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義勇親王要和賈太尉一起跳舞,營地內的氣氛瞬間高漲了起來。
兩位天潢貴胄要親自下場跳舞了!
這個消息立即引起了整個營地的興趣,膽子大的就結伴而行走到諸王與太尉的營地旁邊仔細觀看,而那些膽子小的或者品階不夠高的就只能縮在自己的篝火前遠眺了。
就連李湷、夏同和南宮尚這種平日裡不苟言笑的閣臣尚書們也面帶喜色的結伴朝賈琿方向趕去
可能是理學在這個世界並非主流學派,而且還被本朝的太祖皇帝所厭惡,甚至痛斥其爲“歪門邪道不知所謂”,於是就沒有納入本朝科舉的範圍內。
受太祖影響,太宗也對理學無感,無視了理學門人的示好。
而上皇這種愛玩的那就更不喜歡了,所以學這個的人很少。受此影響,未被理學摧殘過的大多數人的思想還是很開放,很能接受新鮮事物的。
而整整三代齊皇都不曾重視甚至不喜理學,可想而知,理學這個東西也很快就瀕臨散夥,只得在江南、江西的大戶人家裡當一門家傳學問來對待,勉強苟活.
然後白蓮教就造反了,江南世家完蛋了,唯一剩下的理學火種也就剩下江西的一些世家了
也就一些覺得這不合禮儀的御史感覺到不爽,可幾乎所有人都對這件事情喜聞樂見,就連他們的老大左右都御史都興沖沖的跑去看跳舞去了,總不能打自家大佬的臉吧?也就只能悶哼一聲,重新坐下來生悶氣。
另一邊在上皇的營地內,許樂也在拜見過上皇后成功的請出了樂班,上皇也突然來了興趣,就帶着太上皇后一起來湊熱鬧了。
“你這老東西好不識趣,我一個老瞎婆子去看什麼熱鬧?聽你在我耳朵旁邊嘰嘰喳喳口述嗎?”對於上皇強行帶她來看人跳舞的舉措,太上皇后十分的不滿,覺得上皇就是在欺負她看不見!
“哪能啊!梓潼你可莫要冤枉老夫!”聞言,上皇覺得自己十分的委屈,“梓潼伱雖然看不見舞蹈,但瑾玉這小子的琵琶也是一絕啊!你可知前段時間興起來的琵琶曲《月兒高》?”
“《月兒高》?自是記得,剛出來時宮裡的晚宴幾乎都有這首曲子,怎麼,這是小琿兒作的?”太上皇后猜測道。
“嘿嘿,機智不過吾之梓潼,還是那般的才思敏捷啊!這《月兒高》的曲譜就是出自琿哥兒之手的,你別說,你還真別說,琿哥兒這才華老夫一直是認可的!”上皇暗自捧了一下自家老妻,又有些感慨的讚歎道。
別管賈琿這小子平日裡正不正經,可這才華可不是蓋的!
“你這老貨可真真是真真是臭不要臉,呸!”縱然是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幾十年,但乍然被上皇這麼一捧,上皇后還是會如少女時那樣臉頰一紅,然後一拳或一掌拍在他胳膊上,羞澀的扭過頭去.
只是這稱呼也從少女時的“壞人”、“阿郎”、“哥哥”,嫁爲人婦後的“良人”、“夫君”、“殿下”、“陛下”、“狗東西”,變成了“老貨”、“老狗”和“老東西”。
對此上皇毫不在意,甚至還有點甘之若飴
倒不是他喜歡這調調,只是與上皇后共育的六男二女,除去夭折了的二男二女只能嘆一聲命數使然外,存活下來長大成人的四子也因爲自己的權力慾而害死了三個,八個子嗣只剩下了皇帝這麼一個獨苗苗。
他實在是虧欠梓潼啊!
上皇覺得捱罵實在是太正常了,甚至以上皇后年輕時的性子不給自己兩刀已經是他們幾十年感情情比金堅了,若是不打不罵、不聞不問那才麻煩呢!
“行吧,那我暫且先相信你這老貨的鬼話,聽聽小琿兒的琵琶去。”上皇后也不再反抗,任由上皇牽着自己的手鑽過人羣朝着最前排走去。宛如當年還未成親時,他悄悄溜出宮帶自己出門在大街上四處看熱鬧那樣.
