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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是個溫柔又多情的小女人,加上她是原配,哪怕她的丈夫的官位品級低了一點,可是她會做人,也招人喜歡,加上林家的關係和韓家人暗地裡幫忙,這小夫妻兩個的日子很快就好過起來了。

雖然寧國府榮國府在江南很有勢力,又有很多的老親,可是這些勢力這些老親基本上都在榮國府的手裡。誰讓之前賈敬被算計得進了道觀,賈珍年紀也輕,又是個不怎麼靠譜,對着榮國府比自己的父親還尊敬的主兒呢?寧國府的勢力被榮國府搶了去也不奇怪。

不過,秦可卿也發現了自己寧國府的優勢。

沒錯,那些勢力那些老親都成了榮國府、成了那賈史氏賈王氏婆媳兩個的囊中之物又怎麼樣呢?誰知道拿着那些東西,跟着那些老親們勾勾搭搭的,會不會惹了上面的忌諱,給家裡、給自己的男人招來的麻煩!

何況自己的丈夫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慢慢地經營起屬於自己的人脈,又何必一定要等着接別人的東西?

秦可卿自從嫁了賈蓉,心裡就不安穩,生怕自己會害了自己的丈夫。可是賈蓉居然願意爲了她舍了京裡的榮華富貴,來江南給別人打下手。就衝着這一點,秦可卿就認定了他,鐵了心,要跟他過一輩子。

大多數女人都是這樣感性的。自己的男人對自己好一點,無論這個女人有多麼厲害,手段有多麼高超,身份有多麼顯貴,只要那個男人對她好一點兒,或者剛剛好好達到了這個女人心底的那條線,這個女人就一輩子認定了他,死心塌地地跟她過一輩子。

秦可卿就是這樣的女人。

這一次,爲她付出,讓她感動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的丈夫。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幸運了。

秦可卿身邊也有幾個厲害的人物,見自己的小主子這樣堅決,少不得私底下也指點了秦可卿不少東西。

所以,即便韓氏是林如海的妾室,秦可卿也做足了晚輩的樣子,逢年過節的,都去給韓氏行個禮。雖然韓氏是妾室,當不起她的磕頭,可是兩個人客客氣氣地坐下來一起說話還是可以的。畢竟韓氏是林招娣的生母,而林招娣已經是朝廷正式冊封的縣君了。

就秦可卿自己的意願來說,她也願意跟韓氏多加來往的。韓氏是她這麼多年以來見過的唯一能夠在相貌上跟她平起平坐,或者說高她一頭的女子,說話行事斯文又端莊。跟着韓氏在一起,秦可卿可是難得地輕鬆呢。

也正是因爲如此,秦可卿在給京裡送節禮的時候,各項物件都越發精心了。給賈赦邢夫人這邊的東西和給賈政王夫人這邊的東西都分開了,還特地準備了江南的小玩意兒給林家姐弟幾個和迎春惜春賈琮賈環。

正是因爲這樣,這一年的中秋節節禮要比往年更加費心。

往年,林招娣也好林黛玉也好,身上都沒有封爵,不過是普通的官宦人家的小姐而已,以晚輩的身份給父親的同僚們送禮,自然是可以的。官場上的人都是林如海的同僚,不少人還是林如海的後輩,其中也有不少受過林如海的照顧的,所以注意一下林如海留在京裡的幾個孩子卻是可以的。

今年卻不同。今年,林招娣也好林黛玉也好,都已經是一等縣君了。她們的品級雖然不算高,卻也超過了大多數的小吏。這大多數的禮單也要更改。還有,之前送了賀禮過來的人家,她們也要送上一份體面又合乎規矩的節禮纔是。

正經的應酬往來不一定要登門拜訪,這逢年過節大事小事的節禮也一樣是應酬往來。最是馬虎不得的。無論是怎樣的人家,在女眷不能輕易出門的年代,女眷之間的交情,基本上都是從這些來來往往的節禮上開始的。

林招娣和林黛玉兩個,一左一右坐在寒煙廳正堂的填漆榻上,一人拿着舊例,一人拿着已經收到的禮單,兩個人都拿着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姐姐,你看這位都察院的馮大人家裡是不是添減些個?我們是一等縣君,而這位馮大人卻是監察御史。雖然說是老資格了,可是這品級到底不如我們。而且這次馮家更是早早地把節禮送來了,雖然跟以往變化不大,可東西卻比以前多了三成呢。而且馮家送禮的日子也比以前早了好多呢。”

