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樂極生悲(八千字求月票)

第311章 樂極生悲(八千字求月票)

探春埋首李惟儉肩頭,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心下羞怯之下,只偶爾纔會偷眼打量一眼李惟儉。卻奈何四下烏漆嘛黑,她便只能瞧見一抹輪廓。

真盼着就這般一直走下去啊,可惜她也知不可能。

探春心下迷醉,過往一幕幕在眼前劃過,記憶裡每回儉四哥面對自己個兒都是溫厚而笑。小姑娘自然知曉,儉四哥並非善男信女,可那又如何?儉四哥待自己好就夠了。

只可惜因着年歲,儉四哥始終當她是妹妹一般呵護,從未生出什麼男女之情。加之自己又是庶出的,再攤上那般生母……終究是無緣無分吧。這心下滋生的愛慕之情,探春便只能強壓在心裡。

呼吸間,一縷香囊氣息沁入口鼻,有些熟悉,迷醉的探春卻一時間想不起何時嗅到過。身形託在李惟儉的臂彎裡起起伏伏,便好似停靠在港灣裡的小舟一般,任憑風吹浪打,那港灣卻溫暖牢固。

一抹燈火晃過,探春回過神來觀量,卻見不知何時李惟儉抱着她已走過了沁芳閘橋,朝着曉翠堂方向快步而行。

探春趕忙道:“儉四哥,走錯路了。”

李惟儉卻道:“你傷了腳,我哪裡放心你自己走回去?不過幾步路的事兒,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探春心下顯然涌過暖流,繼而有些愧疚,禁不住說道:“儉四哥,其實我沒多大事兒,你不若將我放下來。”

“別人面前逞強也就罷了,在我面前也要逞強?”

“我——”探春說不出話來,只任憑李惟儉抱着過了翠煙橋,待到得蜂腰橋左近,探春才掙扎着落地。

“儉四哥,我沒事兒了。”

“好,那我先走了。”

李惟儉轉身又定住身形,回頭看了眼探春道:“今兒——”

探春忙道:“儉四哥放心!”

李惟儉笑着點點頭,一卷大氅,朝着探春擺擺手,隨即扭身掩於夜幕之中。探春定在原地看着李惟儉遠去,咬着下脣又有些不放心,乾脆又悄然綴了上去。

眼看着李惟儉一路到得東角門左近,又停下身形來回頭觀量。探春緊忙藏於石垣後,而後就見李惟儉三兩下攀上假山,過得須臾自假山跳在牆頭,翻身又落進伯府內。

探春方纔鬆了口氣,就聽得‘噗通’一聲落水聲,跟着便有婆子嚷道:“小賊,哪裡跑!”

過得須臾,又聽那婆子驚叫道:“怎麼是伯爺?快快,伯爺落水了,快拿衣裳來!”

探春自石垣後探出小腦袋來,眨了眨眼,忽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雖說心下一直記掛着,可想着儉四哥狼狽的模樣,不知爲何就是覺着好笑。

另一邊廂,李惟儉落湯雞一般哆哆嗦嗦快步朝最近的西路院行去。他一早兒便瞧見探春綴在後頭了,想着總不能將秦顯家的給交代出去,於是本該走東角門的他不得已自假山上翻躍牆頭,不想剛落地便被個婆子撞破,毫無防備之下被其一把推進了水裡。

這真是……找誰說理去?

“啊~嚏!”李惟儉打了個噴嚏,心下暗忖,往後這大觀園怕是不好去了。這回還能打着探視二姐姐的名頭,下回還怎麼說?

他一路大步流星,須臾到得寶琴院兒,小螺、小蛤緊忙將其迎了進來,寶琴撂下筆墨愕然看向李惟儉:“四哥哥這是鬧的哪一齣啊?”

