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大營,一座佔地不小的軍帳內,一身白衣常服的薛丁山正坐在桌案之後,一手拿着本古籍認真看着,一手端着一杯茶慢慢啜了口。
“丁山!”輕柔悅耳的聲音響起,一身略顯寬鬆白色羅裙的竇仙童蓮步輕移的走了進來,那明顯凸起的肚子看起來起碼懷胎八九個月了。
擡頭一看的薛丁山,不由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和書本,起身迎了上去,一邊從竇仙童手中接過食盒,一邊皺眉道:“仙童,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每天爲我專門下廚了,小心傷到孩子。”
“沒事!”竇仙童被薛丁山扶着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搖頭一笑道:“雲翁都說了,多活動活動,對孩子有好處。而且只是熬點兒湯,也不會多累的。”
薛丁山聞言有些無奈的在一旁座椅上坐下,順手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二人座椅之間的茶几之上。
“丁山,趁熱喝吧!”竇仙童含笑打開食盒,將其中的一盅湯端了出來。
薛丁山忙伸手幫忙,一盅湯分作兩碗,夫妻二人相視一眼,含笑一起品嚐起來。
“嗯!仙童,你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輕品了口的薛丁山,不由點頭笑着讚道。
竇仙童聞言俏臉之上笑意更濃,和薛丁山隨意談笑着,帳內盡是溫馨氣氛。
片刻後,美眸流轉的竇仙童忍不住道:“丁山,這都幾個月過去了,李鸞虎他一直不着急去破怪獸七殺陣,甚至於連派人去探陣都不那麼積極,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真的是拿怪獸七殺陣無可奈何?”
“也許是在等時機吧!”薛丁山一聽頓時面上笑容微微收斂,放下手中的湯碗起身在軍帳內緩緩踱步:“最近,元帥好像並沒有在軍中。”
竇仙童秀眉微蹙,略微沉默才忍不住有些憂慮的開口道:“丁山!李鸞虎之前一直有排除異己之心,若不是有希牟大哥在,只怕我哥和羅將軍、秦漢他們都會在之前攻克幾關中出現危險意外。我擔心。他這次準備這麼久,是不是也在密謀着要對你們出手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薛丁山微微點頭,神色略顯鄭重道:“我們如今箭在弦上,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儘可能小心防範了。畢竟,現在元帥是李鸞虎。就算父帥是副帥,可是依舊無法左右李鸞虎。”
竇仙童不禁點頭:“我也聽說了。前幾天,李鸞虎可是連程老千歲的面子都不給。程老千歲身爲監軍。去向他詢問軍情無可厚非,可他卻是根本連面都不讓程老千歲見到。皇上也真是,既然啓用你和父帥,爲何偏偏又讓你們在軍中處於這麼尷尬的地位呢?李鸞虎太獨斷專行了!”
“這就是帝王之道!平衡掣肘罷了,”薛丁山搖頭無奈一嘆。
竇仙童忍不住道:“正是因此,才使得徵西波折不斷,耗時數年而不靖。”
雙目微閉的深吸了口氣,薛丁山雙手緊握的沒有多說什麼。
“薛先鋒,元帥召見。請先鋒儘快趕去中軍帥帳!”一道聲音突兀的從外面傳來。
豁然睜開雙目的薛丁山,和竇仙童相視一眼,這才神色鄭重的忙走到一旁木架上掛着的鎧甲前除去身上的外袍,快速的將盔甲穿戴整齊。
“丁山,小心!”竇仙童起身來到薛丁山身旁,貝齒輕咬着紅脣道。
轉身看向竇仙童的薛丁山,伸手輕撫過她的臉頰道:“放心吧!沒事!”
