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鬥爭
八、鬥爭
紅五軍在董振堂的率領下,無奈的隨張國燾的左路軍南下,返回了阿壩。尐?χ說?箼5?手5?5打ち9月13日,董振堂接到通知,帶五軍營以上幹部到阿壩格爾登寺開會。這些天來,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時時困擾着他,他緩緩起身,來到屋外。望着遠處荒涼冷寂的草地,凜冽嘯殺的寒風中,董振堂百感交集,抑鬱不已。朝思暮盼的會師,轉眼間弄成這種局面。張國燾的種種行徑,不用說,黨中央現在也一定處於危境之中。紅軍的前途在哪裡?自己所追求併爲之奮鬥的事業,難道就葬送在這片荒草漫漫的大草原上?再看看身後那些衣單食乏、疲憊不堪的戰士們,董振堂從內心感到愧意。多好的戰士啊,他們隨自己從江西蘇區出發,一路征戰至此,沒有牢騷、沒有怨言,憑着頑強的革命鬥志再一次戰勝了草地。他們是人,不是神啊,他們經得起幾番這樣的折騰……
警衛排長馬金福悄悄來到他身後,提醒首長該上路了。董振堂這才轉過身,跨上了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馬。
來到會場時,格爾登寺周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顯得格外戒備。他們步入寺內,幾條橫幅標語上寫着:
“反對毛、周、張、博向北逃路!”
“南下創造川康根據地!”
“打到成都吃大米!”
董振堂連日來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但他此時顯得異常的冷靜,回過頭來掃了一眼五軍的幹部們,然後平靜地說道:“咱們先坐下來吧!”
上午10點,大會準時召開,主席臺上的張國燾站起來首先發言:“我告訴大家一個很不幸的消息,**、周恩來、張聞天、博古等人,矇蔽了少數紅軍後於9月10日夜逃跑了!”
臺下頓時轟的一聲亂了起來,站在一旁張國燾的親信黃超、李特等人振臂高呼:“反對**搞分裂!反對**的分裂行徑!……。”
稍停一會兒,張國燾又說道:“我不得不向大家提起一件令人非常痛心的事,這就是,我們的紅軍現在只剩幾萬人了,我們應該大膽地承認,長征是失敗了。現在,雖然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但我們應該想一想,怎麼會弄到現在這個樣子?現在蔣介石掌握了全國的政權,革命是處在兩個**的中間,是總退卻階段。在這種情況下,有人硬要北上抗日,那簡直是開玩笑,是小資產階級的幻想,是機會主義,是退卻逃跑!”說到這裡,張國燾得意地把手指向臺下一方面軍五、九軍的幹部們說:“你們中間有沒有機會主義?你們戴的那頂小五角帽(指中央紅軍的軍帽)就是一頂機會主義的帽子!機會主義帽子底下沒有機會主義腦袋?就沒有機會主義思想?我不相信。但是,右路軍裡大多數紅軍,眼睛是明亮的,相信他們遲早是會覺悟的!”
張國燾不愧是一個演講天才,他口若懸河,聲情並茂,偶爾還裝出一副飽受委屈、痛不欲生的樣子,將四方面軍和中央分裂的責任全部推到了以**爲首的黨中央身上。在座的絕大多數幹部並不清楚這場鬥爭的真實內幕,但一方面軍連遭重創、四方面軍蓬勃壯大的現實,讓他們深信張國燾是正確的,而犯錯誤的只能是中央。接着,張國燾又說道:“同志們,我們紅軍的路爲什麼會越走越艱難?過去是李德、博古的錯誤,但他們已經垮了,現在又是誰的錯誤?”他指着會場上的橫幅、標語說:“很明顯啊!他們明知道北上走不通,還要逼着我們四方面軍跟他們走,其用心將斷送整個紅軍。這樣無知無能又一意孤行的人,還配做紅軍的領袖嗎?他們已經把十萬人的中央紅軍拖垮了,現在又企圖把我們辛辛苦苦壯大起來的四方面軍帶往死路。同志們,難道你們願意跟他們走?跟他們一塊兒完蛋嗎?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會勇敢的站起來反對他們。現在,他們不打招呼悄悄跑了,我認爲這是件好事,遲跑不如早跑,他們走他們的獨木橋,我們走我們的陽關道!”