“莫提了,往大觀園走一遭回來被自家婆子當做了蟊賊。阿~嚏!快打些熱水來。”

寶琴緊忙張羅,兩個小丫鬟忙做一團,一個去打熱水,一個緊忙去東路院正房取衣裳。

這邊廂忙亂自是不提,卻說探春一路回返秋爽齋前,又想起方纔情形,不禁心下暗贊儉四哥有情有義。

知曉二姐姐情形不大對,乾脆犯險來探視。她雖與儉四哥無緣無分,卻總要爲其做些什麼纔是。因是進得秋爽齋裡,探春便道:“好幾日不曾瞧過二姐姐了,侍書、翠墨,如今時候還在,你們隨我往東院走一遭。”

兩個丫鬟不知內情,沒口子的贊三姑娘顧念姊妹之情,當即隨着探春出得秋爽齋往東院而去。

此時大觀園正門雖早已落鎖,茶房旁的角門卻可供人進出。探春領着兩個丫鬟一路往東院兒尋去,此時靈堂裡自有和尚、道士做法事,問過東院的婆子才知迎春此時在一旁的耳房中歇息。

探春往一旁尋去,繡橘引着其入得內中,便見二姑娘迎春正呆愣着坐在牀頭。

繡橘出言道:“姑娘,三姑娘來瞧你了。”

迎春回過神兒來,面上擠出些許笑容:“三妹妹來了?”

探春湊過來落座,扯了迎春的手有些心疼:“二姐姐何必作踐自己?”張口欲言,扭頭看向繡橘,又看向侍書道:“你們先出去歇着,我與二姐姐說些體己話兒。”

三個丫鬟應下,須臾走了個乾淨。

探春這才說道:“儉四哥聽說二姐姐情形不大對,方纔翻了牆頭過來瞧二姐姐,恰巧被我撞了個正着。”

“啊?”迎春眼中恢復了些許神采。

探春道:“我說二姐姐如今還在東路院,儉四哥嘆息一聲,只得回返。翻牆頭時被自家婆子當做了蟊賊,竟被推進了水裡。”

迎春不禁攥緊探春的雙手:“他……要不要緊?”

探春卻道:“儉四哥心裡頭一直掛念着二姐姐,偏二姐姐自暴自棄。如今大老爺剛去,這除服總要個二、三年。到時候你們的事兒總有個緩,二姐姐又何必急在一時?”

卻見迎春面上苦澀,嘆息道:“事到如今還能如何?外頭都說咱們是公府貴女,偏又是個庶出的,高不成低不就。我這會子反倒想着,若自己是小門小戶的姑娘,也不去求那勞什子的正室、兼祧,便是給他做個妾室又如何?

可偏偏攤上這般出身,我若前腳說出這話,只怕大太太、太太乃至老太太都巴不得我即刻就死了去。”

迎春這話發自肺腑,探春也是庶出,自然感同身受。

就聽迎春說道:“他……儉兄弟自然是好的,可有些事兒也不是他能做主。我這些時日也想分明瞭,待發引了,我便稟了老太太,就在家廟裡出家做個姑子。”

“二姐姐——”

迎春打斷探春道:“伱也莫要勸我,就算你今兒不來,我也是拿定了主意。”

探春眼看迎春心意已決,嘆息間蹙眉思量道:“二姐姐既拿定了心思,我也不好多勸……那玉皇廟就在東角門處,待過些時日我尋個妥帖的婆子去守門,總要讓二姐姐與儉四哥見上一見。”

迎春頓時紅了眼圈兒,不迭地點頭道謝。卻不知探春心下酸澀不已……心下愛慕不得說,還要爲心上人與二姐姐牽線搭橋,這世間又有誰知曉探春的苦楚?

……………………………………………………

牀榻上,李惟儉裹了被子,手中捧了薑茶小口飲着。丫鬟小螺匆匆回返,寶琴上前迎了,主僕二人言語半晌,寶琴方纔笑着迴轉身形。

到得李惟儉近前笑道:“四哥哥,方纔與琇瑩商議過了,今兒四哥哥就在我這兒歇着吧。”

“嗯。”

寶琴又道:“琇瑩姐姐還說呢,四哥哥這般大的人了還不知愛惜身子骨。方纔得了信兒,錯非紅玉攔着,只怕傅姐姐就要過來瞧了。”

李惟儉笑道:“人有失手、馬有漏蹄,我這是大意了。”頓了頓,又道:“方纔瞧你在寫詩?”

