫耳邊：“哎呀，想不到，艾叔有模有樣的啊。”
面對意想不到的勝利，吳羽倫並沒有太大的喜悅，反而有些擡不起頭，但嘴上還是不能認的：“跟你說了，弱智，信我就對了。”
“一會兒記得向林叔叔道歉。”江若沫眨了個眼睛，“看你知錯能改，勉強繼續當你的朋友吧。”
“嘁……你怎麼知道我是錯的……”吳羽倫低着頭嘟囔道，“林溪行和我一樣……都是非常偏執的人，無論是他還是我……都有可能把我們帶進深淵的，弱智。”
“所以我們選艾叔叔啊。”江若沫哼了一聲，“再說了，我沒反對你支持艾叔叔，只是不該抹黑林叔叔，他堂堂正正的也能贏。”
“萬一輸了呢，你願意被林溪行拿去當敢死隊麼？”
“我不管，你必須道歉。”江若沫扭過頭哼了一聲，“我爸媽可不讓我跟壞孩子做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吳羽倫擡起頭，非常勉強地望向林溪行。
掌聲平復後，除了董小磊以外，大家的心情也隨之平復。
風風雨雨暫且過去，現在可要快些把浪費的時間補回來。
對艾東來說，這也是一次全新的啓程。
他嗽了嗽嗓子，目光掃過孩子們，開始第一次履行自己的職責：“現在開始，小孩必須有大人陪同才能出去，儘量減少戶外……”
咚咚咚。
艾東的聲音戛然而止。
咚咚咚。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大門口。
“你媽的……”呂晉抓着牆顫聲罵道，“你家……就他媽不能安個門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