旁邊的陳昌浩立時站起來講道:“同志們,**、周恩來等人在巴西不向張總政委打招呼,拖着1、3軍,連夜不辭而別,這是可恥的分裂行爲!太令人痛心了!**這種破壞黨紀、軍紀的行爲,在我們黨的歷史上是罕見的。這都是他那失敗主義、遊擊習氣的惡性發展,才墮落到這步天地。尐?χ說?箼5?手5?5打ち”
會場上口號又響了起來:
“反對右傾逃跑!反對機會主義!反對**分裂紅軍!”
“我們要用鮮血和生命,保衛張總政委!紅軍萬歲!”
……
臺上的張國燾得意的笑着,朱德、劉伯承則嚴肅地坐在那裡,張國燾笑着對朱德說道:“總司令,你可以講講嘛!你對這個問題的認識怎樣?是南下,還是北上?”
朱德嚴肅的看了張國燾一眼,冷冷地說了一句:“你都定了調子,我還說什麼!”
“你表個態嘛,是擁護**的北上路線,還是同他劃清界線。”張國燾不以爲然地說到。
朱總司令從容不迫地站起來講到:“黨中央北上抗日的方針是正確的!現在日本帝國主義侵佔了我國東三省,我們紅軍在這民族危亡的關頭,應該擔當起抗日救國的責任。北上抗日,我在政治局會議上是舉過手的,我不能出爾反爾。我是**員,我的義務是執行黨的決定,我認爲,南下是沒有出路的!至於要我同**同志劃清界限,這一點恐怕我做不到。大家都清楚,我與**自井岡山會師以來,就在一起。國民黨稱我們是‘朱、毛’紅軍,哪有‘朱’來反‘毛’的呢?遵義會議確定**出來領導紅軍,我是贊成的,**沒有錯。”
說完,朱德轉向張國燾問道:“遵義會議的決定,中央曾電告過四方面軍,你看到電報沒有?”
張國燾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不高興地對朱德說道:“不要提遠了,你必須回答大家提出的問題,承認**他們北上是逃跑!”
朱德望了望臺上的張國燾,轉而面對臺下的幹部們,和顏悅色地講道:“我再重複一下,中央的北上抗日方針,是正確的,我決不會反對。你可以把我劈成兩半,也割不斷我和**的關係!”
朱德一番擲地有聲的回答,令整個會場鴉雀無聲。張國燾氣急敗壞地站了起來,鐵青着臉,目露兇光。他的秘書黃超首先跳了出來,手指着朱德吼道:“你是老糊塗,你是老右傾,你是老而不死!”
緊跟着臺下就有人惡狠狠地喊道:“既然你擁護北上,那你現在就走,快走!”
朱德冷靜地看了那人一眼,緩緩說道:“我是中央派到這裡工作的,既然你們堅持南下,我只好跟你們去!”
劉伯承見一部分人蠻橫地圍攻朱德,便憤然而起:“你們這是在幹嘛?這是在開黨的會議,又不是申案子,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朱總司令!”