李惟儉不想提及方纔情形,聰慧如寶琴,自然知曉這會子提及定會惹得李惟儉不快,因是便笑着起身取了紙箋來,說道:“偶然所得,正要請四哥哥指教呢。”

紙箋呈在李惟儉面前,略略觀量,便知是一首消寒詩。其上寫道:

凍斷梨雲路,閒庭乍雪天。

風櫺光閃燭,簫局暖偎煙。

湘女凌波佇,嫦娥抱月眠。

羅浮如可到,梅折數枝妍。

李惟儉讀罷只覺脣齒留香,讚道:“琴妹妹好才情。”

寶琴笑道:“一時打發時辰的遊戲之作,當不得四哥哥誇讚。”頓了頓,又道:“四哥哥,咱們家這般多營生,莫非來日都要上那股子交易所不成?”

李惟儉意味深長道:“吃獨食可不是好習慣啊,這天下間的營生唯有利益共享才能長久。”

寶琴心下並不服氣,卻也乖乖頷首。

李惟儉見此,乾脆解釋道:“我置辦營生,並非只爲了銀錢。且銀錢夠用就好,再多也不過是個數字,看得見、摸不着,存下太多銀錢還會惹人嫉恨。”

寶琴沒急着回話,思量了半晌才道:“四哥哥這般說我倒是明白過來了,只是這股子分與忠勇王、內府、各處士紳也就罷了,爲何還要分潤給鳳姐姐?”

“咳咳——”李惟儉情知寶琴定然窺到了些門道,非但是寶琴,只怕連傅秋芳也大略瞧出不對了吧?只是這等事兒怎麼說?莫非說他李惟儉謀算着鳩佔鵲巢不成?

因是李惟儉只道:“榮府如今外表光鮮,實在內裡有如敗絮,只待老太太一走只怕就要散了。我交好二嫂子,不過是爲了來日能照拂大姐姐一番罷了。”

寶琴貌似不疑有他,蹙眉說道:“四哥哥說的也是,再如何說蘭哥兒也是賈家人。四哥哥能接了大姐姐出榮府,蘭哥兒卻不好過來。”

李惟儉頷首道:“蘭哥兒近來進益頗多,府中先生來年又要下場,我尋思着過些時日給蘭哥兒尋個妥帖師父來。”

寶琴頓時笑道:“四哥哥何必費心找?依我看閣老家的二公子就頂好。”

李惟儉笑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一杯薑茶飲盡,李惟儉緩和過來。寶琴張羅着洗漱,卻見小螺在臥房外連連使着眼色。

寶琴悄然自臥房出來,便見小螺壓低聲音道:“姑娘,這是二爺上回送來的冊子,姑娘趕緊瞧一眼。”

“哈?”寶琴接過冊子,只瞧了眼封面便面上羞紅一片。

這冊子乃是崇禎年間的繡像版《金瓶梅》,內中插畫極盡淫靡,直把寶琴看了個面紅耳赤。

面前的丫鬟小螺也是一般無二,磕磕巴巴道:“姑娘如今雖說還小,可到底來了天癸,萬一老爺夜裡——”

寶琴咬脣囁嚅,半晌哼哼一聲算應下,匆匆看了幾頁,緊忙又將冊子塞回去。剛好小蛤將溫水打來,寶琴緊忙將臉面沉在水中好半晌方纔讓面色平復了。

端坐梳妝檯後,瞧着鏡子中的自己個兒,寶琴不禁遐想連篇,恍惚間眼前又浮現冊子裡的圖畫,內中人物卻成了自己與四哥哥……

寶琴方纔情竇初開,懵懵懂懂的,此前一心想着靠在四哥哥身旁,牽了手兒便足矣。如今看過圖冊,心下羞澀之餘不禁生出好奇來,也不知那牀笫之間是個什麼滋味兒。

小螺伺候着寶琴,小蛤又請了李惟儉,寶琴存着心事兒,這動作不免比平日慢了許多。直到李惟儉洗漱過了又重回牀榻上,寶琴這才換過了衣裳,羞紅着臉面進了臥房。

李惟儉擡眼觀量一眼,便見小姑娘面上好似蒙了紅布一般,情知方纔定是小螺與其說了什麼。他看破不說破,只與尋常一般探出手來牽了寶琴微涼的小手,說道:“琴妹妹快來,這地上寒涼。”

寶琴悶聲應了,任憑李惟儉扯着上了牀榻。隨即有力的臂膀探過來,將其肩頭攬,須臾寶琴便靠在李惟儉懷裡。

而後聽着近在咫尺的聲音道:“又胡亂思忖,你纔多大?快睡吧。”

寶琴癟了癟嘴,哼哼兩聲算是應下。心下五味雜陳,方纔那會子她害怕四哥哥用強,如今卻又不甘心起來。那晴雯、琇瑩也不過比她略大一些罷了,憑什麼她們就能與四哥哥廝混?

