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易唐站了起來,袍褂的衣角在她臉上劃過,如同突然生出了厲角,雙頰竟滋生起一陣劇痛。
感受到他的不悅,陸璇璣不再糾纏,適當的轉移了話題,“皇上多心了,璇璣只是見您如此偏愛她,心裡不是滋味罷了。”
說着低下了頭,紅脣一癟,說不出的委屈與小女兒嬌態。
是男人這時候也該明白了,浮在他面上的烏雲盡數散去,勾脣一笑竟是難以言喻的明朗與開懷,“朕怎麼聞着像是什麼東西壞掉的味道。酸溜溜的。”
不可不說,玩情弄權之人,最得心應手一招,大概就是粉飾太平了。
翌日,晨起之光撒在這帝國的土地上,照耀出前所未有的明朗,太后一行人簡衣素行,自南華門向南屏寺而去。
有點眼色的朝臣早聽到風聲,這次太后大敗,讓陌易唐一時間從嬴弱變得壯大,廟堂之上,再有事務直接送到勤政殿,等候新帝批閱。
一時間,勤政殿的奏章堆積如山,陌易唐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拽成二十四個時辰來用。兼之還要做做樣子給陸家看,時常移駕儲秀宮安撫璇璣的情緒,是故,白天處理不完的國務,就只能連夜挑燈批閱。
好似一切的驚濤駭浪已經過去,西涼皇宮外至廟堂,退至後宮,都是一片寧和的跡象。
唯一能挑起人嚼舌根子的,便是白良辰被打之後,皇上便從未在關鳩宮露面,宮中各路勢力察言觀色之後,也不再登門造訪。
這樣的局面,顯然在良辰意料之中。
快梳妝好的時候,隱約聽見寸心又在碎碎叨唸着:“皇上今個又沒來看姑娘。”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小心翼翼的妝點,良辰揚聲問道:“那有遣人知會沒有?”
寸心有些無奈,低頭應道:“回姑娘的話,沒有。”
良辰只勾脣笑了笑轉過身,將寸心執在手的金釵接過來放在梳妝檯上,又隨意的挑了副玉耳墜戴上,剛要起身,便看寸心有些膽怯的擡頭。
“姑娘,如今您已經進宮了,這玉耳環,不合您的身份。”
“我在白府的時候,就喜歡戴玉質的東西,溫溫潤潤的,不像金飾那麼貴氣,看着就拒人。”
說着,便又對着寸心微微一笑:“不礙的。”
其實如今在白府,只有白雪晴才戴金品,也虧得她本身就不大愛那種冰涼涼的金飾,否則,依着白雪晴爭強好勝的性子,她在白府活不活的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寸心見自己主子不上心,便有些氣急,“姑娘,皇上不來找你,你就不去找皇上,這樣硬扛着,對您沒好處的。”
“我怎麼去?”別說她現在禁足,就是自由身,她也不想再去招惹那個男人。
如此想着,一雙手不自覺地撫上脖頸處的那塊暖玉,思緒不由自主的又飄向遠處。
“姑娘,您不能這樣消極。”寸心蹲在她面前,說的更爲直白,“這宮裡,什麼都要靠爭。不爭,就什麼都沒有!”
爭?良辰木然的盯着擺放在案桌上的那把二十一弦琴,眼前突然出現爲青蕪求情那晚,他的瘋狂。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等待他的處決,可他卻好似要慢慢折磨她。
人都是有弱性的,她甚至能猜到他的想法——陸璇璣的臉被劃破,他遲遲不辦此案,只是想慢慢折磨她,他要看她一點一點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不是就這樣假以她人之手要了她的命!
在她心裡,陌易唐就如同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既能掩飾自己的企圖,又能殺人於無形。
當真是好手段!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那日他爲何要劉太醫送藥,難道只是爲了滿足他那點玩弄人的快感?
“與其想那些,還不如先把自己的身子調理好。”極快的搖搖頭,想要甩走心裡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端起粥碗,舀一勺濃香的軟粥,就想入口。
因着先前陌易唐在關鳩宮居住過一段時日,便命人在關鳩宮設了小廚房,以便每日用膳和夜宵,這幾日他未踏入關鳩宮,小廚房便被良辰佔用了。
寸心早上服侍良辰起牀,這才從小廚房盛出來粥品,良辰心裡裝着事,一不小心,熱粥就入了口,燙的她手一軟,那熱乎乎的粥碗脫手而出,正巧灑落在之前的燙傷處。
寸心一見也慌了神,過來就要扒她的衣服,“上次那熱湯就燙掉一層皮了。可禁不起再燙一次了。
”
好在,她今日的衣服穿的比較厚,熱粥並未滲透到裡面去,可這一番動作下來,原先的燙傷處的水泡被戳破了皮,良辰一下子疼的說不出話來,冷汗直冒。
青蕪一見傷口已經開始向外滲血,拔腿便向殿外跑去,想要去宣太醫。
關鳩宮殿外,陌易唐已經派了重兵把守。青蕪一過去,就被門外守着的兩個侍衛以刀攔住去路。
“我是去找太醫的。”青蕪冷着臉。
侍衛依舊不肯讓路,“皇上有令,關鳩宮任何人等,不準踏出關鳩宮半步。就是死了,也不能。”
青蕪挺身,“這關鳩宮究竟是誰主子。姑娘出了事,你們承擔的起嗎?”
青蕪這麼說也只是碰碰運氣,誰不知道皇上下令禁足這些日子以來,便從未再踏入這裡半步。
不過是個失了寵的,況且,還什麼位份都沒有。
那個侍衛也不知道狗眼看人低,還是得了什麼人的吩咐,寸步不讓,“私自放行便是抗旨,還請青蕪姑娘體諒我等苦處。”
“我體諒你們的苦處,誰體諒我家主子的苦處?”青蕪的眼裡流露出一絲無奈和酸楚,隨即化爲一抹絕決,正要挺身衝出去,卻被小跑過來的寸心猛地扯住了胳膊,硬硬拽了回來。
“你幹嘛呀,再不宣太醫,小姐那燙傷要發炎了。”
“你當這是什麼地方,蠻橫能有用?別說太醫了,你能不能回來都是問題。”
青蕪沒有在宮裡當差過,自然不得其法,只能苦澀一笑,便見寸心將一錠銀子塞入守衛的手中,“不看僧面看佛面,現在秀選還未開始,就拿眼看人未免爲時尚早。各位大哥,你們說是不是呢。”
寸心軟綿綿的話看似無力,卻一擊擊中這些同爲下人的掂量,見他們有所鬆動,又塞了一錠銀子,“況且,我們也不是非要出去,只是麻煩大哥給傳個話到皇上耳朵裡,這不算抗旨,對不對。”
守衛掂了掂銀子,皮笑肉不笑的,“先說好了,我可不保證皇上一定會過來。”
守衛怕真出了事擔不起責任,收了錢帛也就真的依言去傳話。輾轉得知皇上不在勤政殿,只好硬着頭皮跑一趟儲秀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