這樣一來,一些人的攻擊目標又轉到了劉伯承身上。
“劉瞎子!你既然反對批判**等人的分裂行徑,又爲什麼不跟他跑呢?你們根本就是一路貨色。”
劉伯承對這些漫罵不屑一顧,語氣堅定地回擊道:“我同意黨中央的北上方針,從全國形勢來看,北上有利,南下是要碰釘子的,敵薛嶽、李抱冰等部並沒有走,向南走,就會碰到薜嶽的人馬和川軍,打得好可以蹲一段時間,打不好還得向北轉移。”
由於朱德、劉伯承對張國燾攻擊黨中央,以及其鼓吹的南下路線不支持,張的追隨者在臺下開始謾罵起來,引起臺下的原一方面軍的五軍(五軍團)、三十二軍(九軍團)廣大幹部強烈不滿。好不容易等會散了,五軍幹部們氣呼呼地步出會場。一路上,他們跟在軍長董振堂身後紛紛議論開來:“太無恥了,怎能這樣對待朱老總、劉總參謀長!他張國燾不就是多幾個鳥兵,敢同黨中央抗衡,拒不執行黨中央的命令。。。。。。”有的則更火爆地講道:
“咱們五軍團單獨北上,找**、黨中央去。尐?χ說?箼5?手5?5打ち”
“如果他(張國燾)阻撓,咱們就跟他幹!咱們難道還怕他不成!……”董振堂平靜地回過頭來,大家頓時又沉默不語。
回到軍部,董振堂心情異常沉重,主要還是擔心在這種狀況下朱老總、劉總參謀長的安危,再就是張國燾這麼胡作非爲的搞下去,紅軍的出路在哪裡?他猜想**、黨中央率一、三軍單獨北上,一定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做出的決定。黨中央制定的北上抗日方針他是積極擁護的,只可惜5軍被分在了左路軍。現在這種形勢下,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再想想噶曲河邊總司令對他講過的話,董振堂一籌莫展。
幾天以後,局勢漸漸惡化。首先,張國燾派來他的親信黃超任五軍政委。他來之後,口口聲聲叫嚷着要對五軍來個根本改造,查抄了五軍的電臺,致使董振堂與黨中央的聯絡就此中斷。接着調走了原五軍政委曾日三,參謀長曹裡懷,又換了一批營、連級幹部。還在一次全軍幹部大會上造謠說:“周恩來、陳庚是蔣介石派來的特務,董振堂是投機分子、是舊軍閥……”等等。董振堂沒去開這個會,事後聽說到這些無中生有,欲加之罪,董振堂笑了笑,選擇了沉默。
可五軍將士們不服氣,紛紛來找老首長董振堂。時任紅5軍教導大隊政委的張力雄就曾問他:“首長,今天你怎麼沒去開會呀?我們都想聽聽你的講話。你要是去了,他(指黃超)也沒這麼囂張。”
董振堂考慮了一會兒,慎重地講道:“因爲有事沒有去,再說我也不想講什麼。”
張力雄聽後明白了,軍長不去開這個會的真正原因,是在用沉默來對抗張國燾的錯誤路線。
以後陸續又有許多同志找到他,董振堂則耐心地教導大家:“革命利益高於一切,個人受點委曲算不了什麼。關鍵要採取正確的鬥爭方式和鬥爭策略,決不能讓他們抓到什麼把柄。”
曾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炮兵副政委的歐陽毅將軍,對這段與張國燾鬥爭的歷史回憶說:
……一天,紅五軍團一個營奉命到阿壩西北20多裡的地方去執行任務,張國燾以這個營不聽從命令,要叛變紅軍爲理由,要繳他們的械,並把營長抓起來要他承認是叛變。爲了把所謂“叛變”紅軍的罪名嫁禍於朱德,張國燾逼迫朱德對這件事情進行表態。朱德義正詞嚴地說:沒有事實,沒有證據,怎麼能亂說這個營不聽指揮,要叛變?你們這樣做不是有意製造分裂,破壞紅軍內部團結嗎?張國燾見朱德態度嚴明,只好放了這位營長。我奉命把這位營長領回來,他回來後傷心地放聲大哭,他告訴我,這些人往死裡打他,就是爲了讓他屈打成招。我一方面喊來醫生爲他治傷,一方面勸他,分裂紅軍的是張國燾,審訊吊打他的那些同志是受了他的矇蔽,不能跟他們計較,那樣就上了張國燾的當了,這樣他的情緒才穩定下來。在南下途中的一天,五軍團收到一封以朱德、張國燾的名義發來的電報,大意是:五軍團的一個排有計劃地組織反動武裝,企圖叛逃,要五軍團派得力幹部進行處理。