蠕動兩下,想起圖冊上的情形,寶琴不老實地動彈起來。小手看似無意地撩撥兩下,隨即被李惟儉拍了下背脊。

“莫鬧,快睡。”

“哼哼。”寶琴胡亂應了,只得老實下來。

待過了半晌,感知身旁的李惟儉呼吸均勻起來,寶琴咬了咬嘴脣,又探手去撩撥。不料方纔觸碰,寶琴頓時駭了一跳。

心下暗忖,方纔還只是尋常,如今怎地這般了?

這一夜寶琴輾轉反側,迷迷糊糊間也不知何時睡下,待清早醒來,便覺一物硬邦邦的頂着小腹。寶琴陡然驚醒,思量了半晌探手丈量,隨即暗自咋舌。心下不由得思量,這般物什……弄進去豈非要了人命?

也不知傅姐姐她們是如何忍得了的!

正思量間,擡眼便見李惟儉目光灼灼看將過來,寶琴駭得趕忙閉眼裝睡。

李惟儉嗤的一聲笑道:“這會子裝睡,遲了!”

寶琴驚呼一聲便被李惟儉翻身壓下,急得寶琴忙道:“四哥哥我錯了!”

“遲了!” 寶琴還要求饒,方纔張口便被李惟儉俯身印了下來。寶琴支支吾吾半晌,旋即哼哼唧唧起來。

過得半晌,寶琴便覺一隻怪手探下,頓時又連忙拍打李惟儉的背脊。

內中響動驚動了外間的小螺,小丫鬟悄然落地,躡足到得臥房前觀量,便見自家姑娘哼哼唧唧,好似蛆蟲一般蠕動。小螺瞧了個面紅耳赤,卻一時間捨不得挪開眼。待須臾,忽而便見自家姑娘背脊挺起,一聲清啼,繼而身形激靈靈翻滾了一番,忽而便似死過去一般沒了聲息。

小螺年歲也不大,從不知牀笫情形,因是面紅耳赤之餘生怕發出聲響,緊忙咬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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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清早,衆人齊聚東路院用飯。

傅秋芳不過略略提點了一嘴便不再多說,晴雯卻嘮嘮叨叨數落了李惟儉半晌。李惟儉自知昨兒夜裡的事兒不妥,因是笑着應承,只道再沒下回。

用過早飯李惟儉又去坐衙,待衆女散去,那心思細膩的紅玉便尋了傅秋芳道:“姨娘方纔可瞧見了?琴姑娘方纔用飯時眼睛可沒離開過四爺呢。”

傅秋芳頷首笑道:“自然瞧見了……不過琴姑娘瞧着不似破了身子。”

紅玉笑道:“四爺有分寸呢,說不得是用了旁的手段。”

傅秋芳頓時啐道:“老爺素日裡瞧着正經,誰知一到夜裡就變着法的折騰人?也不知是哪裡學來的。”

話是這般說,傅秋芳心下卻分外想念。奈何如今有孕在身,再不好行房事。

那紅玉就道:“這也就罷了,近來四爺年歲漸長,這氣力……也就琇瑩能遭受得住。上回夜裡我求了饒,還是碧桐幫襯着纔算讓四爺盡了興。”

“這——”傅秋芳面上暈紅,不知如何接話了。

紅玉便湊過來落座道:“我私下裡問過晴雯、香菱,她們都是這般說的。是以這纔來尋姨娘商議商議,這往後排期……是不是改一改規矩?姊妹們大多一個人應付不來,我看不如夜裡多留一個。”

這話初聽荒唐,傅秋芳轉念便知紅玉心思。紅玉這般丫鬟出身的,比不得自己與寶琴,更比不得兩位主母,因是防範的自然也是下頭的丫鬟。

這些時日因着老爺不能盡興,時不時便被碧桐那狐媚子撿了便宜。若來日衆人有了身孕,說不得便會有下頭的丫鬟趁虛而入。

傅秋芳不想摻和這等事兒,因是乾脆道:“此事我不好自作主張,不若你下晌問過老爺再說?”

