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華清略微驚訝,卻有些惱怒,又是覺得心驚。
這四妹妹好深的心機!
以往在家中便是覺着她什麼都不會的,也不曾瞧見她這般明媚照人過,可是一入了這宴會,卻好像是撥開烏雲瞧見了明日似的,叫人都挪不開眼。
心裡一晃,許華清手底下的茶盞便是微微顫抖,竟是都灑出來少許,茶香便是飄散出來。
許華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茶香一散,這杯茶便是完了,要從頭重新做一遍。
卻是恰巧瞧見身邊的許華濃動作順利的接了一杯茶盞下來,瞧着接茶的動作就知道萬無一失。
心裡不知涌起了什麼滋味兒,許華清纖細的小腳輕輕的蹭了一下許華濃的桌布。
桌布都是落到地上的,許華清踩着桌布蹭了一下,竟是帶動了好幾個茶盞,原本桌子上便是擺着一大片茶盞瓷器,便是掉下來了兩個,因的是許華清的腳碾得布,茶盞就衝着她的方向掉下來,許華清故作驚訝的躲得快,但是還有一杯沸水濺到了她的裙襬上。
許華濃卻並沒有事,只是許華清的裙襬上溼了一些。
倒是沒有什麼大事,雖說這茶水很沸,但也沒有傷到許華清,倒是許華清露出來一副疼痛難忍卻又勉強忍耐的樣子:“四妹妹可是傷到了?姐姐無事的。”
許華濃瞧了她一眼,便是笑:“妹妹也沒事,姐姐自個兒小心些。”
說罷,纖細的手指掀起桌子上被碾得向下墜的桌布,向上提了些許,又提成原先的模樣。
這一番動作許華清看在眼裡,便是有些臉紅,她的這點小手段人家都是瞧得分明的,卻又覺着心裡不知是生了什麼心思,就好似是寧可拼着自己不好受,也不想叫許華濃好受了去,便是隻得低了頭,自顧自的擺弄着手中的茶盞和茶水。
纔是半響的功夫,便是水已經過了三沸。
不少姑娘便開始收拾茶盞,還有的姑娘已經挑選了茶葉,而有的姑娘的茶葉,就是自己帶的,自己沒有帶茶葉的,便是去尋了丫鬟去要。
自帶的茶葉自然都是好的,雖說那些丫鬟送來的茶葉也是不錯,畢竟皇家手筆,也不能出來什麼下品,但是到底還是自個兒帶來的是好的。
許華濃卻是沒有攜帶這些茶葉,就算是帶了,她這樣的身份也帶不來好的,還不如順了丫鬟的手拿了呢。
只可惜,那幾個丫鬟聽了許華濃要茶葉,卻是一面應和,一面便是走的遠了,竟是沒有給許華濃拿,一次兩次便是罷了,三次四次,竟是每個丫鬟都沒給許華濃拿。
許華濃的水已經過了三沸了,再煮便是要老了,不適合沖茶,卻是那丫鬟還沒有給拿來,倒是比許華濃晚要茶葉的姑娘已經要到了手了。
許華濃心下便是壓着一股子怒氣來。
她是真的對這些耍弄心機的人覺着噁心,好似是無時無刻都要跟着她下黑手一般,每一次都是這種擡不上臺面的手段,但是就像是蒼蠅一般煩人!
卻正是心裡的怒火都覺着壓不住的時候,卻是袖子微微發緊。
扭頭一瞧,便是瞧見了自己方纔瞧見的那個姑娘。
唯一一個比許華濃身份要低的一個姑娘。
“許家姑娘——不若是用我的茶葉吧?”
那姑娘怯怯的,瞧着像是受了多少委屈似的,小心的瞧着許華濃,許華濃一愣,便是瞧着她致謝。
這姑娘倒是笑得害羞,遞給了許華濃一個小包,然後自顧自的擺弄着自己的東西。
許華濃纔是打開那用黃紙包裹的小包,便是瞧見裡頭包着一個茶塊。
一般的茶葉是不會凝成茶塊的,唯獨只有經過特殊手法制作的茶纔會凝成茶塊,但是一般這種東西,都是隻有一些貴族纔有的。
許華濃心裡古怪,但是這個時候也不是詢問的時候,更何況,人家能夠在這個時候給她茶葉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還要追着人家去套問什麼?
