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亦兮回頭,果然見那道身影消失在了分岔路口,而那並非她們剛剛走過的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的確就是上次去錦繡閣走過的路。
本來她還沒多想什麼的,不料小翠接着又道:“前些時候我也看到過一次,陳將軍來了東宮不去鸞鳳閣,卻偏偏往錦繡閣的方向去了。”
墨亦兮沒有做聲,心裡卻不禁開始想,關於她的身份,陳蔚然是從太子那裡得知的,而堇瓔珞近來卻並未見過太子,上次她來別院堇年淚也不曾泄露過,那她是如何得知的?
關於在這位陳將軍,她雖只知他是丞相嫡子,太子妃的長兄,禁軍統領將軍,其他的並不知道,卻還是不由得心生懷疑,或許堇瓔珞就是從他這裡得知消息的。
她來宮裡也有些天了,身邊有這麼多人,知道她身份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再這樣下去不知還能否安然等到師父歸來,那她要不要去找他?
小翠想到堇瓔珞與墨亦兮的關係,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失言,連忙解釋了一番,墨亦兮卻聽不進去,堇瓔珞的城府有多深她尚不知道,但卻已知她並沒有外表那般簡單。
兩人後來一直沒有再說什麼,沉默的回到了別院,堇年淚便來找墨亦兮了,小翠明明急切的想知道他們會說什麼,卻被打發了出去,不禁越加惴惴不安。
在墨亦兮回到別院後不久,陳蔚廷也到達了目的地,那的確就是堇瓔珞所住的錦繡閣,他甚至不是走的正門,而是從角門悄悄潛了進去。
一聲貓叫突然在窗戶底下響起,正在伺候堇瓔珞準備午休的彩雲連忙不動聲色的把其他人都打發了出去,說這裡暫時不需要他們伺候了。
追月也趕緊去了窗戶旁,一邊開窗一邊故意揚聲碎碎念着:“這哪裡來的貓,大晌午的跑來這裡叫,可別打擾了我們主子休息。”
屋裡很快只有堇瓔珞主僕三人,窗戶也打開了,一個身影這才從窗戶口鑽了進來,可不正是墨亦兮剛剛在路上遇見過的大將軍陳蔚廷麼?
彩雲倒好茶便低下頭識趣的退出了內室,安靜的在外間候着。追月也關好窗戶,緊跟着追月出去,一起在外面靜候着。
她們兩耳不聞裡頭的話,只一心關注在外面的情況,以免有人突然闖進來,若是被撞見這不該看的一幕,必然是要生出事端的。
本是準備休息的堇瓔珞此刻正襟危坐在牀上,好看的眸子裡帶着一絲幽怨,微微蹙眉看着前面,而在她的不遠處便是一張小茶桌。
陳蔚廷顧自坐在桌旁,嫺熟的端起彩雲早已爲他倒好的茶,仰頭一飲而盡,然後看向堇瓔珞嘆着氣低聲問道:“你就這麼不想見我麼?”
堇瓔珞垂下眸子,話語低喃:“你該知道,並非我不想見你,而是我們本就不該如此見面,若被旁的人看了去,必要掀起軒然大波了。”
陳蔚廷苦笑:“這話我已聽了太多遍,你又何必每次都這樣說,我只是想見見你而已,你該知道,我對你從來不敢有其他的奢求。”
“你這又是何苦呢?我與你終究還是……唉……”堇瓔珞嘆氣,恨不相逢未嫁時,若非她已經是黃敬軒的良娣,或許他們之間還有機會。
陳蔚廷放下茶杯,悲傷的看着堇瓔珞,低聲問道:“以前你也沒這般反對我來看你,可是因爲墨姑娘已經來了宮裡,你不再需要從我這裡打探更多的消息?”
“你胡說什麼?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堇瓔珞聞言立刻就急了,但看着卻有點像是心思被拆穿之後的惱羞成怒。
“你這麼着急做什麼?即便你真的只是在利用我,我也依舊甘之如飴。我早跟你說過,只要能幫到你,你讓我做什麼都願意,哪怕是幫你從我親妹妹的丈夫那裡爭寵。”陳蔚廷站起來,緩步走到堇瓔珞面前。
“將軍,我……”堇瓔珞擡眸驚慌的看着陳蔚廷,事情變成這樣她也很難過,雖然不是隻想利用他,可她終究還是利用了他對她的愛慕。
“你不用多說,你的心思我一直都明白,從始至終都只是我在自作多情罷了。”陳蔚廷無奈的嘆氣,“時候也不早了,我就打擾你休息,以後我會盡量剋制自己,少來叨擾你的。“
“將軍……”看着陳蔚廷轉身離去的背影那般落寞,堇瓔珞下意識的站起來,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從背後保住他,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們的身份擺在這裡,縱使他對她用情再深,她也不能貪戀這份註定不會有未來的感情,利用了他的愛慕已經是她的不對,她怎麼還能給他虛無縹緲的希望,毀了他一生呢?
