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傷情薄

如懿的眼角忽然有些溼潤,像是風不經意地鑽入眼底,吹下了她眼前朦朧的一片。神思恍惚間,有尖銳的恐懼深深地攫住她的心頭,會不會來日,她也會如太后一般,連自己的兒女也不能保全?

她不敢,也容不得自己做這樣悲觀而無望的念想。打斷她思緒的是皇帝沙啞而低沉的聲音。皇帝神色黯然:“如懿,你會不會覺得朕太過不顧親情?”

這樣的話,她如何答得出。若是說皇帝不顧親情,固然是冒犯龍顏。若是說皇帝顧念親情,那麼端淑算什麼?來日若輪到自己的璟兕,那又算什麼?她胸腔內千迴百轉,終究只能道:“皇上心中,大局重於私情。若在尋常人家,固然是兄妹之情與大局之間選擇兩難,可是生在天家,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但願從此以後,皇上再無這樣的不得已。”

皇帝默然一嘆,攬過如懿的肩:“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當日許端淑再嫁之時,朕就已經想好,這是最後一次,大清的最後一次,再也不會有遠嫁的公主了。”

自此,太后果然靜守在慈寧宮內,半步都不出,只拈香禮佛,日夜爲端淑長公主祝禱。宮中之事悉數在如懿手中,而嬪妃們亦朝夕殷勤請安,翊坤宮內時時笑語盈盈,衣香浮動。

此時,如懿抱了永璂在懷,聽着嬪妃們在座下閒談,亦不過淡淡含笑。綠筠因着三阿哥永璋不似從前那般在皇帝跟前沒臉,也多了幾分從前的開朗,奉承着如懿道:“話說回來,還是嘉貴妃和四阿哥太貪心不足了。皇上略略擡舉些,便得隴望蜀,盯着她不該想也不配想的東西。”她遞過一個黃金柑逗着永璂笑道:“現放着皇后娘娘親生的十二阿哥呢,她也做起這樣的夢來了。”

如懿淺笑道:“本朝並無非要立嫡之說。太祖高皇帝努爾哈赤立過多位大妃,元妃佟佳氏生了褚英和代善,繼妃富察氏生了莽古爾泰和德格類,最後一位大妃烏拉那拉氏生了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可是最後繼位的卻是生前爲側妃的葉赫那拉氏所生的太宗皇太極。說來太祖早年也不過是庶子而已。所以本宮看來,只要有才學,能爲江山出謀出力,纔是皇上的好兒子。咱們不論嫡庶,只論賢能。”

這一席話,聽得綠筠心悅誠服。海蘭亦柔緩笑道:“論起來除了嘉貴妃,就是純貴妃皇子最多,三阿哥又是長子,更是其他皇子們的榜樣。永琪每每回來都說給我聽,三阿哥是如何如何沉穩,有三阿哥在,他做事也有個主心骨了。”

這話是謙遜,亦說得綠筠眉開眼笑,欣喜不已:“永琪這話最懂事,真真他們幾個都是好兄弟,不像嘉貴妃教出來的孩子,沒個好臉色對人。”她說罷,繼而正色,豎起雙指,“只是臣妾的阿哥無論好與不好,臣妾都在此發誓,臣妾的孩子只懂效忠大清,效忠皇上,效忠未來的主子,絕無半分奪嫡妄想。”

如懿似是十分意外,便沉靜了容色道:“好端端的,說這樣的話做什麼?”

綠筠無比鄭重地搖頭,緩緩掃視周遭衆人:“臣妾有着三阿哥和六阿哥兩位皇子,難免會有人揣測臣妾會倚仗着兒子們不尊皇后。今日,臣妾便索性在這裡說個明白。在座的姐妹們或有子嗣,或來日也會誕下皇嗣,不如今日一併分明,以免以後再起爭端,教人以爲咱們後宮裡都失了上下尊卑,亂了嫡庶規矩了。”

她說罷,海蘭亦鄭重屈身:“純貴妃姐姐久在宮中,見事明白。臣妾跟隨純貴妃姐姐,唯皇后娘娘馬首是瞻,絕無奪嫡生亂之心,否則神明在上,只管取了臣妾滿門去便是。”