林招娣點點頭,道:“是啊。臣子之家的姑娘受到朝廷冊封的也就我們兩個,就是想找些參考也難,也只有我們自己斟酌着些個了。這位馮大人送來的東西的種類跟以往的都差不多,可見人家對我們家的態度還是沒有很大的變化。至於提早送節禮和數量上的加厚,應該是我們姐妹的品級變動的關係。以前我們是打着晚輩的旗號往馮家送節禮的,馮家既然當我們是晚輩,收到節禮以後,再回一些自己家的東西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如今我們的品級高過了馮大人,馮大人自然就要依下官往上峰送禮的規矩了。嗯,我們還是照着以往的單子給馮大人家裡備禮。這樣,從禮單的數量上來看,正好比馮大人的禮單略略薄了一成多一點。另外,我們還可以額外給馮大人家的哥兒準備一些書籍什麼的。我記得馮大人家的嫡長孫今年就要正經上學堂讀書了,他的生日就在這八月裡。另外備一份書籍文房,再特別註明了是給馮大人家的哥兒的,也不算過。”

林黛玉抓起邊上那厚厚地一刀有關都察院的諸多官員家庭情況的詳細資料,再一次確定了監察御史馮大人家裡的情況之後,才道:“姐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的節禮也要趕緊送了。這馮家哥兒的生日就在後天呢。”

“嗯。那就將給馮家的節禮另外放好了。最遲後天早上就送過去。”

林黛玉點點頭,想了想,將帖子和禮單寫好,交給邊上的白鵠。白鵠另外抄寫了,這纔算是正經的帖子和禮單。

正經大家閨秀的筆墨可是不能出自己家的二門的。就是讓自家的兄弟們拿去玩耍也不成。經過嬤嬤們的教導之後,林招娣和林黛玉都非常注意這些。

弄好了馮家的這一份,林黛玉又拿起了御史臺的範大人家的禮單,細細地看起來。

在林招娣的印象之中,都察院應該就是御史臺纔是,等真正接觸了家裡的應酬往來,她才知道,這個時空的御史臺是御史臺,都察院是都察院。御史臺是言官的根據地,負責的是監督百官,而都察院是掛在御史臺名下,專門負責複審戶部和內府轉過來的鹽鐵官營和朝廷的茶稅等事宜以及專門負責邊關貿易的衙門。御史臺是清貴廉潔,都察院卻相反,位卑卻有錢。可以說明明就隔着一堵牆,卻是天差地別的兩羣人。

有御史被貶進了都察院的,但是都察院的人卻很少能夠爬進御史臺的。

當初,因爲賈家的事情,林如海就受到了牽連,從高高在上的從二品的御史臺第一把交椅,堂堂蘭臺寺大夫淪落爲僅僅是七品以下的監察御史。可以說,因爲賈家,林如海夠丟臉也夠倒黴的。

如果不是皇帝念着兩人從小到大的情分,林如海說不定還真的會在都察院裡窩上一輩子,又哪裡有機會去揚州管着皇帝的錢袋子?又哪裡會找到了機會東山再起?

對於林如海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來說,從高高在上的蘭臺寺大夫掉到了小小的監察御史的位置上,然後被往日的同僚在背地裡指指點點,還要求他唾面自乾,未免太強人所難了些。

但是,都察院的每一個人都是日復一日地過着“十年長官罵”的生活。他們都能夠過下去,林如海如果做得出格了,難免會被人家數落矯情。

由此可見,皇帝對林如海還算不錯。而這位馮大人能夠在都察院裡一呆十餘年,也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要知道,如果說御史臺是白道的話,都察院就是介於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很容易一步踏錯,做下知法犯法的事兒的。所以都察院裡換人也是很勤快的,不僅僅是負責鹽業這一塊的巡鹽御史,茶葉、鐵器和邊關貿易都一樣。下面的官商們的孝敬,都察院不能不拿,可是拿多少,怎麼拿,哪些能拿哪些不能拿就有得說了。

馮大人能夠在都察院裡呆了這麼多年,成爲都察院裡的老資格,自然是有他獨到之處的。當他接到林家的回禮之後,對林家的幾個孩子也越發覺得親近了。

老實說,馮大人本人是不怎麼看得起林如海的,他覺得林如海的本事是有了,卻缺了幾分運道,尤其是沒有修下一門好親戚,給自己也給自己的兒女們招了災。而且;林如海本人也太過脆弱了些,如果林如海能夠堅強些,就不會被賈家拖累成那個樣子了。

