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將至
砸錯房子?
肖湘聽完吳七的電話,當真哭笑不得。
人家上錯花轎嫁對郎,咱們漁澳鎮的領導拆建拆錯對象。本來今晚還想回縣城一趟,看現在情形上門找某領導,他只能陪着這位領導罵娘。不過,肖湘連罵人的興致都沒了。
哎......都是官僚主義害死人啦。
豐泉魚莊的生意比平時稍好一些,雖比不上當時的桑家塢魚莊,仗着司大名廚的手藝,卻也慢慢在附近混出點名聲。可這遠遠夠不到湘少本人的目標,三年回本依然遙遙無期。本想通過這次訛來一筆意外之財,估計現在得砸鍋賣鐵,過上一段勒緊褲腰帶的日子嘍。
這人比人,氣死人。肖湘也風聞桑家塢養殖場最近風生水起,梭子蟹緊俏得不得了,灘邊價都快破百,許多販子還得求上門,這什麼事扯上了丁家那小子總會不同凡響?
掐滅浮想,肖湘自然又把主意打到他姐姐身上去。
對於砸錯房子,已回到漁澳鎮的楊曉,琢磨着這事怎麼透着邪門,陪着鄭大隊長一干人用晚餐,按他自己自嘲的話說,這是漁澳鎮的最後晚餐。剛泡了熱水澡,就接到陳喜電話,說是出事了,挖掘機掉到海里去。楊曉嚇了一跳,待聽到司機尚好事後,反而將陳喜訓上一頓,說沒操作證的司機也敢用?真是膽大包天。
陳喜也不是善茬之輩,機械泡到海里,少說也得損失數十萬吶,即便他天天賣笑臉接這個工程,也賺不夠這些損失。於是深夜裡,雙方在電話裡吵了起來。
但不管順不順心,牛年正以其闊步逼近了人們。
夜的桑家塢如往日一樣寧靜,可桑家塢魚場內的食堂裡還在觥籌交錯。
丁文從空間鑽出來,正是傍晚。桑木蘭就輕聲責怪幾句,說家裡出了這檔子事,還找不到人影子。
丁文被說得歉意笑笑,反而葉振捷與沈清不忤以爲怪,打趣說他沒事躲在哪兒偷着樂呢。章守志湊着說,這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是新年的好兆頭。
且不論兆頭好不好,當看完校舍被砸成那樣子,土人都會生三分氣。桑木蘭覺得手被丁文握緊得疼,知道自己這家子不會善罷干休,此時當在衆人面前、而且那些作惡的人都已離開,只是暫把氣窩在心裡,許不準趕明兒會到漁澳鬧哩。丁文聽小吳戰士說,扣下三名推桑葉振捷的人,便二話不說朝那間校舍走去,甩開桑木蘭的手,啪啪地賞了三人幾巴掌,然後喊三人滾吧。
那三人捂着臉,灰溜溜地跑了。
最見不得這些拿雞毛當令箭的傢伙們,竟在年前自個兒找事來了。雖然,鰻場在某些環節、手續還不完備,但怎麼說也算給桑家塢脫貧致富找對了路子。若沒有什麼撈什子的隨氏投資,估計這些傢伙連腳都不願意伸進這個海角旮旯。現在倒好,鎮裡一個個擦亮眼睛,緊盯着村裡一舉一動,有的爲撈晉升的資本、有的要找實實在在的好處。總之,紛紛擾擾、烏煙瘴氣。
丁文當然不會這麼輕易算了,至於怎樣去找上門,還得好好想一想。
葉振捷對於丁文火爆脾氣感到驚訝。而小吳等戰士悄悄豎起大姆指,按他們的話說,要從戰略上藐視敵人,從戰術打擊敵人。
朋友來了用好酒,人渣來了用拳頭,這時不扁白不扁。丁文的話頗得葉振捷這老頭欣賞,老頭還不忘哼起《洪湖水,浪打浪》老曲調,惹得衆人捧腹大笑。
笑聲之外,虞翠花來喚大家開飯。
晚飯湊起四大桌,連九叔公、桑良他們都在其列。飯菜都些尋常的農家菜,衆人今番到來不是圖個熱鬧,而是魚場發生了這檔子事,親朋好友們不挺身而出,還讓人以爲沒了人情。這也許就是鄉村的人情世故,丁文自是感激之餘,特地抱來一大壇青紅酒。
桑良他們可是饞了很久,聞到這樣沉醇的清香,無不歡呼雀躍。起先還因爲葉振捷等人在場,稍顯拘緊,說話都得瞧瞧葉振捷這邊;但黃湯灌下之後,便少了顧及,開始吆五喝六了起來。桑春見狀,無奈宣佈今晚不要下海拉網,但也叫桑良他們別喝昏了,今晚還有魚販子上門收魚蟹,到時看錯了秤花就得不償失。
這個冬季,他們忙得前腳不搭後跟,但在這年關拿着一疊疊的錢回家,家裡的媳婦臉上笑開了花。衆人經常拿桑良開玩笑,說他的媳婦原來是母老虎,現在後化成家貓了,看着他家裡換上席夢思,便說以後跪踏板這碼子事就省了。桑良神秘兮兮地找小正他們,說家裡那些娘兒們現在純沒事找事,每天看到瓶瓶罐罐的東西往臉上塗。這麪粉似的一塗,難道烏鴉還會變天鵝?