說完。薛丁山便是戴上頭盔徑直轉身向外走去。
離開軍帳的薛丁山,穿過幾個月來一如既往平靜的軍營,很快便是來到了中軍帥帳。
此時,帥帳之內早已聚集了一些將領,而且都是熟面孔,如單希牟、秦漢等世外高人的弟子。如羅通等軍中悍將,可以說集中了整個唐軍之中的精銳將領。
高高在上的帥座上,一身戎裝、墨染般的黑色戰袍透着一股神秘森冷氣息的李鸞虎早已在座,閉目挺身好似一尊雕塑般巋然不動。
掃過彼此輕聲交談的衆將,目光在李鸞虎身上微微頓了下的薛丁山,便是直接來到了同樣閉目靜立的薛仁貴身後的右路大先鋒單希牟身旁。
單希牟微微側頭和薛丁山相視一眼,都是面帶淡笑的彼此點頭示意。
數月時間過去。單希牟的傷也早已好了,更是因軍功被李鸞虎任命爲右路大先鋒。
片刻後,樊龍樊虎兩兄弟也是進入帥帳之內,引得薛丁山眉頭微皺。
面對薛丁山的目光,樊虎微微咧嘴,目光中透着如野獸般的狠戾之色。對薛丁山的惡感,他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掩飾。
反倒是樊龍對薛丁山輕輕點頭,面帶淡笑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不過,面對樊龍那含笑的樣子,薛丁山卻是眉頭皺的更緊了些,轉頭收回了目光。
“諸位將軍都到齊了!”突兀的聲音響起,帶着一股冰冷威嚴味道,帥座之上坐着的李鸞虎豁然睜開雙目,一雙漆黑眼眸之中隱約帶着冰冷煞氣看向衆將:“本帥知道,你們早已等的不耐煩了。本帥等這破怪獸七殺陣的機會,也等了很久了。今日,總算是萬事俱備,是時候破怪獸七殺陣了。”
聽到李鸞虎的話,下方衆將頓時神色變化的彼此議論了起來。
“元帥,不知如何破怪獸七殺陣?”薛仁貴目光灼灼的看着李鸞虎問道。
瞥了眼薛仁貴的李鸞虎,嘴角輕翹道:“怪獸七殺陣,主要是殺陣厲害。那些陣中穿着獸皮衣的高手,纔是整個陣法陣中的殺招。主要能夠除掉他們,剩下的幻陣對於我們的威脅便不大了。今日召集衆位將軍前來,便是要爾等隨本帥一起進入怪獸七殺陣中,合力殺死那些陣中高手。”
“元帥,幻陣不破,我們在陣內始終處於被動地位。就算是仗着衆人之力殺死幾個陣中高手,恐怕也難以真正撼動怪獸七殺陣,”單希牟眉頭微皺的搖頭道。
李鸞虎不置可否道:“想要殺光守陣的高手,的確是不容易。所以,我們要做的便是先在陣內示敵以弱。儘可能的將他們引出來,再予以擊殺。只要能夠殺死大部分,怪獸的七殺陣的威脅去了七成,剩下的本帥自有把握破陣。”
“元帥有把握破那幻陣?”薛丁山眉頭輕挑的問道。
李鸞虎平靜的看着薛丁山,略微沉默才點頭自信無比道:“自然!”
“諸位將軍,如果沒有什麼疑問的話,那本帥便對你們詳細布置一下進入怪獸七殺陣之後的任務。希望諸位同心協力,”李鸞虎轉而看向衆將道。
聞言。衆將頓時都是拱手應聲:“是,元帥!”
“好!”目光如電的李鸞虎,低喝一聲直接開始說出破陣的安排佈置來。
時間流逝,中軍帥帳內,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由李鸞虎敘說,衆將偶爾補充討論,一個幾乎無可挑剔的破陣計劃被衆將熟知謹記。就連薛丁山、單希牟等,都是不禁暗道李鸞虎考慮的周全。最起碼這是如今最爲妥當謹慎的破陣之法了。
“看來,李鸞虎爲了破怪獸七殺陣,的確是下了一番功夫。難道,我們都多想了嗎?”薛丁山和單希牟相視一眼,目中都是有着些許莫名味道。
待得衆將慢慢消化一下自己所講的破陣內容,李鸞虎才繼續道:“諸位將軍,怪獸七殺陣。我們所知道的,並不一定是全部。陣中有什麼意外發生都有可能,所以你們包括本帥在內,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不過,你們也大可放心,本帥既然決定親自帶你們去破陣。那便有着足夠的把握和底氣。怪獸七殺陣雖然厲害,但是隻要我們衆志成城,一定能夠將之破了。”
衆將被李鸞虎說得有些熱血沸騰起來,一個個鏗鏘有力的拱手應命。
“好!準備一下,半個時辰之後出發!”李鸞虎說着似是猶豫了下,纔看向薛仁貴道:“薛副帥,三軍不可無主。如果本帥和衆將出現什麼意外,後果不堪設想。所以,這次你便不必隨我等一起,留下坐鎮吧!”
薛仁貴聞言一愣,下意識的眉頭微皺,但還是對李鸞虎拱手鄭重應道:“是!”
