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聽聞孔宣之言，鳳蕪愣了下，正被老嫗扶着的鳳珊也愣了下。
鳳蕪又不算癡傻，在孔宣突然大笑，一改口風時，就已經有了些許預感。
可孔宣說出的話，讓鳳蕪當真措手不及。
這情形，不該是讓她與楊戩……爲何牽連到了妹妹身上？
“叔父？”鳳珊小手顫抖着，“爲何我……我……”
“你翎羽已失，更被楊戩煉化，今生再無什麼大的成就，更無涅槃神通傍身，自然是你。”
孔宣面容雖溫和，但目光卻有些漠然，“鳳族今日已是血脈凋零，我並不想化作男身與你姐妹相合，楊戩肉身驚人，又容了我鳳族神通，自是不二人選。”
鳳珊面色蒼白，顫抖着點頭，答應了一聲，笑中多有悲愴。
“若叔父這般覺得，我自當遵命。”
楊戩此時依然在全心思索化解五色神光之法，全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一炷香與一瞬，對他而言並無區別。
若他想着想着就死了，那便是沒有找到掙脫五色神光之法，自己技不如人，被殺便被殺了；若他找到了掙脫五色神光之法，恢復戰力，那他便可僥倖在孔宣手中得以脫身保命……
僅此而已。
此時多想其他已是無用，反而不如全身心鑽研那先天五行之氣的玄妙。
楊戩自是不知，孔宣已改變主意不再殺他，還來了個驚天逆轉，要認他做侄女婿……
鳳珊那大眼含淚，又開始不斷搖頭。
這小鳳女雖比遭災之前沉穩了許多，少了幾分刁蠻任性，但本性如何能這般簡單就有所改換？
此時，小鳳女聽聞孔宣竟要她和只是人族出身的楊戩，去爲鳳族繁衍之事……剛纔雖答應了，卻是因萬念俱灰，此時又有掙扎之意。
“叔叔，我不要，我不要和他！”
孔宣眉頭一皺，輕輕擡手，鳳珊被五色神光之青光包裹，瞬間昏迷了過去。
孔宣將楊戩丟給那老嫗，也將鳳珊用神通引着，“事不宜遲，鸞姨，帶他們回族地吧。”
“是，”老嫗躬身答應了一句，似乎孔宣在鳳族之中頗有地位。
“鳳蕪，你也回去。”
孔宣如此道了聲，鳳蕪抿了抿嘴，並未多說什麼，看了眼不遠處被老嫗提着的楊戩和妹妹，總覺得今日之事對她而言，實在是……
爲何，心中會覺得叔叔的處置，有些不公失德？
那老嫗本領似乎不弱，蒼老的雙手顫巍巍的晃了下，虛空打開了一扇火光凝成的大門。
這老嫗來頭甚大，乃是遠古始鳳的貼身侍從，跟隨始鳳修行多年，鳳族敗落之後隱世不出。
不說其資質如何，自龍鳳大戰活到如今，又有鳳族戰法、鳳族血脈，這老嫗的神通法力，當真可稱得‘大能’二字。
鳳蕪看着孔宣，想開口再提楊戩之事，但卻變成了一句：“叔父……不回去嗎？”
“我在此阻敵，你與他們同去便是。”
“嗯，”鳳蕪咬了咬嘴脣，跟在那老嫗身後，一同邁入了那道火焰門戶。
呼，火光炸開。
門戶頓時消失不見，只留點點火星，在虛空肆意飄舞。
孔宣站在那，目光悠然，嘴角卻露出了些許笑意，怡然自得一般。
他道一聲：“玉鼎真人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敘？”
各處毫無動靜。
過了片刻，孔宣喃喃道：“不在嗎？他莫非知道我不會殺他徒兒，乾脆都不來此地？”
孔宣挑挑眉角，輕哼一聲就要轉身離開，但一聲龍吟在天際響起，虛空中捲起了漫天水浪，一條萬丈蒼龍身軀鋪天蓋地。