緊緊跟在他們身後的甄太妃死死的盯着上皇后,嫉妒恨得牙癢癢!
老瞎婆子!
“嗯?母妃你怎的了?”搖着扇子跟在她身後的好大兒忠信王一頭霧水的看着他老孃。 wWW¤ тTkan¤ ¢ O
“幹你什麼事?不爭氣的東西!”狠狠地剜了自家崽子一眼,撇過頭去氣沖沖的走遠了,搞得忠信王一頭霧水,但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自從江南世家們被賈琿將計就計藉着白蓮教和奴僕們的刀都給揚了之後,他在朝堂上就徹底失去勢力,從當初人人稱讚追捧的賢王,一路落到了狗都不理的境地,甚至還不如平日裡人憎狗嫌的忠順王,現在就連母妃都看自己不順眼了!
唉.
。。。。。。
大將軍有令,許樂怎麼可能不會盡心去完成?
沒等人羣聚集起來,許樂就帶着上皇的那個胡樂班子回來了。
“大將軍,末將幸不辱命!”
“好!”賈琿朝着許樂豎了個大拇指,在等待着的時間裡,他又清醒了些,現在的這種半醉半醒的狀態實在是令賈琿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陳四差人取來的袍子也到了,雖說穿着缺胯袍也不是不能跳,但在這美觀上那就差了合胯袍好一節。
缺胯袍轉起來就像是三塊破布亂飛,而合胯袍轉起來則會顯現出一個溫潤的圓形。
解下腰帶來讓許樂先替自己拿着,而後脫下站滿羊油肉汁和香料渣散發着濃郁酒味的外袍,換上了合胯袍繫上腰帶後,這才從陳四手上接過來琵琶,與陳四相視一笑,就把臂一同走到了刻意留出來用好幾塊波斯地毯拼起來的場地上。
“好!老四好樣的!”
“四哥,幹掉他賈瑾玉啊!”
“琿哥兒,教訓教訓老四!”
“太尉萬勝!”
“老四,咱可別丟份兒啊!”
“大將軍要贏啊!”見二人上場,場外圍着的一圈人,包括二聖夫婦在內全都齊齊拱起火來,生怕陳四和賈琿鬥不起來,斗的不盡興
“老四,怎麼說?”賈琿深吸一口氣,橫抱着琵琶用帶着假指甲的手指輕輕拂過五根絲絃,隨意的彈了幾個音出來。
陳四聞言,還能不知道賈琿想幹什麼?
“怎麼說?當然是戰個痛快!”陳四大笑三聲,連連倒退三步讓場地寬敞了不少,賈琿在聽到陳四的話後也咧嘴一笑,藉着酒意,便開始即興的演奏起龜茲樂來.
龜茲樂並非與中原的雅樂一樣有着什麼嚴格的調式場合,龜茲樂就是一種十分自由奔放的音樂,草原、城市、隔壁、酒肆、宮廷甚至是一張桌子上,盡情的彈奏起手中的樂器來。
就比如說現在,賈琿只橫抱着一把琵琶,踩在地毯上轉起圈子,一陣頗有味道的龜茲樂便被演奏出來。
一旁的胡樂班子對於再次與莽格思合作演奏樂曲也是十分榮幸的,能被都護府上貢給上皇的胡樂班子就每一個等閒,紛紛仔細聆聽莽格思彈奏出來的一段旋律.
在演奏完一段旋律後賈琿的彈奏突然一滯,略微轉頭看向了胡樂班子的衆人,所有人也都分析好旋律同時緊盯着莽格思的目光,在得到他的眼神示意後,雙手紛紛拂在樂器上做好了準備
正在這時,一直襬着一個起手動作閉目不動的陳四突然睜開了一雙鳳目!
噹啷!
隨着賈琿重重的撥動絲絃,一時之間豎箜篌、琵琶、五絃、笙、笛、簫、篦篥、毛員鼓、都眃鼓、答臘鼓、腰鼓、羯鼓、雞籹鼓、銅鈸、貝、彈箏、候提鼓、齊鼓、檐鼓等二十種樂器齊齊奏響!
陳四與賈琿也同時舞動起胡旋舞來,只不過陳四雙手都有着動作,而賈琿因爲正彈着琵琶,故而只有下半身在舞動。
胡旋舞是一種男子單人舞,以跳躍和急促多變的騰踏舞步爲主。
起舞時,男子繞圈急行,舞步變化多端,時而剛毅奔放,時而柔軟瀟灑。
正是適合爲喝了酒以後的狂歡而跳!