情況嚴重,五軍團領導最後決定讓我去處理。領受任務後,我分析了情況,認爲不可能有一排反動武裝,可能是掉隊的同志與紅九軍的同志發生了什麼誤會。掉隊是常有的事,出發時讓傷病員先走,軍團隨後行動,有時忽然改變了行軍路線,來不及通知他們,他們就掉隊了。在掉隊期間沒有什麼吃的,幹出點違犯羣衆紀律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於是,我就下令清查掉隊的人,一查剛好有30個人,一個排。我就趕緊將情況報告了朱總司令。朱總司令說:“你們要注意,不要闖禍啊!”朱總司令的話語透露出自己微妙的處境。此時,朱總司令已經被張國燾折騰成了空頭司令,不但指揮不了什麼兵馬,連自己的安全都缺乏保障。我說:“總司令,總部是否也派一位同志一起去?”“好!”朱總司令同意,並派自己的秘書跟我一起到紅九軍處理這件事。經過深入調查,最後總算把情況弄清楚了。原來這個排在執行任務時,突然和一股敵人相遇,他們消滅了這股敵人,並繳獲了一批槍支。他們在返回阿壩的途中,遇到張國燾手下的一名連長帶的部隊,當這位連長得知是五軍團的人又有些繳獲,就讓他們把繳獲的東西交出來,結果遭到拒絕,雙方爭吵起來。那個連長自恃人多,就把這個排的人全部扣留,並安上了“叛逃”罪名。我們回到總部,怎麼也找不到朱總司令。有人悄悄告訴我,朱總司令正在喇嘛廟挨鬥。×?s!尐5說5箼5首發我忙趕到喇嘛廟。一會兒,一個受人唆使、被人用擔架擡進來的小戰士哭哭啼啼地向總部告狀說他被打了。有些人在外面喊:五軍團打了我們的人,請朱總司令驗傷!這分明是給朱總司令出難題。朱總司令走到擔架旁對小戰士說:“小同志,我看看打哪裡了。”張國燾也幸災樂禍地走來,一聲不吭,等着看朱總司令的笑話。朱德認真地看了看,說:“小同志,你可要說實話啊,打了就打了,沒打就沒打,打了人是要槍斃的,沒打你把人家槍斃了,不是冤枉嘛!同志,要講階級友愛,不能冤枉好人。”劉伯承看了看說:“沒傷啊。”張國燾裝模作樣地瞄了幾眼說:“傷嘛,是有一點。”鬧劇過後,他們又繼續圍攻朱總司令和劉伯承。他們逼迫朱總司令表態,要他反對**,反對北上抗日。朱總司令堅定地回答:“**的領導是正確的,中央北上抗日的方針我是舉手贊成的,你就是把我劈成兩半,也不能割斷我和**的關係。‘朱毛’,人家都以爲是一個人,哪有‘朱’反對‘毛’的?”張國燾又繼續攻擊**、周恩來,說他們製造分裂,向北逃跑,說:“**、周恩來走的時候把倉庫裡的槍支彈藥糧食,還有一些傷員統統放火燒了。”我一聽就不對味,這不是惡毒造謠嗎?煽動對立情緒的罪魁禍首就是張國燾,他還嫁禍於人,我反駁道:“張主席,是不是鬧錯了,我們對待俘虜還優待,怎麼會燒死自己的傷員呢,怎麼會燒糧食呢?”張國燾不滿地對我說:“你這是爲誰說話,下面的同志親眼看到的,還能有錯?”朱總司令氣憤地說:“這純是謠言,從井岡山起,**同志就主張官兵平等,這些無中生有的謠言,是別有用心的人造出來的。”張國燾被駁斥得面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久,張國燾就改組了五軍團,派他的秘書黃超來當軍團政委,把原代理軍政委、政治部主任和我都調走了,架空了軍團長董振堂……
一天,沉默中的董振堂等來了保衛局的幾個人,他們氣勢洶洶來到軍部,向董遞上一份名單,上面有:魏傳統、吳瑞林、傅崇碧等三人。接着說道:“董軍長,我們奉張總政委命令,前來捉拿這幾個反革命分子。”
董振堂聽着聽着心裡就來氣,這段時間保衛局是三天兩頭來捉人,連他的參謀長曹裡懷也被帶走,至今生死不明。看完名單,他強壓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說道:“哪來這麼多反革命!他們都是久經考驗、槍林彈雨中闖過來的紅軍幹部,我還嫌這樣的幹部少了呢!”