她這一說,何人還敢不起身,一一道了明白。

如懿聽衆人一一起誓,方示意容珮扶了爲首的綠筠起來,含了溫煦笑意道:“純貴妃與愉妃都教子有方,連本宮看着都羨慕。”她望着坐下一衆年輕妃嬪,尤其注目着忻嬪和穎嬪道:“你們都年輕,又得皇上的喜愛,更該好好爲皇上添幾個皇子。”

忻嬪和穎嬪忙起身謝過。嬿婉坐在海蘭之後,聽着嬪妃們鶯聲嚦嚦地說笑不已,又句句說在孩子上,不免心中酸澀,有些落落寡歡。且她雖得寵,但在如懿跟前一向不太得臉,索性只是默然。

如懿見嬿婉訕訕地獨坐在花枝招展的嬪妃之中,話鋒一轉:“令妃,今日是你的生辰,皇上昨日便囑咐了內務府備下銀絲面送去你宮裡,還另有賞賜。咱們也賀一賀你芳辰之喜。”

嬿婉驟然聽見如懿提起自己的生辰,忙撐起一臉笑容:“臣妾多謝皇后娘娘關懷。”

如懿看她一眼,神色淡淡:“今夜皇上大約會去你宮裡,你好好伺候着吧。”

嬿婉聽如懿對自己說話的語氣,十足十是一個當家大婦對卑下侍妾的口吻。想着如懿也不過是由侍妾而及後位的,心口便似被一隻手狠狠攥住了揉搓着,痠痛得透不過氣來,臉上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笑容有稍許褪色。

忻嬪與穎嬪都與嬿婉正當寵,年輕氣盛,便也不大肯讓着,嘴上賀壽,臉上笑容卻淡淡的。如此,大家說笑一晌,便也散了。

到了午後時分,皇帝果然派了小太監進忠過來傳旨,讓嬿婉準備着夜來接駕。進忠笑眯眯道:“皇上午膳時分就惦記着小主親手做的旋覆花湯和鬆黃餅,可見皇上多想念小主。”

春嬋故意打趣兒笑道:“旋覆花湯易得,拿旋覆花、新絳和茜草煮成就好,可這鬆黃餅卻不好做。春來松花黃,和蜜做餅狀,得用三月的松花調了新蜜做成,現在哪兒得呢?”

進忠的目光黏在嬿婉身上,覥着臉拉着嬿婉的衣袖道:“小主,春嬋姐姐慣會哄人玩兒。皇上惦記着令妃小主,就沒有小主做不到的。否則皇上怎麼會日思夜想着呢?”

春嬋哪裡不曉得嬿婉的心思,忙扯了進忠

的手揮開,道:“小主,您瞧進忠這個猴崽子的油滑樣兒,都是小主慣的。”

嬿婉取過一雙翡翠嵌珍珠手釧套在玉臂上,笑吟吟道:“本宮肯慣着進忠,那是進忠有值得本宮慣着的地方。進忠,你說是不是?”

進忠忙打了個千兒道:“奴才多謝小主賞識之恩。”

嬿婉試了試那手釧,對着窗外明朗日色,手釧上翡翠沉靜通透,如同一汪綠水,那珍珠在日光照耀下,更是光華流燦,熠熠生輝。嬿婉搖了搖頭,順勢將手釧脫出,放在了進忠手上:“皇后當年怎麼賞識你師傅李玉,本宮就怎麼賞識你,都是一樣的。你師傅的今日就是你的來日,別覺得有什麼不如人的。”

進忠忙磕了頭道:“小主的教誨,奴才沒有一日不記在心裡的。當初奴才家裡缺銀子使,奴才的月錢不夠,是小主一次次賙濟奴才家裡。小主的大恩,奴才至死不忘。”

嬿婉淺淺一笑,如嬌花初綻:“靠人賙濟能過一時,卻過不了一世。想要以後永遠不缺銀子,也不求人,便要自己爭氣。去吧,去皇上跟前好好當差,有你的好。”

進忠死死地攥着手釧,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春嬋瞥了進忠一眼,看他走遠了,方纔狠狠啐了一口道:“沒根的東西,也敢對着小主拉拉扯扯。小主沒看他的眼睛,就盯着您不放。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是什麼玩意兒!”