聽到李鸞虎如此安排,意外看了眼李鸞虎的薛丁山,心中對李鸞虎莫名的提防之心不由淡了幾分。從李鸞虎的一切安排來看,的確是稱得上沒有私心。
待得衆將退去,獨自一人站在帥帳之內的李鸞虎,冷漠的面上這才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意,目中寒光閃爍,嘴角輕翹的低喃自語:“薛丁山,等着吧!你們真以爲那怪獸七殺陣那麼簡單?怪獸七殺陣內,便是你們喪命之地。而我,則會藉着你們的力量,破了怪獸七殺陣。”
“楊藩,你自以爲準備充足,自信無比,可是卻忘了百密還有一疏。你的怪獸七殺陣,終究只是取巧,算不得多麼精妙,”轉而李鸞虎又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說着,略微沉默了片刻的李鸞虎,才雙目虛眯的呢喃又道:“長安的準備,應該也差不多了。這天下,是該換換顏色,改天換地了。”
距離唐營數裡外的葫蘆山口之外,狂風席捲,吹起漫天沙塵,一片茫茫。
馬蹄聲中,數十騎飛奔而來,爲首的正是一身黑色鎧甲、黑色戰袍的李鸞虎。在李鸞虎身後,便是薛丁山和單希牟這兩位左右大先鋒。
而在後面那煙塵滾滾的官道上,還有着足足兩三千的精銳唐軍步卒步伐矯健的跟着。
山谷外,隨着李鸞虎猛然擡手勒馬停下,隨後衆將和那兩三千的唐軍步卒也是令行禁止般的停了下來。
“王將軍,率軍留在谷外,聽我信號再率軍殺入!”李鸞虎回頭對那中年將軍王將軍吩咐了聲,旋即便是目光掃過衆將沉聲喝道:“衆將聽令,隨本帥殺入陣中!”
說完,李鸞虎便是當先手持噬魂金刀一指谷口,策馬殺了進去。
“殺!”低沉整齊的喝聲,帶着一股冰冷的肅殺味道,足足二十多個唐軍將領一涌而上,隨着李鸞虎一起殺入了山谷內的怪獸七殺陣中。
目送他們進入怪獸七殺陣內,在衆親衛騎兵簇擁下的王將軍不由神色鄭重的喝道:“衆將士,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隨時準備殺入陣中接應元帥!”
“是,將軍!”衆將士鏗鏘有力的整齊應和聲如悶雷般,一個個精神抖擻。對於他們這些血戰之中倖存的精兵來說,數月的閒置,可都是憋着一股殺氣呢!
再說那怪獸七殺陣中,李鸞虎一馬當先,隨後的二十餘騎緊隨其後。剛進入其中便是隨着李鸞虎的揮手示意停了下來,彼此看似散亂卻隱約有着一些默契配合般的略微分散開。一雙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周圍迷濛的沙塵,一個個手中兵器緊握。
“吼!”不多時,一聲低沉如虎嘯般的吼聲便是突兀響起,好似從四面八方傳來,根本聽不清那聲音的源頭。
突如其來的吼聲,頓時讓衆將都是心中一緊的渾身緊繃的屏息起來。就連他們座下的戰馬,也是略有些不安的踏着蹄子,低沉的馬蹄聲更讓人感到壓抑難受。
呼..輕微的風聲響起,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從周圍迷濛的霧靄之中飛掠而出。竄入了衆將之中。幾乎同時,戰馬驚慌的嘶鳴聲和一聲驚慌痛呼聲接連響起。
衆將都是一驚,下意識側頭看去,只見一匹戰馬已經倒地抽搐着眼看不行了。在一旁不遠處,還有着一個一手捂着鮮血直流的小腿、一手持刀從地上爬起來的狼狽將領。那蒼白的臉上,還殘留着一抹深深的恐懼之色。雖然僥倖活命,但是剛纔與死神擦肩的感覺。還是讓他忍不住心神顫動,握着兵器的手都是輕顫着。
“龐將軍!沒事吧?”周圍好幾個唐軍將領都是緊張的看向那腿上受傷的唐將。
深吸了口氣的龐將軍微微搖頭,略有些嘶啞的聲音帶着一絲帶着喘息味道的淡淡顫音:“沒..沒事!”