一旁的羅南輝副軍長也緊跟着說道:“這幾個同志是值得信賴的,我可以擔保,他們不會出問題。”
“你們有幾個腦袋!這些人都是小知識分子,左右搖擺,我們要對他們嚴加審查!走,帶人去!”
這些同志一旦被帶走,多半是回不來的。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他們將人帶走?董振堂豁出去啦,眉頭緊皺,怒吼道:“慢着!”
保衛局的人頓時怔住了,董振堂緩緩站起身,拔出腰間的手槍,“啪!”的一聲拍到桌子上,鏗鏘有力地說道:“你們如果說他們是反革命,我就是他們的頭!如果你們要殺他們,就要先殺我!”
面對這位鐵骨錚錚的紅軍名將,保衛局無計可施,灰溜溜地走了。這句多麼需要膽魄和勇氣的話,董振堂爲新中國保住了一位中將,兩位少將。
在南下期間,董振堂拼全力挽救了不少同志,但還是有部分同志被張國燾密謀殺害了。比如總部偵查科科長鬍底,國共諜報戰場上著名的“龍潭三傑”之一,被**、周恩來評價爲爲中國革命立過大功的人。過草地時因吃蘑菇中毒,神志不清,把積壓在胸對張國燾不滿的話罵了出來。有人立即報告了張國燾,張聽後惱羞成怒,罵他是反革命,當即取消了他的馬和警衛員,讓他自己揹着包袱行軍。胡底抱病跟着隊伍,狼狽不堪,經常掉隊,被斷後的五軍保衛局長歐陽毅發現,董振堂下令對外保密,將他妥善保護起來。儘管這樣,胡底還是被張國燾搜出來抓走了,不久在行軍途中將他秘密殺害。
面對日益緊張的形勢,五軍原參謀長陳伯鈞想先下手爲強,積極聯絡部分幹部,準備拉走原一方面軍隊伍,並解救出總司令朱德,參謀長劉伯承等,如情況良好,將張國燾一併控制住。當陳伯鈞將這一計劃告之董軍長時,董讚許的說道:“這一行動計劃不錯,要實施必須得具備兩個條件。第一:這肯定是一個不得已的辦法,不到緊要關頭,沒有周密佈屬,不得實施。兩位老總(朱德、劉伯承)還在他們那裡,正在做他(張國燾)的工作,我們要沉住氣。第二:一定要得到兩位老總的同意,才能實施這個計劃。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此外,要告誡我們的同志,一定要採取理智的鬥爭方法,目前情況下不能盲動。押在總部的曹裡懷、胡底、彭紹輝等同志,就是因爲平時的言行得罪了他們,至今生死不明。以後我們要謹慎從事,儘量減小不必要的損失。”
告別董振堂後,陳伯鈞來到紅大請示劉伯承。劉伯承是前不久被張國燾貶到紅大任校長的,聽完陳伯鈞的敘述,他完全贊同董振堂提出的兩點意見,當即講道:“張國燾倒行逆施,與黨中央分庭抗禮,還迫害、打擊紅一方面軍的幹部、戰士,你們的行動計劃是正義的,我完全贊同。這樣,我同朱老總商酌一下,很快會通知你們。”
計劃悄悄進行着,劉伯承將朱德約至離營地較遠的一處荒坡上,並示意警衛員撤至幾十米開外,然後笑着握住朱德的手說:“老總,許多天不見,近來可好?”
