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尚在書房中溫習功課, 聽聞父親與與要找他,驚得將手中的書一扔。賈政在賈寶玉心中積威已久。乍一聽,他還是臉熱心跳, 忙跟着小廝去了。
那邊賈母在房中聽見小廝前來說, 尋思近日賈寶玉尚肯讀書, 也不出門, 定沒有惹禍。對來的小廝道:“好好的去前面跟着。要是老爺再打寶玉。你就說我有一句話告訴他, 要帶着寶玉回金陵。”
小廝得了幾個銀裸子,高高興興的應着出去了。想着這樣的好事兒自己得腿勤快點,多跑幾步。一出二門, 門上站着等息兒的茗煙,上來按住他, “看把你小子高興地 。是不是又得了好東西。我讓你去你還不樂意呢。以後這樣的好事兒輪不到你了。”
那小子機靈, 趴在地上堆了一臉的笑容, “茗爺,擡舉我了。我分茗爺一吧半。老祖宗發話了, 要是寶玉再捱打咱們就回金陵去。”
茗煙鬆了個手,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放你孃的狗屁,誰稀罕你那點東西,還不快滾。”
見小廝一溜煙的跑了, 自己拍拍身上的灰兒, 整整頭髮, 往老爺書房外面聽着。轉過前面的巷子衚衕。迎面就碰上賈寶玉, 他奇道:“哥兒, 老爺不是找你嗎?”一想肯定是賈寶玉不敢過去,呲着牙笑道:“哥兒, 放心。老祖宗發話了,這會兒肯定不會捱打。”
賈寶玉擡腳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腳,揹着手在前面走着,“放屁的話。早就見過老爺了。老爺說這幾日看書辛苦,讓我到老祖宗跟前說說話。讓她老人家放放心。”
老爺轉性子了,茗煙有點不太相信,“ 真的?哥兒就沒捱上老爺幾下?還得了誇獎?”
賈寶玉停下步子,依舊揹着手,臉上似笑非笑的看的茗煙有些心虛,嘴中啐道:“你這不中用的奴才,指望我捱打呢。我捱了打你又有什麼好處?”說着又要踢他。
茗煙常跟在賈寶玉身邊,與他嬉笑打鬧慣了的,一歪身子躲開了,笑嘻嘻的道:“這不是與平日裡爺們的樣子不一樣嗎。哪一會兒叫過去不是打就是罵,順着連帶咱們也比別的主子奴才矮一頭。我這不是習慣了嗎?”
賈寶玉聞言笑道:“好你個茗煙,敢編排起主子來了。看明天我不打發了你,再找新的來。”
“哥兒,明兒都打發了找新的來,我也管不着了。只是這會兒到老祖宗房中去走走纔好。老祖宗怕是掛念着。”
祖母異常疼愛自己,以前是自己不孝,整日的讓她提心吊膽的,如今可不一樣了。想着加快了步子,剛過二門又回頭跟茗煙說,“你去速去書房,將我讀的書拿到裡面來。我就在裡面看一會兒。”
茗煙撒丫子就往裡面跑,爺轉性子了,日日的喜歡看書了,也不跟府中的小姐丫鬟鬧了,一心的考功名。
自從林黛玉去了以後,賈寶玉日覺無聊,又想起臨行前香菱的話,越發的用功努力了。若是他想去姑蘇,全家人誰不得跟他掙命。若是皇上下了旨意,誰又敢說一個不字。
那日她臨行前自己給的信箋不知道她看了沒有,想着林黛玉的模樣,他不覺着有點神情恍惚,忙端正了神態掐斷了心中所想,清了清腦子往賈母房中去。
賈母因一場病下來,迅速的老下去了,日子的精神漸漸的迷頓了,這不一會兒的功夫又睡着了。鴛鴦正跪在前面打捶腿,見他老了忙擺擺手。
伺候的婆子將他拉到一邊去:“爺過會兒再來吧。老祖宗剛睡下去。”
賈寶玉上前坐在賈母的腳踏上坐了一會兒,看着祖母沒有醒的意思,又惦記着自己的書,捱了一會兒、挨不住,便也走了。
賈赦是賈母的第一個兒子,平日裡沒什麼作爲。得府上廕庇,整日的眠花宿柳,鬥雞走狗。近日見老祖宗不中用了。與邢夫人商量着,多多到跟前來。母親自小偏心,要是有一天撒手去了,咱們又不在跟前,什麼都讓二房得去了。
一進門便見,鴛鴦跪在地上給賈母捶腿,一壁捶一壁自己閉着眼睛打盹。鴛鴦現年也是十六有餘了,樣貌齊整,又得老祖宗歡心,賈府中沒有看不起的。這會兒跪在地上,背/臀曲線異常玲瓏。
賈赦本就是色中餓鬼,就是他屋中伺候的,略平頭正臉的他都要沾染一二,不用說鴛鴦這樣拔尖的人才了。他悄沒聲的轉到鴛鴦身後,一把抓在她的臀上,將臉擱在她的肩膀上就要親嘴。
鴛鴦迷迷糊糊並不做他想,還當是平日裡幾個丫頭沒大沒小的嚇唬她。用手將人臉用力一隔開,嘴中笑道:“哪個作死的妮子,你不要。”命還沒說出口,一見是賈赦,又是恐又是懼,張嘴要叫,賈赦一把握住她的嘴,目露兇光,壓着聲音威脅道:“你敢出聲,打死你。”
府中的一等丫鬟,何時見過這種陣仗,早就嚇癱在地上,賈赦這才鬆開手,一笑露出一嘴的黑牙,“明兒我就來要你做小老婆。”
賈母打了個盹兒,轉醒了問道:“誰在下面?”