紅玉就道:“要的就是姨娘這句話。四爺聽了這主意,只怕是千肯萬肯呢。”

傅秋芳忽而肅容道:“只是有一樣,不好讓老爺……太過操勞了。”

紅玉趕忙應承,說道:“姨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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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

賢德妃誕下皇子,府中上下喜氣洋洋。

元春雖不曾打發人來報喜,王夫人卻已管不得許多。心下思量着月子裡雖不好相見,卻總要送些溫補的物件兒過去。

因是一早王夫人便開了家中庫房,自己個兒親自一一點驗,選了上年份的好物件兒,打發丫鬟仔細包裹了,留待明兒便送進宮裡去。

忙活了半日總算將此事辦妥,方纔用過午飯,前頭便有婆子回話,說是王仁、王一併來請見。

這二人一個是鳳姐兒的親兄長,一個是王子騰的嫡子,王夫人料定必是得了信兒趕來報喜,趕忙命人將二人引到院兒裡。

那王仁、王喜氣洋洋道了喜,王夫人面上自是歡喜不已,口中卻道:“如今只聽了隻言片語,還做不得準,可不好四下張揚了。”

王仁年長,笑道:“姑母多慮了,我可是聽聞自打賢德妃有了身孕,聖人照拂有加,前後打發了不少女官到跟前伺候。舅舅私下掃聽了,有小黃門說,夜裡聽得賢德妃誕下皇子,聖人可是喜不自勝呢。”

王也道:“天家血脈稀薄,如今不過太子、晉王二人。如今賢德妃又得一子,料想來日定然得封親王。”

王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只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我如今也不敢想旁的,只盼着皇子好好兒的,賢德妃也好生將養了,平平安安就好。”

說過元春情形,王忽而道:“怎麼不見寶玉?”

王夫人笑道:“上回自他舅舅家回了,不知怎地燒了雀金裘,私下裡惱了一場,又與房中丫鬟拌了嘴,不知怎麼就染了風寒。若不然,這會子也該去金臺書院了。”

王嗤笑一聲道:“寶玉又何必去書院?只待來日皇子得封,寶玉可就是國舅老爺,這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何必學那些窮措大尋章摘句的鑽書本?”

王仁也道:“這話沒錯。雖不該我說,可姑母不妨想想珠哥兒。錯非自小苦讀,又怎會天不假年?”

王夫人嘆息一聲道:“我先前也是這般念想……奈何如今竟與老太太生了間隙。如今連鳳丫頭都與我不親了,說不得來日老太太一去,我與寶玉就會被趕出榮府。”

此事王仁、王早已得知,王仁面上慍怒,王更是冷笑道:“鳳丫頭拎不清,也不知中了誰的迷魂湯。那姓李的雖有些能爲,可到底根底淺薄。姑母放心,我與兄長過會子就給那姓李的一個好瞧!”

王夫人想起王子騰所說,有心當面勸說,可又想着今時不同往日——元春生下皇子,聖人再如何,總不能連皇子都不要了吧?因是心下生出幾分底氣來,說道:“也莫要鬧大了,說到底總是粘着親戚情分。”

王冷笑道:“姑母放心,我與兄長自有分寸。”

王家兄弟二人盤桓半晌,臨近辰時辭別王夫人,方纔要到前頭去尋賈璉,便有家中僕役來回話:“小的瞧見李伯爺的車架回府了。”

王仁、王對視一眼,王就道:“走,瞧瞧那位李伯爺是個什麼貨色。”

二人乘了馬車,自榮府出來,行不多遠到得伯府前。待馬車停下,門子不敢怠慢,緊忙上來迎了。

那王掀開簾子倨傲道:“昨兒三爺我遞了帖子,姓王,你說與你家伯爺就是了。”

門子緊忙尋了吳海平,管家吳海平記性不錯,問明來人情形,緊忙往儀門傳話。

茜雪得了話又往東路院快步而來,待進得正房裡,就見李惟儉方纔落座與姬妾說着閒話。

茜雪屈身一福道:“老爺,外頭有兩位王公子請見,說是昨兒送了帖子來。”

