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籬訝異, 沒想到父親到最後還留了這麼一手,可轉念一想,還有什麼比把黛玉搶過來還重要的事呢?無論什麼條件先答應了再說!想到此, 忙道:“父親請講, 別說一件事, 就是十件, 只要兒子能辦到的, 一定去服從!”
“好!”東安郡王這才真正地眉笑顏開,身子略略前傾,壓低聲音又無比清晰道:“成親之後, 不許再出府東遊西竄,老老實實地待在京城, 我會命人打通關係, 將你送到兵部歷練。當然, 此事要保密,你到了兵部之後, 身份也要保密,先從最底層的兵卒做起,我倒是要看看,我的兒子是不是也是塊帶兵的好料子!”
“郡王,不可啊!”東安郡王話音才落, 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郡王妃就忍不住起身阻止道, “妾身就少籬這一個親生兒子, 郡王怎能捨得讓他去兵部?這……這萬一要是打起仗來, 他可怎麼辦?”
“怎麼辦?外戚入侵, 是個男人都得去戰場上殺敵。怎麼,你的兒子就是個金疙瘩, 只許捧着慣着,吃不得一點苦,沒一點兒血性?要真是那樣,跟廢物有什麼兩樣?”東安郡王沉下臉色,毫不留情地呵斥着。
“可是……”郡王妃還想再求情,卻被少籬伸手攔住了。
“母親,兒子願意!”少籬目光炯炯地望着母親,“昨兒兒子就已經同您講過,能上陣殺敵是兒子的榮幸,兒子也希望能用自己的能力保護妻兒老小,母親難道忘了嗎?再說,咱們穆家是外姓封王,比不得真正的皇親貴戚可以高枕無憂,眼下的榮華富貴不過是浮雲,居安思危纔是我們穆家最應謹記的!”
“可是,我就是不放心,你纔要娶妻就說這些話,母親的心裡不好受……”郡王妃說到這兒,早心疼得掉下了眼淚。
少籬一臉的無可奈何,只得使眼色給父親。東安郡王難得一次與兒子心意相通,忙緩下語氣,安慰道:“你呀,白活這一把年紀,還不如你兒子有些見識。有句話他說得很對,咱們外姓王要時刻謹記身份,既然上邊允許外姓王可以掛實職,那咱們就得好好利用起來纔是,一來可以爲國效力,二來也是爲了自保啊!”
郡王妃何嘗不懂這些道理,只是爲人母親,捨不得孩子受苦就是了。無奈這父子二人打定了主意,也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扭轉的,只得垂淚長嘆一番,也就任其折騰去了。
榮國府,賈政在臥房裡踱來踱去,心神不寧。王夫人因利用紫鵑等丫頭們和少籬的命運轄制了黛玉,這兩日過得甚爲順暢,這會子突然被賈政繞得頭暈目眩,忍不住問道:“老爺,到底出了何事,讓你如此焦灼?”
賈政眉頭深鎖,搖搖頭道:“還不是林丫頭那事兒,這送信的小廝都出去兩日了還沒回來,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呢!”
王夫人一聽,不屑道:“林丫頭既已點了頭,陳家又是願意的,還能出什麼忿子?想必是陳家急着回去籌備,路上走得快了些,這小廝一時攆不上,估計多等一日也就有回信了。”
“哼,這事兒哪有你想得那麼簡單!”賈政瞪了王夫人一眼,低語道,“這陳家與我們賈家的門第到底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稍微有點腦子的就能猜出一二。好在林丫頭只是親戚,妹妹與妹夫俱已亡故,這才顯得不那麼突兀,可就算如此,此事我也背定了罵名,當是越快完結越好,萬一出點紕漏傳出點什麼不好的傳聞,那就不是簡單的幾聲罵能消停得了的!”
王夫人一怔,咬牙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怪得了誰呢?還不都怪大老爺……”
“住嘴!”賈政氣得厲喝一聲,罵道,“大哥再不濟,那也是你的大伯哥,哪有弟媳婦在背後嚼大伯哥舌根的?!”
王夫人早先就憋了一肚子怒火,苦於無處發泄,這會子終於得了機會,加之賈政最近疲於奔走周旋,無論是銀錢還是關係都多次有求於自個兒孃家,越發的有了底氣,忍不住冷笑道:“連累得賈家百年基業搖搖欲墜,還好意思擺什麼大伯哥的譜兒!依我說,咱們索性趁着這個機會分家得了,免得大房那邊的事兒捂不住,咱們也得跟着吃官司!”
“胡說!”賈政氣得鬍子亂顫,指着王夫人的鼻子罵道,“你好歹也是出身名門,怎麼好意思提‘分家’二字!就算是太平時節,這事兒也提不得,何況如今正是考驗人心的時候,你居然敢提這個,小心傳到老太太耳中,出了亂子我唯你是問!”
王夫人也急了,“豁”地一身站起身紅着眼圈道:“你以爲我願意當這個惡人嗎?我也是被逼的!你也不想想,如今爲了保住整個榮國府,家裡已經債臺高壘了,若不是陳家答應將聘禮折成十萬兩銀子的話,咱們還能撐幾日?若真到了過不下去的地步,老太太、老爺還有寶玉、寶釵這小兩口可怎麼活命?指望着賣首飾賣地嗎?你也不怕丟人!!”
“混帳,還不快住口!!”賈政氣急敗壞地一腳踹翻了一把椅子,罵道,“吵吵嚷嚷的做什麼?這事兒府裡只有你知我知老太太知,若是傳出去,說我賈政賣外甥女求榮,你我顏面何在?整個榮國府顏面何在?我看你是老糊塗了!!”
“哼,不過是拿外甥女換幾兩銀子救救急,有什麼可丟人的?當初你不是照樣把親生女兒送到宮裡去了嗎?爲的是什麼?還不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混個國丈噹噹,再不濟也能保着賈家上下加官進爵一世尊榮?!……”
“瘋了,真是瘋了!”賈政嚇得面無人色,幾欲上前去捂她的嘴,好在王夫人還算保有幾分清醒,見賈政嚇成那樣,也就見好就收住了嘴,只是仍舊一臉忿忿,轉身摔了簾子帶着丫頭們走了。
賈政從來沒想到王夫人表面和順了一輩子,骨子裡卻是如此刻薄陰險,不覺後怕不已,從此再不敢對着她大吼大叫,以免她口無遮攔,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之隱秘事來!
王夫人發泄了這一通怨氣,終於覺得心裡敞亮了許多,一想到自己服從恭敬了半輩子的丈夫嚇得戰戰兢兢的模樣,她就打心底裡覺得痛快。纔要往怡紅院的方向去,打算去瞧瞧寶玉如何了,卻見賈母領着一幫子丫頭婆子往瀟湘館去,王夫人不覺心頭一動,生怕黛玉在賈母跟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遂扶了丫頭,急匆匆地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