嬿婉目光冷厲,看了看被進忠扯過的袖子:“陪本宮去更衣,這件衣裳剪了它,本宮不想再穿了。”

春嬋立刻答應了,扶着嬿婉進去了。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半彎月亮掛在柳樹梢頭,透着霞影窗紗映照殿內,朦朦朧朧,彷彿籠了一層乳白色的薄霧。寢殿的窗下擱着數盆寶珠山茶,碗口大的花朵吐露芬芳,其中一株千葉大紅的尤其豔麗,映着紅燭成雙,有一股甜醉的芳香。

花梨木五福捧壽桌上擱着幾樣精緻小菜,酒殘猶有餘香在,醺得相對而坐的兩人眉目含春,盈然生情。

嬿婉只穿着家常的乳白撒桃紅花紋琵琶襟上衫,金絲串珠滾邊,華美中透着輕豔。下面是絳紫細襉褶子海棠纏枝軟紗長裙,楊柳色的綿長絲絛飄飄嫋嫋,綴了鴛鴦雙喜玉佩的合歡刺繡香包。她綰着蓬鬆的雲髻,插玉梳,簪銀綴珠的蝶戀花步搖,眉心有珍珠珊瑚翠鈿,眉眼輕垂,膚白勝雪。

皇帝帶了幾分薄醉,笑道:“這樣的裝束,更像是漢家女兒了。”

嬿婉的眉眼點了桃花妝,像是粉色的桃花飛斜,嗔了皇帝一眼:“皇上說臣妾腰肢細柔,穿窄肩長裙最好看,臣妾才膽敢一試。”她媚眼如飛,低低啐了一口,“皇上說什麼漢家滿家,還不都是皇上的人罷了。”她說罷,低首撥絃,拂箏起音。

那秦箏的音色本是清亮剛烈,施弦高急,箏箏然也,可是到了嬿婉指間,卻平添了幾分嫵媚柔婉、千迴百轉之意。

她輕吟慢唱,是一曲《長生殿》。

“那君王看承得似明珠沒兩,鎮日裡高擎在掌。賽過那漢飛燕在昭陽。可正是玉樓中巢翡翠,金殿上鎖着鴛鴦。宵偎晝傍,直弄得那官家丟不得、捨不得、那半刻心兒上。守住情場,占斷柔鄉,美甘甘寫不了風流帳。行廝並坐一雙。端的是歡濃愛長,博得個月夜花朝真受享。”

素來不曾有以秦箏配着崑曲的唱腔低吟淺唱,嬿婉這般不按章法,卻也別出心裁。皇帝擎着羊脂白玉盞,那杯盞是白璧瑩透的玉,酒是清冽透徹的琥珀色。他似沉醉在歌喉清亮之中,一盞接一盞,痛飲歡暢。

那箏音悠悠揚揚,儼若行雲流波,順暢無滯,時而如雲霧綿綿縈繞於雪峰,時而如秋水淙淙幽咽于山間。嬿婉撫挑箏弦,素腕如玉,眼波笑意卻隨着玉頸優雅起伏流轉,飛旋於皇帝身側。須臾,箏音漸漸低柔下來,絮絮舒緩,好似少女在蓬蓬花樹下低聲細語,那唱詞卻是數不盡的風流嫋娜,伴着嬿婉的一顰一笑,漫溢幽延。

一曲終了。皇帝閉着雙眸,擊掌緩緩吟道:“哀箏一弄湘江曲,聲聲寫盡湘波綠。纖指十三絃,細將幽恨傳。當筵秋水慢,玉柱斜飛雁。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他睜開眼,眼底是一朵一朵綻放的笑色,“令妃,你總是這般別出新意,叫朕驚喜。”

嬿婉的眼波如柔軟的蠶絲縈繞在皇帝身上,一刻也不肯鬆開,嬌嗔道:“若臣妾都和別人一樣,皇上就不會喜歡臣妾了。且皇上喜歡臣妾的,旁人未必就喜歡了。”她似嗔似怨,吐氣如蘭,“多少人背後多嫌着臣妾呢,說臣妾邪花入室。”

皇帝的呼吸間有濃郁的酒香,仿若夜色下大蓬綻放的紅色薔薇,也唯有這種外邦進貢的名貴洋酒,纔會有這樣灼烈而冶豔的芬芳。他大笑不止:“邪?怎麼邪?”