朱德苦笑着搖搖頭:“這個人(張國燾)腦子裡面有問題喲,硬是要帶着隊伍往南走,總說川軍好對付。其實他不明白,川軍各路軍閥歷來勾心鬥角,只想保住地盤,不想與紅軍拼老本。看來,他不撞得頭破血流是不會罷休的。伯承,你那裡怎樣?你把我約到這裡來,不只是問候我一下吧!有啥子事你就說嘛。”
“真瞞不住你這位總司令!”劉伯承笑着觀察了一下四周,繼續說道:“是這樣的……”
他將行動計劃一五一十地向朱德作了彙報。最後,劉伯承激憤地講道:“張國燾帶着隊伍往南闖,必將使紅軍遭受重大損失,與其這樣,不如拉走隊伍迅速北上,與黨中央**匯合!當然,這只是大家的意見,具體還要徵得你的同意,你覺得如何?”
朱德皺着眉頭,沉思片刻,緩緩講道:“我完全理解同志們的心情,這種想法我也有過,但我很難下決心。四方面軍也是黨的隊伍,與張國燾無關,如果對張國燾實施兵諫,弄得好還行,要收拾不了怎麼辦。一、四方面軍要真正動起手來,你我都將成爲歷史的罪人啊!我不能同意這個方案。”
劉伯承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總司令!請你別再對張國燾抱任何幻想,挽救革命務必果斷行動,這是處置張國燾這個陰謀家唯一的途徑。”
朱德搖搖頭,說道:“你錯了,我不同意這個方案,不是對張國燾下不了手,而是覺得這個計劃不穩妥。你看,我們實施的方案是以少勝多,我們不再是以紅軍對付白軍,而是要針對我們黨領導的、英勇善戰的紅四方面軍啊!一旦控制不好,將會引發慘烈的內槓,蔣介石要是知道紅軍內部真刀實槍地幹起來,不知會有多開心。即使退一萬步,拉走少數隊伍回師北上,那也不知會付出多少沉重的代價。”
“那我們就這樣聽任張國燾擺佈,跟着他走向滅亡!”劉伯承顯然急了。
“不!對張國燾動武現在顯得操之過急,冒險成份過多,時機尚不成熟。還記得南昌起義的時候嗎?也是這個張國燾前來攪局嘛,他堅決不同意起義。那時我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幸虧前委書記周恩來等同志與他據理力爭,才使得起義順利實施。現在不同了,張國燾手握重兵,自以爲可以爲所欲爲,其實他是大錯特錯。四方面軍是黨的軍隊,不是他一個人的軍隊,我們只要做好工作,將四方面軍將士的思想統一到北上路線方面來,相信遲早我們會踏上北上道路的。”朱德舔了舔乾燥的嘴脣,繼續講道:“老五、老九(五、九軍團)那邊怎樣?看來我得去那邊一趟。目前局面如此,你、我肩上的擔子不輕呀!”
兩位老總的手再次緊緊握在了一起,相互道別後,兩人匆匆趕回了各自的駐地。
此後不久,朱總司令特意來到五軍軍部。董振堂秘密召來軍裡部分營以上幹部在他的房間開了一個會,大夥見到朱總司令無恙,還和以前一樣和藹可親,激動地鼓起了熱烈的掌聲,董振堂把手壓了壓,屋內又迅速地安靜下來。
“現在請朱總司令給我們講話!”
朱總司令微微點了點頭,用緩慢的語調說道:“同志們!我很早就想來看看你們,和你們談談,同志們都好嗎?”
聽到朱總司令親切的問候,不少幹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激動得熱淚盈眶,一個同志大聲地說到:“我們都好!總司令,您可要多注意身體呀!”