馮大人對林如海有些不滿意,對林如海養孩子的本事卻是佩服的。

馮大人本人對賈家的事兒門兒清,所以堅信以賈家養孩子的辦法是絕對養不出什麼出色的人物的。林家的姑娘們能夠出彩,還得了上面的青眼,自然是林家教養孩子的法子好,也是林如海自己沒有放鬆了自己的孩子的教養,而不是像賈家那樣,任由自己家的子嗣們被內宅的糊塗女人們給養廢了。

這樣的想法不僅僅被都察院以馮大人爲首的監察御史們廣爲接受,就是御史臺的官員們也都普遍如此認爲。

御史臺負責監視百官,對賈家的事兒知道得比都察院那邊還多得多。在御史臺的諸多御史的眼裡,賈家自打那位史太君上位之後,爲了達到自己大權在握的目的,根本就不顧整個宗族的死活,這種傾向在這位史太君年老喪夫以後越發明顯。可以說,那位史太君已經不僅僅是不顧宗族了,甚至是不顧自己的兒子的死活了。

京兆尹換人以後,榮國府的案子沒有交給繼任的京兆尹,而是將全部的資料都轉給了御史臺。所以,範御史他們都知道,賈家的男人們沒本事是事實,從賈赦賈政開始,到下面的孫輩們沒一個是真正有出息的,有出息的男人不是死了,就是半出家的狀態。賈家的這種奇怪的現象自然有御史專門研究過。範御史就是其中之一。

範御史認爲,賈家的男人們會沒有本事,那是因爲賈家如今大權在握的女人們怕男人們有本事了,會脫離她們在掌控,所以壓着兒子、縱着孫子,由着賈家的男人們不讀書不上進。至於賈赦賈璉這父子兩個,在學問上是差了一點,但是會做人也知道做事,可見本性是不錯的。如果沒有那些女人在背後作祟,再有個人提點一二,還有上去的機會。

賈赦是年紀大了,又給兒子做了擋箭牌。不要說別人,就是御史臺的那些鐵面御史們也感動於賈赦的愛子之心。

同樣,御史臺的衆位御史們看得明白,賈璉這個小子雖然沒有功名,只有一個捐官,卻是個會做人的,跟林家的關係也好,林如海未必不願意拉拔這個大舅子家裡的孩子一把。而且淳化縣君和淳安縣君姐妹兩個跟這個舅父家的表兄關係也好,有了林如海的暗中支持,又有林家兩位縣君的支持,賈璉本身也會做事又會做人,只要他不要失了自己的良心,將來就是做到封疆大吏也未必可知。

所以,範御史對賈璉的很多事情都是採取觀望的態度,而對林家卻是保持在禮儀之上一點點的親近。

這也是御史臺相當一部分御史們的態度。

所以,都察院裡的衆多監察御史是看在林如海曾經跟他們一樣都是監察御史上去的香火情分和自己的人脈考慮,所以跟林家親近的。而御史臺的官員們則是看到了林家的未來對國家、對御史臺也會有較大的影響,這才早早地送了禮物來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御史臺和都察院的官員們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合,卻都早早地往林家送了節禮。

這些彎彎繞繞,林招娣林黛玉姐妹兩個是不知道的。她們知道御史臺跟都察院的不同,也知道御史臺比都察院清貴,所以自然想着也回些清貴的東西。

她們只考慮了林家跟對方的關係,卻對官場上的事情不甚了了。

不過,她們的年紀都還小,家裡也沒有正經的長輩。嬤嬤們大多數對宮裡的事情很熟悉,對官場上的事情也是三緘其口的。所以,有些時候,按着她們自己的想法去做,將事情簡單化處理,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林招娣林黛玉兩個商量着中秋節節禮的時候,迎春惜春兩個居然不讓下面通報就進來了,倒叫她們姐妹兩個吃了一驚。

姐妹兩個趕緊丟下手裡的東西,起來迎接兩位表姐妹。

“二姐姐四妹妹?怎麼這會兒過來?姐姐妹妹們要過來事先也不派人打個招呼,好讓我們到前頭接你去。來了也不讓丫頭們通報一聲。你看這屋裡,亂糟糟的,不知道的,還當我們姐妹故意怠慢了姐妹們呢。”

惜春笑嘻嘻地道:“林大姐姐,你也別跟我計較這些了。這段日子,我可是憋得狠了。所以就直接去了大老爺那邊,拉着二姐姐過來了。”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麼?”