嬿婉的身段如隨風輕蕩的柳條,往皇帝身上輕輕一漾,便又蜻蜓點水般閃開。她媚眼如星,盈盈道:“就說臣妾這般邪着招引皇上,邪着留住皇上。”

“還邪着勾引朕是麼?”皇帝捏着她的臉,故作尋思,“然後便是那句話,等着看邪不勝正是麼?”

嬿婉背過身,嬌滴滴道:“皇上都知道,皇上聖明。”

皇帝摟過她在膝上,朗聲笑道:“朕就是喜歡你邪,如何?邪在裡頭,對着愛假正經的人卻也能正經一番,你這是內邪外正。”皇帝面頰猩紅,靠近她時有甜蜜的酒液氣息,“所以朕喜歡你,會在準噶爾戰事之時還惦記着你的生辰來看你。”他舒展身體,難掩慵倦之意,“金戈鐵馬之事固然能讓一個男人雄心萬丈,但對着如花笑靨,百轉柔情,纔是真正的輕鬆自在。”

嬿婉笑得花枝亂顫,伏倒在皇帝懷中。皇帝擁抱着她,仰首將酒液灌入喉嚨。他的脣色如朱,顯然是醉得厲

害了,放聲吟道:“長愛碧闌干影,芙蓉秋水開時,臉紅凝露學嬌啼。霞觴薰冷豔,雲髻嫋纖枝。”

皇帝吟罷,只是凝視着她,似乎要從她臉上尋出一絲映證。

兩下無言,有一痕尷尬從眼波底下悄然漫過,嬿婉垂首脈脈道:“皇上說的這些,臣妾不大懂。”她露出幾分戚然,幾分嬌色,“皇上是不是嫌棄臣妾不學無術,只會彈個箏唱個曲兒?”

皇帝笑着捏一捏她的臉頰:“你不必懂,因爲這闋詞說的就是你這樣的美人。你已經是了,何必再懂?”

嬿婉悠悠笑開,脣邊梨渦輕漾,笑顏如灼灼桃花,明媚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可是心底,分明有一絲春寒般的料峭生生凝住了。她忍了又忍,趁着皇帝濃醉,耳鬢廝磨的間隙,終於忍不住問:“皇上,臣妾伺候您那麼多年,您到底喜歡臣妾什麼呢?”

皇帝將沉重的額頭靠在她肩上,絲綢柔軟的質地叫人渾身舒暢:“你性子柔婉如絲,善解人意,又善廚藝,更會唱崑曲。朕每次一聽你的崑曲,就覺得如置三月花海之中,身心舒暢。”

嬿婉心頭微微一鬆:“可是臣妾也快不年輕了。宮裡穎嬪、忻嬪、晉嬪、慶嬪都比臣妾年輕貌美,皇上怎不多去陪陪她們?”

皇帝醉意深沉,口齒含糊而緩慢:“她們是貌美,但是美貌和美貌是不一樣的。穎嬪是北地胭脂,忻嬪是南方佳麗,晉嬪是世家閨秀,慶嬪是小家碧玉。而你,令妃你……”他伸手愛惜地撫摸嬿婉月光般皎潔的臉,“你跟如懿年輕的時候真是像。有時候朕看着你,會以爲是年輕時的如懿就在朕身邊,一直未曾離去。”