但是,許華濃還沒忘在將茶葉煮進去的時候,偷偷的留了一點點,在無人的時候,小心的咬了咬。
很苦。
但是並沒有嚐到其餘的味道,許華濃才放心的煮茶。
倒是在茶葉煮開的時候,一股子清淡的茶香悄無聲息的瀰漫開來。
許華濃一嗅,卻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奇怪或者是超脫之處來,這香味兒倒是挺不錯的,像是初生的嫩草一樣好聞。
倒是這味兒散發的很快。
許華濃沒顧得上其他,煮茶是一個很複雜的手段,前朝的時候,煮茶都是要加一些東西的,例如鹽,糖之類的調味,到了現下倒是省事很多,但是也麻煩的緊,一些手法還是要有的,雖說這對煮茶並沒有多少意義,但是在世人眼中,賦予了這種事情很多意義,才讓這些可有可無甚至荒誕至極的東西流傳甚至深深地刻入人的骨骼裡。
纔是片刻功夫,卻是所有姑娘們的茶香都瀰漫開來了。
有些姑娘的茶香很濃,有些很淡,這就是瞧着姑娘們自個兒的煮茶手藝了,倒是有一些姑娘的茶是自帶的,煮出來就和旁的姑娘不一樣,倒是多出來幾分旁的味道來。
但是片刻功夫,卻好似是甚麼茶味兒都聞不到了,在這四周都瀰漫着一股子清淡的味道。
姑娘們便是聳着鼻子瞧着四周,聞着味兒是從哪兒來的,卻又找不出個根本來,等了片刻功夫,竟是這四周都是一股子茶葉的清香,竟是別的茶的味道都沒有了。
哪家的茶葉這般霸道?
姑娘們心裡腹誹,卻又覺着不滿來,不過也不好說什麼,都是人家自己帶的茶葉,是人家的本事。
倒是才過了片刻功夫,便是有人上來品茶。
來人是個年過四十的女人,髮鬢梳的一絲不苟,高高的盤起來個髮鬢來,正從每個姑娘的面前經過,纖細的手指偶爾會落到一些姑娘的茶盞上,拿起來也不嘗,只是聞一聞,便放下。
有的姑娘的桌子,她就連停下都不停下,只是姿態優雅的衝着前頭走着,後頭跟着個小宮女,在後頭不斷的記錄着什麼。
纔是片刻功夫,就已經走完了一半兒了。
後頭的姑娘便是有些慌張起來,有的動作還沒做完,卻是已經將東西收拾好,有的倒是有些自暴自棄了,竟是甩開了茶盞都不動手了。
此時,許華濃才方纔泡好自己手上的第一杯茶。
方纔自己弄好的沸水叫許華清給踩着桌布帶到地上去了,否則她也不必費這麼多力氣。
一想到這裡,許華濃便是將那茶水給拿到了桌子正中央去。
這下就算是許華清怎麼耍手段都沒有法子了。
卻是用眼角一瞟,就瞧見許華清竟是面前也放了一個杯子,不過那杯子裡頭的茶水瞧着就沒有什麼味道,匆忙之中沖泡而成,也沒有什麼手藝可講。
許華濃瞧了一眼就沒有再瞧了,這樣的貨色是不會被選中的,卻是等了半響,正巧那婦人已經到了面前了。
許華濃只是眨眼的功夫,卻是瞧見那婦人竟是叫旁邊的丫鬟將許華清的杯子拿走了!
竟是已經放到了托盤上了!
許華濃震驚了些許,心裡覺着古怪卻是甚麼都說不出來的,那麼一杯茶,看着就好似只是用茶葉粗魯的混了水一樣,怎麼竟然會被選中呢?
卻是那婦人已經走到了許華清的面前了,伸手拿起了茶杯,聞了聞,猶豫了片刻,纔是將那茶杯也放到了後面的托盤上。
托盤上放了足足有二十多個茶杯。
但是這裡有好幾百個姑娘!
竟然只有二十個姑娘脫穎而出麼?
許華濃纔是驚訝,卻突然袖口一緊,身後的姑娘衝着她笑了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那姑娘便是已經跟着人羣走出去了。
人羣已經往外走了。
許華濃和許華清卻向着前頭走。
擦肩而過的時候,不少姑娘盯着他們的目光都有些面帶不善,兩個身份低微的姑娘卻能脫穎而出,確實叫人嫉妒。
所以在外頭便是聚集了一羣淘汰了的姑娘,是要瞧瞧到底誰能勝出。
許華濃吃驚之餘卻是連忙穩住了心神,她是特意跟着別人打聽了一下這比賽規矩的,知道的不多但也夠了,只是想想,許華清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呢?
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個什麼,許華濃已經跟着許華清走到了一個大臺子前。
大臺子四周就有二十個位置,每個姑娘自覺的按照這身份坐到了桌面上。
茶藝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麻煩,若是碰見了刁鑽的茶藝,更是會用一些苛刻的手段,哪怕只是一個手指頭沒有放對地方,茶藝也不算大成。
所以,茶藝考驗的,往往就是姑娘們的細心和耐心。
而基本上,入了第一次茶藝考驗,那就有了資格了,往後是要拍排名的,還要按照一定的規矩選拔。
許華濃和許華清到底是隻能跟着別人打聽,而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跟他們說,有一些姑娘還是會藏私的,許華濃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反倒,許華清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許華濃的目光掃了一圈兒,卻看到了楊家姑娘,還有安二姑娘,值得一提的,是還有那臘月。
那臘月不是楊家姑娘身邊的人兒麼?說的難聽點,就好似是個地位高一些的侍從一般,怎麼也有資格坐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