惜春道:“之前我跟姐姐們約好,早兩個月就要過來耍的。可是之前傳出了聖駕駕臨姐姐家的事兒,緊接着那位二太太又打聽到了聖駕欲往姐姐家的莊子上去的事兒。老太太和二太太就鬧着讓隨駕的大老爺把那個傢伙給帶上。我父親和大老爺好說歹說才把老太太給擋了回去。結果那二太太又鬧幺蛾子,想把那個傢伙塞到姐姐家裡來。這不是要姐姐們的命麼?”

這次榮國府那邊的事情鬧得太大,讓惜春非常不舒服。惜春可是賈氏一族族長的女兒,父親是進士,哥哥又是爵爺,自然是很有些小姐脾氣的。加上她的父親有疼愛她,賈寶玉又着實討厭,讓惜春非常不高興。眼下,惜春已經懶得用二哥哥或者寶玉來稱呼賈寶玉了。她直接用了“那個傢伙”這四個字。

林黛玉頓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道:“然後呢?”

惜春道:“還是大老爺找了二老爺說話,聽說二老爺先是什麼都沒有說,也沒個表示。後來大老爺急了,就跟二老爺說,如果二老爺想背上逆謀的罪名兒讓整個賈氏一族滿門抄斬的話兒,那就由着二太太作耗吧!這才讓二老爺驚醒過來。二老爺找了個藉口,檢查了那個傢伙玉的功課,結果大多數他都沒有答上來。那些東西,蘭兒都已經熟得很了呢。那個傢伙可是蘭兒的叔叔,年紀還大上好些,居然還比不得蘭兒,虧他比蘭兒多吃了這幾年的飯。加上那個傢伙也是個沒眼色的,在二老爺跟前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更是激怒了二老爺,二老爺把他按在春凳上一頓好打。如今這人還在屋裡趴着呢。”

“他又捱打了?”

林招娣喜出望外。如果讓王夫人真的把賈寶玉塞進了林家的莊子,不要說賈寶玉的那些古古怪怪的話一定會得罪了皇帝並且讓御史臺住了不得不處置他的藉口,就是林家也會因爲說不清楚賈寶玉怎麼會出現在聖駕之前,而被問罪甚至連累九族的。

賈寶玉跟迎春不同。賈寶玉是男丁,又比林招娣還大些。林家又沒有長輩在,最大的也就林招娣這個姑娘。如果賈寶玉出現在林家,不論是莊子上還是林家的宅子,林招娣也好林黛玉也好,她們的閨譽都完了,還被皇帝抓了個正着。那個時候,就是林招娣林黛玉有再大的功勞也無用。世俗會要求她們姐妹兩個以死謝罪的。如果她們不死,那麼爲之付出代價的將是整個林家。也只有她們死了,帶走一切過失,才能夠保全林家。

這纔是社會對女子的〖道〗德要求。

完全沒有迴轉的餘地。

而且,迎春是第一次接駕之時就已經在林家了。即便她就在最開始的時候露了個臉,可是禮部還是有記錄的。所以,迎春跟着去林家的莊子也不算過錯。

可是賈寶玉卻不是禮部記錄在案的啊。

聽到賈寶玉捱打讓賈母和王夫人的算計化爲烏有,林招娣還是很高興的。不過,她也發現了自己未免露了底,只得略略定了定神,道:“這還真是要謝謝妹妹的父親和大舅舅了。”

惜春道:“那是。那天二姐姐也在姐姐家裡,不知道也正常。外頭雖然沒有聽到什麼動靜,那是大老爺和我父親管得嚴,其實啊,老太太鬧着要大老爺帶上那個傢伙的時候,大老爺就派人來向我父親求救了。我父親立即就帶着哥哥過去了,我也派了彩屏一路跟過去,躲在後面聽。”

見惜春舔了舔嘴脣,林黛玉趕緊親自端了一杯茶給惜春。

惜春接過來,一氣喝了一大半,手裡的茗碗一放下,就跟倒豆子一般,將那日在賈母上房裡的長輩們的對答一五一十地說了,然後才道:“我父親和大老爺聯手,好容易將老太太的念頭給打下去,那位二太太還沒有死心,算計大老爺不成,居然算計上了林大姐姐林姐姐家裡。如果不是璉嫂子有成算,早早地就派人在馬房那邊守着,又派了兩個伶俐的小廝仔細地盯着,一有動靜就讓他們飛速上來回話,只怕等那個傢伙出門了,我們還不知道呢。”

林黛玉道:“還有這樣的事兒?”