嬿婉彷彿是捱了一記重重的耳光,這樣猝不及防,打得她眼冒金星,頭昏腦漲。她只覺得臉頰上一陣陣滾燙,燙得她發痛,幾欲流下眼淚來。她死死地咬住了嘴脣。那樣痛,彷彿只有這樣,纔可以抵抗皇帝的話語帶給她的巨大的羞辱。嬿婉原是知道的,她與如懿長得有些像,但是她從不以爲那是她得寵的最大甚至是唯一的原因。她懂得自己的好,她懂得的。可是她卻未承想,他會這樣毫不顧忌,當着自己的面徑直說出。

他,渾然是不在乎的,不在乎真相被戳破那一刻她的尷尬,她的屈辱,她的痛侮。

有夜風輕叩窗櫺,她的思緒不可扼制地念及另一個男子。曾經真正將她視若掌中瑰寶的、心心念念只看見她的好的那個男子,終究是被她輕易辜負了。

而眼前這個人,與自己肌膚相親、要仰望終身的男人,卻將她所有的好,都只依附於與另一個人相似的皮相之上。

她看着醉醺醺的皇帝,忍不住心底的冷笑。如懿?他就是那樣喚皇后的閨名。他喚穎嬪、忻嬪、慶嬪、晉嬪,還有自己,令妃,都是以封號名位稱呼,全然忘記了她們也有名字,那些柔美如帶露花瓣般的文字聚成的名字。

原來她們在他心裡,不過如此而已。人與人啊,到底是不一樣的。

她輕籲一口氣,以此來平復自己激盪如潮的心情。她擎起酒杯,默默地斟了一盞,仰頭喝下。酒液雖有辛辣的甜蜜,入口的一瞬卻是清涼。她又斟一盞,看着白玉酒盞玲瓏如冰,剔透如雪,而那琥珀色的酒液,連得寵的忻嬪和穎嬪也不能一見。唯有她,伴隨君側,可以隨意入喉。

她這樣想着,胸口便不似方纔那般難受。皇帝只醉在酒中,渾然不覺她的異樣。嬿婉想,或許在深宮多年沉浮,她已經學會了隱忍,除了笑得發酸的脣角,自己也不覺有任何異樣。

皇帝愛憐地望着她:“朕看着你,就像看着如懿當年。可是你的性子,卻比如懿柔軟多了。如懿,如懿,她即便溫柔的時候,也是帶着清剛氣的。”

十月二十三的夜,已經有疏疏落落的清寒,殿中的寶珠山茶碩大嫣紅的花盤慵慵欲墜,紅豔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每一朵花的花瓣都繁複如絹綃堆疊,映得嬿婉的面龐失了血色般蒼白。

嬿婉眼睜睜看着皇帝驟然離去,擁擁簇簇的一行人散去後,唯有風聲寂寞呼嘯。她想要呼喚些什麼,明知無用,只得生生忍住了。有抽空力氣一樣的軟弱迅疾裹住了她,她在春嬋身邊,兩滴淚無聲地滑落:“皇上是嫌棄本宮了,皇上唸的詩詞,本宮都不懂。”

春嬋忙勸道:“小主別在意,宮裡有幾個小主懂這些漢人的詩詞呢?除了皇后,便是死了的舒妃和慧賢皇貴妃。”

嬿婉默然垂淚:“本宮也想有好一點兒的出身,也想有先生教習詩書。可是本宮的阿瑪在時無暇顧及這些,他心裡只有兒子,沒有女兒。等阿瑪過世了,便更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本宮每每見皇上和皇后談論詩書,心裡總是羨慕。爲什麼本宮前半輩子,就這麼潦潦草草過去了。”

春嬋的手上加了幾分力氣,牢牢扶住嬿婉如掌上飛燕般輕盈的身姿:“前半輩子過去了不要緊,小主,咱們要緊的是下半輩子。”

有淚光在嬿婉眼底如星芒一閃,很快便消逝不見。嬿婉站直了身子,聲音瞬間清冷如寒冰般堅硬:“是。咱們只看以後!”她頓一頓,“春嬋,本宮和皇后的臉像不像?”

春嬋仔仔細細看了許久,怯怯道:“只有一點點,實在不算很像。”

嬿婉的笑聲在夜風裡聽來玲玲玎玎,有玉石相擊的冷脆:“哪怕臉像,本宮的心也斷斷不會和她一樣!”