朱德笑着雙手一攤:“你們看!我不是好好的嘛!”說完話鋒一轉:“現在黨中央、**他們北上了,已取得了很大勝利,這是一條正確的路線!**早已講過:南下是絕路,無論敵情、地形、居民、給養等條件,都對我們極端不利,可是有人卻說北上是逃跑,只有南下是革命,誰是誰非,歷史會作出結論……同志們!我們遲早也會走黨中央、**他們走的路的!但是,現在我們要耐心,要多做工作,不能太性急呀!”
大家都屏息聆聽,室內出奇的靜,總司令略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道:“我們要顧全大局,講革命,講團結,無論如何不能擴大矛盾,更不能盲動!紅軍要和紅軍衝突起來,那就意味着對中國革命的犯罪!一、四方面軍都是黨領導的工農紅軍,是親密的階級兄弟。四方面軍的同志有許多優點,正如中央毛兒蓋會議所指出的,他們英勇善戰,吃苦耐勞……。”
董振堂這些日子沉默多了,也消瘦多了,聽完總司令的講話,他站起來代表五軍全體幹部、戰士表態:“請總司令放心!我們一定堅持原則,冷靜、理智地處理問題,決不感情用事。”然後又轉向在座的幹部們說道:“總司令的這些話,大家要牢記在心,同時要向部隊進行傳達,只要每個同志都能從革命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着想,即使有天大的困難,也是能夠戰勝的!”
經過朱總司令和董振堂的努力,五軍的情緒很快穩定下來。
10月初,張國燾率人馬到達卓木碉,試探性地問朱德:“玉階兄,你在羣衆中威信很高,大家都希望你能挑起革命的重擔。”朱德知道張國燾肯定又有什麼陰謀,沒有理他。張國燾見朱德沒有表示,便厚顏無恥地說道:“我們要遵重羣衆的意見,成立新的黨中央,開除**等人的黨籍。”
這邊話音還沒落,憤怒的朱德“啪”地一拍桌子,
“張國燾!你這種做法是篡黨的行爲!”
張國燾臉上抽了幾下,又厚起臉皮笑道:“朱老總,幹嘛發這麼大的火呀!成立新的黨中央,正是我們順應革命潮流……,你是德高望重之人,現在只要你點個頭,我會給你第二把交椅坐的。”
朱德搖搖頭,手指張國燾怒道:“你知道嗎?你這種做法、想法是對黨的犯罪!”
張國燾見說不動朱德,面色一沉,哼了一聲說:“朱玉階!我告訴你,如今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你就跟我走,要麼你就北上去找**,我張國燾是個君子,放你走,不像**,是個小人,辦事偷偷摸摸。”
朱德毫不留情地痛斥道:“張國燾,我留在左路軍,是黨中央的決定,你無權指揮我!”
張國燾見討了個沒趣,氣得把門“啪!”的一關,揚長而去。此刻,腦羞成怒的張國燾恨不得立時把朱德收拾了,但朱總司令在羣衆中的威信太高,一時又不敢貿然下手。
這以後,朱總司令的處境日益艱難。首先是飯也不叫吃了,開飯後晚一點時間就要餓肚子,康克清深爲老總的身體擔憂。她找到營地附近三十二軍(原一方面軍九軍團)的領導,扛回幾袋白麪,肚子問題總算解決了。可沒過幾天,身邊的警衛莫名其妙又給撤掉了。
堂堂的紅軍總司令身邊,連個警衛人員都沒有。董振堂獲此消息氣得把桌子一拍:“豈有此理!”立即吩咐五軍保衛局局長歐陽毅:“你立刻安排二位同志去朱總司令那裡作保衛工作。”歐陽毅心領神會,正要出門,董振堂又叫住了他:“黃政委若過問此事,就說是我安排的。記住!要‘靠得住’的同志!還有,聽說老總連馬都沒了,你去警衛隊找匹好馬一道帶過去。”歐陽毅點點頭說:“軍長!放心吧,我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