只見地毯上的二人騰、踏、跳、躍,動作粗獷,節奏急促,轉起圈時,袍子的下襬直接被甩的飄了起來,從空中看好像兩朵盛開的紫花.
作爲一種能夠展現男性陽剛之氣的舞蹈,自前前朝起就已經風靡了整個北方。
只是中原的花花世界對男舞的要求不多,如今也就只剩下了《刑天之舞》、《功成慶善樂》之類的禮樂是完全由男子來跳了,胡旋舞自然也不例外,已經由男子的獨舞演變成女子的羣舞了!
現如今如此原汁原味的胡旋舞在場上飛旋,大家竟有些覺得那些個奢靡之舞也不過如此罷了
還得是孔武有力的大好男兒來跳纔夠勁!
二人的動作以及喝了酒以後產生的朦朧感都和伴奏的音樂旋律、節奏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
旋轉時雙袖舉起,輕如雪花飄搖,又像蓬草迎風轉舞。
旋轉,時而左,時而右,好像永不知疲勞。
在千萬個旋轉動作中,甚至都難以分辨出哪個是臉面,哪個是身體。旋轉的速度,似乎都要超過飛奔的車輪和疾徐的旋風。
一時間,周圍的看客們鴉雀無聲,望着地毯上不斷起舞的兩個大好男兒,一時間竟是全都癡了
噹啷!咚!
賈琿肆意的撥動着五根絲絃,一聲重音撥下,隨着一聲沉悶的鼓聲響起,二人這才似的停止了舞動,彷彿要決鬥似的開始緩慢的繞着圈子。
“老四,這點速度就不行了?要不要讓哥哥彈慢點?”賈琿一臉挑釁的看着額頭已經冒出細汗來的陳四,擠兌道。
“呼呵呵,就這?爺還以爲你也就能轉的這麼快,還沒好意思讓你彈快點呢!”陳四不甘示弱的嗆了回去,只是已經有些氣喘.
“呵,你這一身骨頭加起來都沒你那張嘴硬啊!”賈琿不屑的朝着陳四一笑,“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哥哥我就成全你!”
“嗯?”陳四面色一變,暗道一聲不好,但大話已經吹出去了,陳四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噹啷!
隨着又一聲重音響起,並且越彈越快,大家便都知道胡旋舞最精彩的一部分要來了!
樂班的衆人也聽出來了,於是乎一直在爲莽格思伴奏的琵琶樂師連忙將所彈的伴奏轉換爲莽格思所彈的主旋律,並輕車熟路有規律的開始逐漸加快節奏速度
若是說之前看的是大好男兒的剛毅奔放,那現在的看點就是鬥舞!
“許樂!”聽聞那邊樂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賈琿也就沒必要繼續彈奏下去了,於是招呼了一聲許樂,就將手中的琵琶朝着許樂送了過去!
“得令!”許樂連忙擠開身邊幾人入場,兩手一伸就接住賈琿丟過來的琵琶
“來!”
“來!”
咚!
隨着鼓聲響起,二人同時舞動起身軀來,並跟隨着樂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現在飛旋的速度快的連頭頂的簪子都已經甩飛了出去,二人的頭髮瞬間散開,隨着烈風與袍子下襬同樣飄在了半空中,這下子徹底看不清人臉了.
咚!
又是一個鼓點,二人也通時躍起,又打着旋落在了毯子上,又用膝蓋的力與腰力打着旋彈了起來,只是這一次陳四實在是沒力氣了,往空中的彈的時候雙腿一軟沒彈起來,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優勝者出現,全場瞬間沸騰了起來!
上至上皇與上皇后娘娘,下至宮女小閹,甚至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尚書侍郎們也一同歡呼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賈琿最後轉了一個圈便停止了舞動,朝天高舉着雙臂歡呼雀躍着。
陳四喘着粗氣雙目無神的看着掛在天上的月亮,說句話都費勁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離合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原地朝着周圍人轉了一整圈後,賈琿這才放下了手臂,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大步走到了陳四的身邊彎下腰,抓着陳四的衣領一把提了起來,將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頭,拖着他再次與周圍人互動了起來
好吧,其實是相同的,我現在就很開心.
若不是累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陳四高低要高興地大喊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