“哦?”李惟儉心下莫名。

紅玉緊忙道:“老爺昨兒不曾看拜帖,那兩位王公子乃是前閣老王子肫之子王仁與王子騰之子王。”

李惟儉先是蹙眉,繼而樂了:“原來是這二人——”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老早之前便聽鳳姐兒提過一嘴,那王仁覬覦他手中的各色股子。如今元春方纔生下皇子,這二人又聯袂而來,不拘是爲了裡子還是面子,這一遭都不好相與。

只是這二人自視太高,真個兒將親爹的臉面當成了自己個兒的。以爲李惟儉今時今日的位份,莫說是王子肫,便是王子騰見了都要避讓三分。誰給了這倆蠢貨的勇氣,敢來他家中撒野的?

李惟儉冷笑一聲:“不知所謂,哪兒來的阿貓阿狗?讓海平打發了!”

茜雪正要應下,一旁的傅秋芳緊忙道:“老爺,如此豈非結了仇怨?我看不如——”

李惟儉一擺手,傅秋芳趕忙止住話頭。就聽李惟儉冷聲道:“莫被這二人的虛名唬了,老爺我如今只要不沾染軍權,上到聖人下到朝堂諸公都要寶貝着,不過兩個不知所謂的紈絝膏粱,老爺我用給他們臉子?”

轉頭看向茜雪:“打發了去!”

茜雪趕忙應下,轉頭便去傳話。吳海平聽了吩咐,如今是完事不想,李惟儉吩咐什麼他就辦什麼。

因是轉頭仰着下巴出得角門,與馬車旁的隨從隨意一拱手:“不湊巧,伯爺今兒不打算待客,二位王公子怕是白走一趟了。”

話音落下,車簾猛地掀開,王陰笑着道:“李伯爺好大的架子啊。”

吳海平瞥了其一眼,笑道:“伯爺如今日理萬機,便是各地知府來了都要排期,李監生莫非比知府還要金貴不成?”

“你!”王怒極而笑:“好好好,李伯爺有一套,咱們走着瞧!”

車簾撂下,馬車轔轔開動。車廂內王陰沉着一張臉,思量着如何整治李惟儉。一旁的王仁道:“姓李的有忠勇王看顧着,只怕不好處置啊。”

王道:“這有何難?姓李的私底下弄出多少股子來圈錢?要不是嚴希堯那老東西彈壓着,下頭的彈劾奏疏只怕早就堆滿聖人案頭了。十年寒窗苦讀,一步步熬到今日每年纔多少俸祿?那姓李的幾年光景就折騰出千萬家財了,你道無人眼紅?”

頓了頓,又道:“我有兩個好友,私下攛掇一番,明日必彈劾姓李的。”

王仁蹙眉道:“只怕奈何不得啊……我倒是聽聞姓李的極其敬重珠哥兒媳婦,你說鼓動姑母拿珠哥兒媳婦做一回筏子,那姓李的會不會跳腳?”

王笑道:“有道理,走,咱們再尋姑母說說話兒去。”

二人吩咐下來,馬車繞着榮國府兜轉一圈兒,又自角門進來。熟門熟路進得王夫人院兒,見禮過後王便道:“那姓李的好大的架子,我與兄長竟連他家門都進不得!”

王夫人惱道:“我看他就是小人得志。先前寄居家中時我就瞧着此人心思歪斜,前頭先是算計了文龍,如今又來坑害寶玉!這般奸邪小人,遲早有他的好兒!”

王便道:“姑母放心,我回去便聯絡好友,明日便上書彈劾此獠。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我看姑母這邊廂也不妨動一動。”

“動一動?”

王低聲道:“珠哥兒媳婦……”

王夫人頓時蹙起眉頭來,想着李紈這二人雖面上過得去,可私底下對自己再無敬畏,難免心下暗惱。正待點頭應承,忽而有婆子快步進來道:“太太,前頭又來了天使。”

“哦?”

王夫人還不曾反應過來,那王便拍案道:“是了,定是賢德妃的喜訊來了!”