惜春道:“何止。聽說那個傢伙是在這件事情上最高興的人,還跟自己的丫頭說,要林大姐姐給他下廚,他要跟林大姐姐林姐姐一起吃飯呢。還好那兩個小廝機靈,一面給了自己相熟的好夥伴們銀錢,大家一起磨蹭着,一面讓腿腳最快的那個去找大老爺。大老爺馬上就去找了二老爺,跟二老爺說了一大通。聽二老爺外書房裡伺候的粗使小廝們說,二老爺剛開始的時候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還說了什麼,惹急了大老爺,大老爺就大聲嚷嚷,說二老爺不知死活,連逆謀都不知道。還說,如果讓那個傢伙出門了,就全家就等着上法場吧。二老爺的那些清客也得了消息,跟着一起勸,這才說服了二老爺。聽說大老爺和二老爺緊趕慢趕,終於在寧榮街上把人追了回來。”

讓人不敢置信。

不要說林招娣林黛玉了,就是這屋裡大大小小的丫頭婆子們都知道什麼是十惡不赦,這勳爵世家裡頭居然還有人不知道。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如果賈寶玉真的出現在林家的莊子上,不要說什麼名節了事兒了,就是爲了君王的安危,林家也會被賈家拖累,株連九族。

林黛玉不知道如何是好。賈母畢竟是她的親外祖母。

她跟林招娣也不一樣,林招娣到底也不過是個記名嫡女而已。

林招娣也很快反應過來,道:“四妹妹,你的意思是說,老太太原來是想着將那個傢伙送來這邊的宅子來,而二太太后來又出了一個餿主意,想讓她的兒子先去我們家的莊子?”

惜春點點頭,道:“正是。”

林招娣皺了皺眉,道:“老太太年紀大了,老糊塗了也是難免的。畢竟老糊塗是種病,而且幾乎每個老人家都會犯的,還無藥可治。老太太的年紀也那麼大了,老糊塗了也未必可知。可是二太太還不老啊。二太太的年紀也不算很大,也沒有到老糊塗的年紀,怎麼二太太就那麼有恃無恐,認爲這樣打聽聖上的行蹤,還千方百計地謀劃着將自己的兒子送到聖上跟前,就不怕給自己的兒子招了災?也連累了二老爺和整個榮國府整個賈氏一族?”

是啊王夫人的倚仗是什麼呢?王夫人的行爲也未免太過囂張了。

惜春道:“我也糊塗着呢。不過有一次,我父親抱着我,嘴裡突然冒出個甄家來。該不會跟這甄家有關係吧?只是這甄家遠在金陵,遠水又如何解得了近渴?二太太爲什麼膽敢這樣做?真叫人捉摸不透。”

林招娣和林黛玉面面相覷,相對無語,而迎春早就低着頭,默默地撫弄着自己的衣帶。

榮國府的長輩可不就是她的長輩?賈母是她的親祖母,賈赦是她的親生父親,賈政是她的親叔父。那些都是她的親人。這屋裡的人,就屬她跟他們的關係最近了。哪怕是賈母嘴上宣稱的自己最疼愛的小輩——林黛玉也比不得她迎春跟賈母之間的距離。

惜春示意丫頭們往她的杯子裡添了茶水,這才道:“那個傢伙捱了打,老太太二太太終於消停了,卻把大老爺和二老爺一頓好罵,說兩位老爺不孝。二老爺倒是跪下了,大老爺直接說,如果不把那個傢伙打得下不了地,等人被送到聖上跟前的時候,只怕賈家的祠堂裡的祖宗們從此以後都沒有香火了。二太太還想繼續哭的,大老爺就說,如果老太太二太太還想鬧騰,那麼大老爺寧可自己就去了冠帶,去午門前跪着,順便問問所有能夠上金鑾殿的官員,隨隨便便往聖駕前塞人到底是什麼罪名,是不是十惡不赦的逆謀大罪。老太太鬧着說大老爺不孝,要回金陵去,大老爺就真的自己把自己的衣裳鞋襪冠帶都去了,就披散着頭髮,身着中衣,光着腳丫子就往外面走。慌得二老爺連連磕頭,又在老太太跟前好說歹說,又打了二太太一巴掌,說二太太無中生有惹是生非,如果再鬧騰,他就直接寫休書。榮禧堂前看熱鬧的奴才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堵住了大門,這纔沒有丟人丟到外頭去。饒是這樣,老太太還在屋裡躺了幾天,說這裡不舒服那裡不舒服的。”