桑良當然希望他的媳婦能變成那個“夢中情人”,這讓小正他們笑得肚皮兒抽筋。
芬香的青紅,葉振捷只沾了一口,嚐到淡淡的甜,溫後的青紅入口綿綿。這一桌子的人斯文許多,象桑良他們大聲呼喝、大口灌酒,是一種喝法;而葉振捷、沈清倆人以閱歷爲下酒菜,丁文他們邊品着青紅酒,邊聽着這喜聞趣事,暫把塵擾俗事拋於一邊。也許是葉振捷說得繪聲繪色,桑良他們也豎起耳朵來聽。
有學問的人,在桑家塢仍受到各家各戶尊崇,特別是老一輩的觀念裡,還是稱呼爲“先生”。今日鬧了一出,村民們都以爲葉振捷是個大幹部,此時聽他談吐不凡,桑良等想必把這些話默默地記下,準備帶回去教訓那些調皮的子侄。
夜深了,衆人散去。
章守志在散席時找丁文,說他的那些朋友催得緊,就是“洪荒魚”的事,就讓丁文給頂了回去。
你個老章頭,那些朋友平常找你要這個、要那個,關鍵時候都沒伸一把援手,我看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只能一萬斤,多了沒商量。丁文說着,就看到虞翠花投來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當然還帶怨氣,因爲倆人說好了明天要回小灣,這事一擔擱,估計又得推遲一天。
章守志只得拉着丁文到一旁竊竊私語。
回到宿舍,丁文讓擔驚受怕的桑木蘭先休息,說他還得準備修一下捕魚的器具。小倆口溫存了一會兒,待聽到桑木蘭勻勻鼻息已然入睡,丁文找那臺挖掘機麻煩去......
臘月廿九,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忙乎了一夜,看着一摞的魚箱裡已裝滿各類淡水魚,有點小小的成就感,怪不得九叔公每次犁完田後,他總站在田頭抽一杆煙,美滋滋地看着翻開的土地。也許以往不知這些有什麼看頭,但現在丁文似乎明白了。
桑家塢魚場出產的“洪荒魚”價格不低,章守志賒下這筆帳,一大早就叫呼原班手下對海對岸等着;虞翠花忙着打起那些大包小包,山裡頭少的就是海里的鮮貨,自然也惦記着丁文吩咐給楚叔捎一罈青紅去。
近午時候,昨晚還熱熱鬧鬧的魚場,隨着大夥回家過年,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葉振捷把兩條中華鱘暫時咐託給丁文,還讓丁文在鱘魚觀測日誌簽下大名,然後率着衆人離開。
“藍子,咱們是不是往你家裡送些海貨?然後今晚回來,將魚莊的那些帳目理一理。帳上的錢該分的分,免得我姨幾人回來又一通嚕嗦。”丁文看着桑木蘭情緒有點低落,便生出給她找點事做也好。桑木蘭卻說等丁母來了再商量,現在該找人將校舍門扇和窗戶修好再次,免得過年時候見到這樣破落相,心裡總不是滋味。
丁文心想由她去,緊巴巴的日子都捱過去了,雖然純粹爲了門面,但讓她有個心裡安慰也好。便掏出電話打給桑春,可桑春回過來就說,這事一早都聯繫好了,中午有人送來門扇、晚上送窗片,除夕之前一事實上可以安裝好。
倆人磨蹭着從村渡口往回走,遠遠看見憨憨拉着車,車後跟着丁香與桑木杼。
“哥、嫂子,你們倆個還在拍拖啦。快快,爸媽來了,的你電話又一直佔線。”丁香遠遠地喊來,滿腹的不滿。說來這三個人在尋常也沒見到人影,天天泡在網上,不知小腦袋瓜都着啥,前兩天還接到大舅媽的投訴,舉報三人經常通宵玩電腦,丁文一把火了將電話線給卡嚓,弄三人整日裡唉聲嘆氣。桑木蘭經不住丁香央求,偷偷叫人又把線給接上,因此她在三人心目中的形象,簡直高大。
“小香你說媽他們來了!”桑木蘭聽了很高興,拖上丁香又轉向村渡口。
“表哥,你這個獨裁者,沒人理你了吧?”桑木杼從丁文身邊經過,嘻嘻笑說後,就去追桑木蘭她們。
什麼?我是獨裁者,你個小丫頭片子還挺記仇的。丁文輕敲了憨憨的頭一下,數落着憨憨,說你頭長得這麼大,怎麼不把心思用於功課上,門門都掛着紅燈籠。然後接過車把子,將憨憨趕到一邊去。
憨憨最近可是一直在躲着他父親和丁文,沒想到今天終於撞到槍眼子上,一撒了手,跑得比兔子還快。丁文見狀,想起自己小時候受母親責罰怕了,每年放假的時候最怕的就是母親,最高興的就是回到桑家塢。因爲一回到外婆這兒,就可以仗到勢,玩得盡興也沒人管束,所以每到放假的時候,自己總要往桑家塢逃。
昨日的事令丁文有點心煩意亂,不管怎麼說,村民和自己都屬於弱勢羣體,現在矛盾激化,想要不當惡人很難。
可當惡人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