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草長鶯飛,真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時節。西湖邊上一棟民宅裡,忽然傳出一個有些蒼老,但不失威嚴的聲音:“夫人,夫人!”
一個老婦人正坐在院子裡曬着太陽,聽見老人的聲音後不滿的皺了皺眉,這老頭子又出什麼幺蛾子呢?“嚷嚷什麼呢?我耳朵又沒聾!”
老婦人站了起來,雖然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可她渾身雍容華貴的氣度還是讓人過目不忘,她就是以前的皇后娘娘,如今據說在圓明園療養的太后娘娘。
一個身形消瘦但氣度不凡的老人走了出來,雖然已經在江南住了幾年了,可身上帝王的威嚴還是不曾消失,“我的老花鏡哪去了?”
“什麼老花鏡?”太后娘娘,如今的艾四夫人臉上帶着笑容,看着眼前的丈夫。雍正十四年的萬壽節那天,雍正皇帝當衆下旨禪位給寶親王弘曜,寶親王再三跪辭後最終還是登上了地位,尊雍正爲太上皇,皇后娘娘爲皇太后,立嫡福晉富察氏爲皇后,其餘側福晉皆爲妃位。宣佈來年改元爲隆安,取天道昌隆,國泰民安之意。
四爺在當上太上皇后的第二個月,見弘曜已經熟練的掌控了局勢,便帶着四福晉走了。說着是到圓明園去修養身子了,其實是娶了杭州,在老八老十三家旁邊買了座宅子和他們做鄰居去了。後來,索性將周圍的幾座宅子都買了下來,老四估摸着自己來了,老十四估計也不遠了,老九估計還有幾年吧。
果然,四爺走後沒多久,收到消息的十四爺就上了道摺子,說自己多年征戰沙場,受傷無數,現在舊傷復發,請辭回家休養去。隆安帝苦留無果後,準了十四爺的請辭摺子,命恪親王府二阿哥,和碩郡王弘昹頂了十四爺的位子,鎮守西北。
其實四爺早就有意退休了,打從雍正十一年十三弟病倒後,在九弟妹的勸服下去了江南療養並取得很好的成效後,四爺就心動了,後來老八也去了,不過,老八夠狠的,直接說自己死了。四爺看着更加心動了,考慮再三,終於下定決心。所以纔會禪位。
四夫人笑着看着四爺,四爺板着臉嚴肅的說道:“就是寶兒上個月給我送來的老花鏡啊!我記得昨天還在的,怎麼今天就找不到了。”
四夫人想了想,“哦,那副啊,好像是八弟拿走了吧!”
“胡說,弘旺不是送了一副給八弟了嗎?”四爺問道。
“前些日子,寧馨家的小豬不是來玩了嗎?將八弟的那副眼鏡打碎了。昨個兒你們不是一起下棋來着嗎?我見他走時帶着你的老花鏡,我以爲你知道呢!”四夫人笑着說道。
“這個老八,想要老花鏡,寫信讓弘旺或者寧馨再送來就是了,幹嘛拿我的,那可是寶兒孝敬我的。”四爺吹鬍子瞪眼的說道。
“有什麼好氣的,寶兒不是怕你老糊塗了弄丟了,送了好幾副來嘛!我看八弟是知道你有多的,纔拿你的。你還是當哥哥的人呢,怎麼連這點度量都沒有,不就是一副眼鏡嗎?至於嘛!”四夫人嘮叨着。
四爺的眉頭越皺越緊,這老婆子,怎麼越來越囉嗦了,以前的時候也沒發現啊。還是八弟好,一個人清清靜靜的,老十三也是個命苦的,被他夫人管的緊緊的。
四爺年紀大了,越發沒了耐性,可他又不好對着四夫人發火,有句話說的好,少年夫妻老來伴,她陪着自己的時間,佔了自己生命的四分之三呢!
四爺索性轉身就走了,蘇培盛見狀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四夫人在身後追問道:“你去哪啊?”
“我找八弟釣魚去。”四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接着就聽到八弟家的門板被拍的啪啪響,“老八,老八,開門,我知道你在家,有膽子拿我的老花鏡,沒膽子給我開門嗎?”
四夫人的眼裡浮現出一抹笑意,重新坐了下來,搖椅搖搖晃晃,四夫人吩咐着身邊伺候的丫鬟,“趕緊的,去市集上買幾條魚回來。爺釣魚釣了一輩子,我就沒看見一條!”
身邊的丫鬟都是弘曜精心挑選的,聰明伶俐,聞言笑着答應了。
四夫人靠在椅子上,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微風拂過,空氣中瀰漫着清新的花香。四夫人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剛剛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耳邊傳來了嬰孩的啼哭聲,怎麼回事?小豬不是已經回蒙古了嗎?這又是誰家的孩子啊?
“夫人,夫人,快來。”四爺的聲音難得如此侷促。四夫人聞言趕緊站了起來,他不是找八弟釣魚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四夫人剛剛迎了出去,就看見四爺懷裡抱着一個哇哇大哭的嬰兒,急的額頭上都冒汗了。四夫人笑了,四爺這個樣子,自己還真的難得見到一次呢。她笑着走了過去,接過嬰兒,悄聲哄了起來,見嬰兒無意識的砸吧着嘴,四夫人吩咐道:“柳兒,快去廚房拿碗牛乳來。快去。”
因九弟妹說睡前喝杯牛乳對睡眠好,廚房裡牛乳是一直常備着的。
等四夫人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着孩子的時候,孩子才終於安靜了下來,“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啊?”