王夫人聞言頓時喜不自勝,一個勁兒的口誦佛號,趕忙吩咐道:“可是璉兒接待的?快讓人去看着,可不好怠慢了天使。”

婆子喜滋滋而去。王夫人轉瞬又與王、王仁計較起來。

正說話間,忽見那先前報喜的婆子慌慌張張入內,倉促一禮便沒了規矩,嚷道:“太太,不好了!”

王夫人心下一凜,面上還強自鎮定,叱道:“慌慌張張的作甚?有話好好說!”

婆子點頭哈腰應下,哭喪着臉兒道:“璉二爺打發人傳來信兒,說是……說是……”

“說是什麼?”

婆子道:“說是皇子天生體弱,只熬過了夜裡,今兒一早就……就去了。”

“你——”

王夫人豁然而起,擡手虛指哪婆子,張口方纔說了一個字眼兒,忽而一陣天旋地轉,身子徑直朝後仰倒。

廳堂裡頓時兵荒馬亂,彩雲叫嚷着去扶王夫人,有婆子叫嚷道:“太太背過氣去了,快,快去傳太醫!”

玉釧最是激靈,開口領了差事,出門兒便往鳳姐兒院兒跑去。

內中王、王仁瞠目結舌。好半晌那王才道:“好好兒的皇子,怎麼……說沒就沒了?”

第269章 親戚情分第15章 鳳姐兒放錢由始 李惟儉聞病送藥第350章 強拆第100章 別出心裁第19章 嚴奉楨爲友張目 薛姨媽連夜求援第178章 買命第46章 吳海平無意得姻緣 薛姨媽聞金陵報喪第266章 偷腥第211章 繁雜第285章 鳳姐問策第181章 安撫第393章 彌望金玉緣 避情乘遊槎第51章 大房 二房各有謀算第84章 竟有此物!第230章 憑勢借力第177章 履職第147章 惡人先告狀第395章 禍不單行第409章 亂家宅惡子通強梁第35章 慶生兒湘雲來府歡聚 試新銃復生得見第65章 李紈出府 探春習武第110章 大老爺是好人啊!第364章 弄小巧借刀殺人第86章 主僕交心第270章 我爲檐上三寸雪第313章 假癡不癲第366章 政和十六年第60章 李惟儉上下兩策 大姐姐出府契機第232章 與誰更迭第108章 林妹妹病了第145章 一出好戲第30章 出水啦 禍事啦!第139章 變局第391章 送藥第158章 秋闈在即第171章 搬回第408章 麟兒第188章 改稻爲桑第313章 假癡不癲第72章 加官進爵清吏制 機關算計枉思量第370章 輕煙出岫第52章 李惟儉謀後路第372章 三姐兒葬母第2章 入賈府見衆生第16章 房中小事第409章 亂家宅惡子通強梁第363章 鳳姐兒生毒計第17章 吳琇瑩走神傷主 李惟儉內府看槍第275章 兼祧?第397章 執意尋舛錯第342章 不負朕望第369章 變故第71章 四俏婢醉酒 陳宏謀進京第103章 灼灼其華第255章 豆蔻年華出芙蓉第299章 夜宿第90章 趙姨娘設宴第340章 北巡之議第279章 螃蟹宴?第257章 滴翠亭第165章 隔天涯之遙而不生疏第228章 湘雲慶生第337章 山路遇襲第104章 燒香第49章 大老爺的算計第10章 賈寶玉遊幻境 李惟儉遭刁難第139章 變局第184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第69章 京師水道無好人 李惟儉釜底抽薪第66章 聖人青眼 郡主乖巧第138章 天貺節之約第188章 改稻爲桑第392章 重回榮國府第286章 流言四起第187章 新鄰第125章 有辱斯文第167章 論功第135章 過門第121章 案發第389章 留種第248章 以詩爲戲第100章 別出心裁第142章 寶兄弟不小了第175章 東拉西扯第351章 邢夫人做說客第76章 登門道惱 牽線搭橋第49章 大老爺的算計第405章 欲潔何曾潔第362章 入目無他人第162章 病重第204章 失算第283章 設宴大觀園第377章 翻檢第121章 案發第200章 不服去告!第101章 雞飛狗跳第144章 展顏第99章 大老爺真有錢啊!第5章 想不通的晴雯第133章 頭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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