最近她也聽說了,兵部尚書沈乾坤有意把掌上明珠沈沫汐許配給陳蔚廷爲妻,而沈沫汐自己對他也是早已芳心暗許,並且與他還有着青梅竹馬之情。
雖然她不希望他再來錦繡閣多少與墨亦兮來了宮裡有關,但這個原因纔是她最在意的,沈乾坤最喜愛的就是這個女兒,若是陳蔚廷能娶她爲妻,對他未來的仕途是百益而無一害的。
陳蔚廷依舊是從窗戶裡出去,臨走前戀戀不捨的再默默看了堇瓔珞一眼,這才毅然決然的轉身,只留下一個孤單的背影給她,故而也看不到她的眼圈已然紅了起來。
“對不起,如果真有來生,我一定當牛做馬還你這份情……”堇瓔珞微微閉上眼睛,低低的說了這麼一句,眼淚卻還是從眼角流了下來。
以往陳蔚廷離開之後,堇瓔珞都會跟外面望風的人吱一聲,今天卻只是跌坐在牀上,捂着臉低聲啜泣了起來,她不是對陳蔚廷無情,只是不可以動情。
彩雲和追月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一直都沒得到裡面的提醒,這才覺得有些異常,悄悄走到珠簾外仔細一聽,發現裡頭有哭聲,不禁面面相覷。
到底陳將軍說了什麼話,惹得柱子這般傷心,該不會是逼她跟他離開帝都遠走高飛,找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放重新開始生活吧?那怎麼可能,主子可是有夫之婦。
兩人聽了好一陣,裡頭除了哭聲之外並沒有其他的聲音,似乎陳將軍已經離開了,彩雲這才輕聲問了一句:“主子,事情可辦好了?”
堇瓔珞哭了這一陣情緒發泄了不少,聞聲纔想起忘了提醒外面的人陳將軍已走,連忙應聲道:“辦好了,我想歇會兒,你們也退下吧。”
“主子。”追月不放心的喚了一聲,“還是讓奴婢們伺候你吧。”
“不必了,我也累了,過會兒再來喊我。”堇瓔珞不再言語,只是擡手擦了擦眼淚,然後便倚着牀開始發呆,心裡想的竟然全是陳蔚廷。
不可否認的是,陳蔚廷真的待她很好,從當年嫁入宮裡,兩人初次見面之後,那人便一直處處幫着她,那些關於外面的消息,也都是通過他才能得知的。
若是沒有他一直在暗中幫着她,她在這深宮裡就只能兩耳不聞窗外事,又豈能得知青衣坊的事,更不可能這麼輕易便確定墨亦兮的身份。
太子可以把所有的事告知太子妃,卻絕不會透露給他。她經月都難見到太子一眼,再怎麼有本事也難得他的歡心,以後的日子可怎麼熬?
陳蔚廷離開錦繡閣之後便沒有再回頭,家裡一直在催他成親,他也知道自己再怎麼逃避都沒用,早晚得成家,而他的妻子卻不可能是心裡愛慕着的堇瓔珞。
在來找她之前,他其實就暗暗下定了決心,這將是最後一次,以後不管心裡有多想,他也不會這樣來見她,只會偷偷看着她的畫像發呆。
墨亦兮回去只會一直對偶遇陳蔚廷的事耿耿於懷,早已問明瞭來錦繡閣的路,然後躲在一旁,此時見到他出來,表情還那麼難過,不禁心下大驚。
難道堇瓔珞當真做出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可不行,那會毀了她自己的,無論是念在當年的救命之恩,還是看在堇年淚的份上,她也得幫她一把才行。
“誰?”正欲離開的陳蔚廷聽到聲響,驀地回頭卻看到一個人突然從暗中走出,而且還是個並非宮中打扮的陌生人,不禁被嚇了一大跳。
“陳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墨亦兮也不管他是否同意,便顧自往前走去,去的正是上次彩雲帶她去的地方,她不想被人看到說閒話。
“姑娘可是姓墨?你我素昧平生,不知突然找再下所爲何事。”目前東宮裡不是宮人的女子也就只有一個墨亦兮而已,陳蔚廷並不難猜出她的身份,一到涼亭便開門見山問明來意。
“對,我就是墨亦兮,與將軍也是素昧平生,今日冒昧打擾,爲的是堇良娣。”墨亦兮道,“我雖然初來乍到,不懂宮裡的規矩,但也知此時將軍來錦繡閣不合規矩,她已是有夫之婦,還望將軍多爲她的名譽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