四爺在一邊關注的看着,聞言笑了,“你沒看出來嗎?你看她長得像誰?”
四夫人聞言仔細看了看,“看着有點像弘晝。”
“呵呵,沒錯。是弘晝的孩子。這個小混蛋,不知在哪惹的風流債,不敢帶回京去見吳扎庫氏,結果送到我們這了!”四爺冷笑着說道。
“阿瑪,您可別冤枉我啊!我可比竇娥還冤啊!”弘晝玩世不恭的聲音出現了。
“那你說,這個孩子是誰的!”四爺冷冰冰的看着弘晝。
“這是五哥在外面惹的風流債,如今人家下人帶着孩子找上門了。之前不就鬧過一次了嗎?那次五哥家的高氏哭的暈死過去了,鈕祜祿氏也抱着永琪鬧開了。五哥沒膽子將人領進府,只好將親孃打發了,孩子卻抱給了我。這不是坑我嗎?吳扎庫氏也不是好脾氣的啊!沒辦法,我只好把孩子送來給阿瑪額娘了,左右你們現在也沒事做,養個孩子玩玩也好啊。”弘晝賠笑說道。
“這個逆子,當初生下來時我就該掐死他!”四爺怒不可遏,自己一世英名就被這個王八蛋給毀了。四爺鬧不明白,自己挺正常的啊,弘時弘曜弘晝也不錯啊,怎麼輪到弘曆就這麼奇怪呢!
“阿瑪您就別說了。五哥這些日子也不好過啊。高氏就別說了,動不動就會暈死過去。鈕祜祿氏自從生了永琪後也跟換了個人似的,尤其是熹額娘也搬去了五哥府上,這三個女人將五哥管的死死的。五哥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公的,也難怪五哥會飢不擇食。”弘晝撇撇嘴說道。
“這孩子生母是誰啊?”四夫人喂完了奶,抱着孩子逗道,這個孩子倒是長得眉清目秀的,說是有幾分像弘晝,其實真的看起來,有三分像弘曆,其餘的大概像她生母吧。
“大明湖邊的民女吧,五哥陪高氏回鄉探親時路過濟南,結果就春風一度,珠胎暗結了。”弘晝也湊了過來,逗着小侄女。
“弘曆也是糊塗了,這民女也是能隨便招惹的?”四爺又怒了,四夫人趕緊安慰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左右不過是個孫女,養着就養着吧。弘曆在女色上有些毛病也沒什麼,總比弘皙他們好些。”
四爺看着粉粉嫩嫩的孫女也有些捨不得,弘曜珍蕙也不是沒想過送個孩子過來給他們養,可是孩子還是跟着父母的比較好,他們畢竟年紀大了,難免有照顧不過來的時候。
“那就養着吧。她生母姓什麼?”
“姓夏,叫夏雨荷。”弘晝思索道。“對了,她還給這個女孩子起了個名字,叫紫薇,說她出生在八月紫薇花盛開的時節,所以起名叫紫薇,夏紫薇!”
“什麼紫薇雨荷的,我的孫女怎麼能叫這些花花草草的名字。”四爺不滿的說道。
“好好說話,嚷什麼嚷,嚇着孩子怎麼辦。我看啊,她出生在大明湖畔,咱們又住在西湖邊上,不如就叫艾明西吧,西湖的西不是很好,乾脆叫憐惜的惜,艾明惜,小名就叫三月。”四夫人拍板道。
四爺嘴巴動了動,到底沒說出口。弘晝見狀,暗自偷笑,自打出了京,皇額孃的威勢越來越甚了,阿瑪居然也被壓了下去。嘿嘿,這樣的場面,四哥顯然是不能見到了,回去就跟四哥顯擺去,讓他羨慕嫉妒恨去!
弘晝在杭州停留了幾天後被四爺趕了回去,“這個混小子太煩了。趕緊給我滾回去。”四爺對着弘晝的背影發着鬧騷,四夫人懷裡抱着艾明惜曬着太陽,艾明惜在四夫人懷裡咯咯笑着,四夫人看着艾明惜天真的笑顏,又看看越發精神煥發的四爺,笑了。
這樣的日子其實沒什麼不好的,丈夫一直陪在自己身邊,雖然三月不是自己的親孫女,可也是個聰明機靈的小姑娘,只是日子還是有些無聊啊。可惜啊,八弟妹去的早,如今打麻將還三缺一,等下個月九弟九弟妹來了,這人就齊了,這麻將桌也可以開起來了。
四夫人想着以後的日子,歡快的笑了。四爺看着四夫人這樣,嘴角抽了抽,轉身走了,還是找老八釣魚去吧,老十四那個猴子投胎的,一天到晚只知道纏着老十三玩布庫,不知道老十三身子不好嗎?要玩,等老九回來了再陪你玩吧!
四爺邊走邊絮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