“可是大舅舅不是照樣隨侍在聖駕左右麼?”

迎春在邊上低聲道:“之前父親母親接我過去住,我才知道,父親跟那邊幾乎都鬧翻了。如今父親也就一旬過去給老太太請安一次。什麼延醫問藥、請太醫過府給老太太診脈,都是走公中的。老太太老是喊着這裡疼哪裡疼的,父親就在老太太的牀榻前站着,什麼話都不說。老太太如果說自己的命不好,父親就直接問老太太準備什麼時候要他的命,還不止一次拿着匕首長劍往老太太的手裡塞,這才止住了老太太繼續鬧騰。如今老太太也雖然好起來的,卻根本不見父親,最多也就讓父親跟着琮兒環兒一樣,在門外磕上一個頭就罷了。”

賈母這是在找死!

不要說林招娣林黛玉這些正經學過規矩的大家小姐了,就是下面的丫頭們也知道,如果沒有人阻止,如果真的讓賈母王夫人這樣做了。那麼四王八公里的榮國府寧國府恐怕要永久消失了。

什麼跟君王偶遇,那不過戲臺子上的戲文而已。

不要說君王了,就是有些體面的人家出行,這小廝隨從不是一大堆的?對面來了個不認識的人,不要說做主子的會疑惑,那些小廝隨從們哪個不是如臨大敵,深怕遇見了歹人,傷了自己的主子?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不要說一國之君了。

如果賈寶玉真的跟皇帝“偶遇”了,不要一刻鐘,禮部和御前侍衛們就能夠把賈寶玉的底都掏乾淨。到了那個時候,王夫人的算計、王夫人的一心想把自己的兒子往皇帝面前送的事兒還攔得住麼?

不出事兒纔怪。

惜春道:“林大姐姐,林姐姐,你們也要小心。那個傢伙在屋裡躺了這麼久,聽說已經大好了。自打聖上來過姐姐家,也去過姐姐家的莊子,老太太和二太太就對姐姐家的事兒非常上心,經常派人出去打探。林大姐姐林姐姐,你們可要小心啊。”

林招娣林黛玉就知道不好。

爲什麼?自然是因爲紅苕了。

紅苕的高產,皇家自然是重視的。聖上自己不能隨便出宮,並不意味着太子和其餘的皇子皇孫們就不能去林家的莊子了。至少,林招娣和林黛玉是知道的,就是迎春也聽說過,太子和幾位皇子們每旬都會帶着自己心腹去林家的莊子上,跟着老農們學習打理紅苕的事兒。別人且不說,太子就已經帶着自己長子次子去過林家的莊子兩回了。

如果讓賈寶玉闖進了林家的莊子,跑到太子跟前,那就不好了。以太子的見識,自然是不稀罕賈寶玉這樣一個連繡huā枕頭都不大夠格兒的廢柴的。可是太子畢竟是國之儲君、如果賈寶玉能夠跑到皇太子的跟前,那麼想必宮裡馬上就會得到消息吧?

無論是林招娣還是林黛玉都非常地不放心。

迎春道:“其實這個我也知道一點,這些日子,父親很不痛快,明知道老太太天天找麻煩,連太太和嫂子也天天吃掛落,可是父親依舊天天過去那邊,爲的,就是守着榮國府,免得二太太把自己的兒子又送出來的,或者府裡的有些話兒有又傳出來了。爲了這個,父親已經下狠手,打死了好些奴才,還發賣了好些呢。”