而就在此時,一道黑色厲芒血色突兀的沿着地面飛輪而來,射斷一條馬腿,帶着刺眼的血芒眨眼間來到了龐將軍身後。
“嗯?”似有所覺一轉頭的龐將軍。便是看到了那黑色厲芒化作一條細細的黑色鐵鏈閃電般纏繞在了自己的另一條腿上,腿上一痛一麻,緊接着整個人便是被一股凌厲的力道拽着擦着地面向着周圍的霧靄中而去。
鏗..刺耳的金鐵交擊聲中,身影一幻的單希牟已是從馬背上消失不見,身影在瞬間頓住的龐將軍面前出現,手中長槊刺入地面,一截帶着斷茬的黑色細鐵鏈還纏繞在龐將軍的腿上。另外長長的一大截卻是快若閃電般沒入了周圍的霧靄之中。不過即使如此,隨着隱約的紫色電芒閃過,一聲嘶啞低沉的慘叫聲也是從霧靄中傳出。
“啊!”低沉痛苦的嘶吼聲中,渾身扭曲顫抖的龐將軍,面上涌現出一抹青黑之色,旋即便是渾身一軟的了無生息,只有那被黑色細鐵鏈纏繞的腿上有着一些黑色血液慢慢滲出。
側身低頭看了眼的單希牟,不由雙目微縮:“有毒?”
而這時,那斷了一條腿的戰馬才狼狽倒地。馬背上一員唐將慌忙躍身落地,這才避免了被戰馬壓倒的危險。
“混蛋!”看着自己座下戰馬斷腿的慘狀,那員唐將不由面色鐵青的咬牙切齒。
“小心!”周圍的幾個唐將則是一邊安撫自己座下受驚的戰馬,一邊似有所覺般的厲聲喝道。
那員面色鐵青的唐將聞言也是心中一顫的豁然轉身,卻是看到一道凌厲的爪影已經來到了面前,不由渾身一個激靈的面色激變。
嗤..利器刺入血肉之中的聲音響起,凌厲的爪影瞬間凝滯在那員唐將的喉嚨前,冰涼的金屬質感刺激得那員唐將脖子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身黑袍、面色蒼白的消瘦男子站在那員唐將的面前,擡起的胳膊上戴着金屬護臂,手上則是利爪般的黑色抓套,尖銳的指尖散發着森寒的光澤。
不過,此時那黑袍消瘦男子的脖子上,一個血窟窿正血水潺潺流出。
不遠處,手中持弓的薛丁山正揮手將一支白色箭矢收入手中,正是那穿雲箭。
“全部小心!”雙目虛眯的看了眼薛丁山的李鸞虎,忙沉聲喝道。
隨着李鸞虎的喝聲響起,衆將頓時都是忙收斂心神,一個個目光凌厲的看向周圍的迷濛霧靄。
咻..尖銳的破空聲中,突兀彎弓搭箭的薛丁山,手中穿雲箭向着側前方激射而出。
啊..隱約的慘叫聲響起,穿雲箭帶起一道血光飛回了薛丁山手中。
呼..呼嘯的惡風向着衆將撲來,目中好似電光閃爍的李鸞虎,猛然躍身而起,手中噬魂金刀帶着低沉的刀鳴聲劈出,凌厲如實質般的刀芒閃過,陣法內的空間都是微微一顫,旋即身穿虎皮袍的一道身影便是直接化作兩半落在地面上,淋漓鮮血灑落。
嗤..耀眼的金色光芒如激光般激射而出,所過之處霧靄都是消散了一些,露出了其中的一道黑影,隨即黑影一顫,一道血光順着金色光芒激射而出。
血腥味道慢慢彌散開來,一時間怪獸七殺陣中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這種安靜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突兀的周圍的霧靄波動起來,隱約以衆將爲中心旋轉了起來,使得周圍虛空一震波盪模糊。
“小心!”雙目微縮的李鸞虎,忙低喝一聲。
李鸞虎的聲音剛剛響起,衆人便是突兀的消失不見了。
當唐軍衆將再次看清楚周圍景象的時候,卻是發現周圍原先的霧靄化作了黑色和血色參雜的濃霧,一股兇厲煞氣從濃霧之中逸散而出,讓人忍不住心中滋生出殺意來。
“早就知道你們沒有這麼好對付!既然如此,便讓你們見識一下我這怪獸七殺陣真正的威力吧!”冰冷低沉的聲音突兀響起,周圍的濃霧都是劇烈的波動了起來,可怕的凶煞之氣好似遠古兇獸覺醒般瀰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