嬿婉的話音散落在風中,迴應她的唯有遠遠的幾聲犬吠。嬿婉的臉上閃過無可掩飾的厭惡,煩憎道:“討厭的人,養的狗也討人厭!”

春嬋忙忙勸道:“小主討厭,除了便是了!反正貓兒狗兒的,病死的也有許多。”

心念旋轉如疾電,嬿婉沉悶的心頭剎那被照亮,微微一笑不言。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二十二章 妄事第五章 黃鵠歌第一章 秋扇第十三章 出嗣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五章 黃鵠歌第二十八章 新秀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二章 傷花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二章 傷花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三章 茶心第十四章 傷金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十章 夭亡第十一章 相隨第十章 夭亡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四章 傷金第二十二章 妄事第五章 黃鵠歌第十一章 相隨第十四章 傷金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五章 黃鵠歌第五章 黃鵠歌第二十一章 海蘭第七章 西風涼第二十章 異變第十三章 出嗣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二十九章 豫嬪第九章 蕭牆恨(下)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七章 西風涼第一章 秋扇第二十三章 巫蠱(上)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章 夭亡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七章 繞頸第二章 皇子第二十九章 豫嬪第十二章 傷花第二十五章 斷腕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十四章 傷金第六章 傷情薄第三章 茶心第二十九章 豫嬪第一章 秋扇第二十七章 沉浮第十九章 暗香第二十一章 海蘭第二十九章 豫嬪第二十六章 女心第十二章 傷花第五章 黃鵠歌第十八章 離析第一章 秋扇第二章 皇子第十一章 相隨第二十三章 巫蠱(上)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十三章 出嗣第十二章 傷花第十二章 傷花第十章 夭亡第九章 蕭牆恨(下)第十七章 繞頸第十八章 離析第二十一章 海蘭第十八章 離析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十四章 傷金第十章 夭亡第十九章 暗香第十八章 離析第二十六章 女心第二十七章 沉浮第二十六章 女心第七章 西風涼第十章 夭亡第二章 皇子第四章 木蘭第二十五章 斷腕第二十章 異變第二十一章 海蘭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六章 傷情薄第三章 茶心第十五章 悼玉第二十章 異變
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二十二章 妄事第五章 黃鵠歌第一章 秋扇第十三章 出嗣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五章 黃鵠歌第二十八章 新秀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二章 傷花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二章 傷花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三章 茶心第十四章 傷金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十章 夭亡第十一章 相隨第十章 夭亡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四章 傷金第二十二章 妄事第五章 黃鵠歌第十一章 相隨第十四章 傷金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五章 黃鵠歌第五章 黃鵠歌第二十一章 海蘭第七章 西風涼第二十章 異變第十三章 出嗣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二十九章 豫嬪第九章 蕭牆恨(下)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七章 西風涼第一章 秋扇第二十三章 巫蠱(上)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章 夭亡第十五章 悼玉第十七章 繞頸第二章 皇子第二十九章 豫嬪第十二章 傷花第二十五章 斷腕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十四章 傷金第六章 傷情薄第三章 茶心第二十九章 豫嬪第一章 秋扇第二十七章 沉浮第十九章 暗香第二十一章 海蘭第二十九章 豫嬪第二十六章 女心第十二章 傷花第五章 黃鵠歌第十八章 離析第一章 秋扇第二章 皇子第十一章 相隨第二十三章 巫蠱(上)第八章 蕭牆恨(上)第十三章 出嗣第十二章 傷花第十二章 傷花第十章 夭亡第九章 蕭牆恨(下)第十七章 繞頸第十八章 離析第二十一章 海蘭第十八章 離析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十四章 傷金第十章 夭亡第十九章 暗香第十八章 離析第二十六章 女心第二十七章 沉浮第二十六章 女心第七章 西風涼第十章 夭亡第二章 皇子第四章 木蘭第二十五章 斷腕第二十章 異變第二十一章 海蘭第二十四章 巫蠱(下)第六章 傷情薄第三章 茶心第十五章 悼玉第二十章 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