惜春藉口道:“不止你們榮國府,我們寧國府也一樣啊。我父親,我哥哥帶着薔哥兒和下面的奴才們,每天都要在寧榮街上打幾個來回,就怕外頭知道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大逆不道的念頭。本來我早兩個月就想過來的,就是因爲這事兒,不得不憋在家裡,看着那些貓兒狗兒打架,連二門都沒有出。偏偏我們寧國府就我一個姑娘,嫂子事情也多,我跟三姐姐和雲姐姐她們都玩不到一塊兒去,也只能一個人玩,要不就看着我嫂子處理家裡嘴碎的奴才。”

“爲了我們姐妹的事兒,委屈妹妹了。”

“看林大姐姐說的。林大姐姐一直都很照顧我,這次也輪到我爲林大姐姐做點兒事情了。林大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如果不是那個人太過鬧騰,如果不是我出來了,會讓老太太想着讓林大姐姐林姐姐過府探望那個傢伙,我也不用忍到現在。說來說去,都是那個傢伙不好。”

惜春氣鼓鼓的,就是迎春也覺得很不公平。究其原因,其實也不過是賈寶玉身上的那塊石頭而已。而且那石頭到底是不是胎裡帶來的還是兩說呢。

因爲嬰兒的嘴巴可沒有那麼大。

迎春在邊上躊躇了好一會兒道:“四妹妹,那個,那個人真的就要大好了?”

惜春道:“是啊。”

“那有沒有辦法讓他繼續在屋裡躺着?”

迎春的話兒一出,屋裡的人都將視線集中在她的身上,讓她分外緊張。

迎春結結巴巴地道:“他那個性子,如果出現在諸位皇子跟前,只怕犯了國法又得罪了人也未必可知。與其讓他出去惹禍,還不如想辦法讓他呆在家裡來得好,至少不會連累家人。”

惜春道:“可是以老太太的偏心,只怕不容易。大老爺是伯父,總不好對着侄兒下狠手的;二老爺是他的父親沒有錯,可是二老爺之前已經打過一次的,再打,只怕老太太是不依的。老太太不願意拘着自己的寶貝金孫,大老爺二老爺又沒辦法管,這又該如何是好?”

迎春道:“想辦法讓他跌了腿。老太太和二太太最是偏執了,哪怕是她們自己不舒服了,或者是二老爺不好了,老太太和二太太依舊會想辦法讓他去貴人跟前,而不是在長輩的病榻前伺候的。在老太太二太太的心中,沒有什麼事兒能夠比得上那個人重要。那個人樣樣都好,哪怕再不上進,將來也會飛黃騰達的。在老太太二太太的心中,那個人缺的也只有機會而已。”

惜春和林招娣林黛玉都暗自點頭,認爲迎春正說在了點子上。不論是賈母還是王夫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信心,居然認爲賈寶玉不需要讀書就能夠壓着別人一頭。其實,賈寶玉除了在詩詞上有一點子歪才,卻是樣樣都拿不出手的。即便是詩詞,他也比不過下了苦功讀書的賈環,也比不過家裡的這些姐姐妹妹們的。

惜春道:“那怎麼讓那個人跌斷了腿呢?如果那個傢伙真的跌斷了腿,只怕老太太和二太太會把宅子掀過來吧。”

林招娣想了想,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就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迎春和惜春趕緊問是什麼辦法。

林招娣道:“你們也知道的,我跟我妹妹的首飾有近一半都是在徐家的銀樓裡面打的。這徐家雖然是做珠寶的,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徐家還有海船,專門做天竺那邊的買賣。那年,我把硝石製冰的法子給了徐家以後,徐家就對我們姐妹巴結得很。就在前些日子,徐家還送了不少庵波羅果來呢。”

惜春道:“這庵波羅果是什麼東西?”

“是一種天竺特產的水果,還是佛果呢。不過,這庵波羅果雖然好吃,可是這汁液卻不能沾到臉上。如果不小心弄在了臉上,又沒有把臉洗乾淨,第二天,整張臉就會又紅又腫,跟個豬頭似的。”

迎春和惜春都說這個辦法好。

庵波羅果就是芒果,而芒果的汁液也的確非常容易引起過敏的。惜春馬上就拉着迎春嘀嘀咕咕起來,又讓司棋入畫繡橘彩屏幾個幫着參詳,務必要把事情弄得妥妥當當的。當然,這裡頭還需要有賈寶玉的貼身丫頭幫忙。

惜春帶着一籃子的庵波羅果(芒果)回去了,第一時間就找了自己的父親哥哥嫂子說了林招娣支的招兒。

賈敬自然是說好的,又補充了一些,這纔將事情付諸實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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