賈赦即刻正了衣冠,匍匐到榻前,笑道:“母親是我。”
賈母緩緩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是她大兒子,“你趴這麼近作什麼。好好的不在家中做事兒,跑到我這裡來了。”
熱臉貼生了冷屁股,守着鴛鴦賈赦一時臉上掛不住,“ 來看看娘。”
“看看你娘死了沒有?還惦記着我那點兒錢。去吧。我要是死了,你再來。”賈母閉上眼,大兒子不肖,世襲官職半點上進心也沒有。孝心不如小兒子。
賈赦獻殷勤,還被罵了一頓,喪氣的站起身來,瞅賈母沒看見往跟前的鴛鴦身上一腳,算是解了氣。
鴛鴦恨得牙根兒疼,跟在舅母跟前何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又不得跟人說,少不得將話壓在肚子裡,夜裡沒人處偷掉眼淚。
她前想右想,哥哥嫂子都是貪財的,是不能救她,反要將自己讓火坑中推。老子娘還在南邊,有人傳話來,爹爹已經被痰堵了心竅,也是不能幫的。現在唯一能找的就是她了。心中打好主意,便漸漸安定下來,記得她跟自己說過怎樣找她。翌日,悄悄的派人到秦記繡房中去尋人。
賈赦回到院子中,受了一肚子氣。看着一屋子的丫鬟姬妾都不合眼了。越想越覺着鴛鴦的滋味不一般。搓搓手,心道:“這些丫頭不就是想着他日攀高枝兒做鳳凰。我這一去說,他不定多高興呢。”忙忙的將邢夫人找來,邢夫人不敢忤逆,去院子中找她的哥嫂。
此時,秦可卿尚在家中,這些日子賈蓉尚不忙碌,常在跟前讀書寫字。小兒繞膝而坐,烏拉烏拉的不知道說什麼。她看了半天對賈蓉道:“唉,咱這孩子話這麼多。一個正經的男兒家,這可怎麼好?”
賈蓉從書中擡起頭來,笑道:“這無妨,等他長大了,咱們讓他去做,君前言官。正好說話多就能派上用場。”
秦可卿聽了,笑的拿拳頭捶他,“沒個正經話,我纔不想讓咱們的孩子做官。你們是沒有辦法,我的孩子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無論他想做什麼都可以。”
“咱們的孩子不建功立業,難道要營營碌碌一輩子。你孩子氣,男兒整日的在家鬥花養草什麼意思?就是日日有五斗米吃,世間的玩兒樂也有盡的時候。咱們的孩子,想做什麼都可以做什麼。只是要正途,還要有所成就纔好。不然一生回味枉然。”
“一生一世若是庸庸碌碌確實沒有意思。都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以前只聽人說,到底不能十分利留意這裡面的意思。如今有了孩子,爲他打算要比爲自己打算的要多。想想要是偏居在四方天中,整日的望天,衣食不缺,一時倒是好享受。日久了也沒什麼意思。”
賈蓉扔下手裡的手,起身攔着她的肩膀,“卿卿,等過了這陣兒,我得空了便陪你出去走走。你在家中想是帶孩子也很煩悶。”
“是煩悶啊。不過,蓉哥兒你想作什麼?我都支持你。你好好看書去吧。我也好好想想我要作什麼?遊山玩水那是消遣,我也不能一輩子游山玩水。”
賈蓉不肯起來,還是摟着她的肩膀,“卿卿,你在家中給我再生幾個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可以了。外面的事兒不是還有我呢。”
呵,真是足足的封建專權的男人。秦可卿不欲跟他計較,幾百年的代溝不是一句話就能完成的,“好了,我知道了。你就去好好看書,我自己的事兒自己來辦。咱們各自爲政,好不好。”
小兒見爹爹孃親坐在一起,也咯咯笑着擠在中間,秦可卿與他擠牛,“是不是啊,乖乖寶貝。”
小兒咯咯的笑聲,傳遍了整個院子,作爲母親秦可卿是知足的。
恰在這時,瑞珠從外面進來,手裡拿着一方手帕,疑惑道,“小姐,店鋪上的來人說是有人送了這個。還有一句話,奶奶當兌現承諾。”
秦可卿皺眉接過帕子,只見上面栩栩如生的繡着一隻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