“孔宣！還我妹婿！”
孔宣見此蒼龍，頓時勃然大怒，直接衝了過去。
“是你？竟還未死？今日當一併了卻當年之恨！”
這喝罵聲在天地間迴盪，五色神光暴起，龍吟聲連綿不絕。
霎時間，天河改道、星辰成片破碎，南天門被一股股浩瀚法力衝擊，大戰雖離着這邊十數萬裡，但整個天庭的大陣都自行開啓。
上古巫妖雖是主角，但上古初期時常也可見龍鳳二族大打出手。
那時，仿若是迴光返照一般，鳳族孔宣、金翅大鵬二兄弟崛起，龍族也有幾個驚豔絕世的青年高手出現，雙方打了數個紀元。
據傳，因遠古龍鳳戰場的大墓開啓，龍鳳二族再起征戰，一場血殺之後，鳳族孔宣、龍族敖方天闖入大墓之中……在其中發生了什麼，除卻兩者之外，怕也無人知曉。
只是見這一龍一鳳再次現身時，已是法力暴增，神通震天撼地。
他們在混沌大戰，一連打了數百年，孔宣終是勝出，敖方天重傷逃遁，沉入東海，生死不知。
後，敖方天得了楊戩在神農氏那得到的靈藥，傷勢癒合，修爲更勝上古時。
楊戩與孔宣天外大戰，敖心珂心急如焚，去東海之中求敖方天出手相助。敖方天正在閉關，故此耽誤了些許，這才匆匆趕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用多問，也不必多說，敖方天與孔宣再次大戰。
只是，敖心珂站在遠處，看着空蕩蕩的星空，哪裡還有自家夫君的身影？
她立刻用回光溯影的神通，可此地乾坤因之前楊戩與孔宣的對拼數次破碎，殘留的片段十分有限，敖心珂只能勉強見兩人大戰，楊戩被五色神光化作的劍影擊中……
“夫君你爲何這般苦命……”
“他無事，你不必擔心。”
一聲溫厚的嗓音鑽入耳中，敖心珂精神一震。
“師尊？”
“嗯，我不便現身，你且回家等候便是，”玉鼎真人傳聲道，“楊戩他煉化了鳳族翎羽，得了逆天神通，理應對鳳族有所償還。有我在此，定會護他周全。他被鳳族抓去，也有他一份機緣在那，你不必多起擔憂。”
敖心珂總算鬆了口氣，看着星空中大戰的一龍一孔雀。
“師尊可否讓他們停下。”
玉鼎笑了笑，“無妨，此時非彼時，他們一個第五，一個第七，自是相差不大，難分生死。”
第五？第七？
敖心珂有點不知所以，但玉鼎真人已不再傳聲，反而用一股玉光將敖心珂護住，並緩緩推向了五部洲之地。
對此事，玉鼎真人也不知該如何對敖心珂解釋。
這是徒弟正牌妻子，小夫妻二人平日裡如膠似漆，頗爲恩愛，更是情深義重，立誓相守白頭。
若對敖心珂說楊戩被孔宣捉住，扔去鳳族族地去和一隻小鳳凰生鳳凰蛋玩……
念及於次，玉鼎真人負手搖頭輕笑，只能輕嘆，“當真是有些胡鬧。”
他注視着遠處星空中愈演愈烈的大戰，身影緩緩消失，不知去了何處。
大戰當日，天庭在三千大世界、洪荒五部洲之中散出消息：
楊戩與孔宣約戰天外，力戰數千回合，楊戩終不敵孔宣偷襲，被五色神光傷了魂魄。但楊戩玄體不死，孔宣也束手無策，故將楊戩擄走，不知所蹤。
天庭散出這等不實之信的緣由，並非是爲了討好楊戩的孃舅，只是借孔宣之名，突出楊戩之威，藉此提升天庭之威嚴。
但漸漸的，天庭仙人中，也不知道哪個嘴巴大的走漏了風聲，將當日之事傳了出來。
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萬里。
楊戩與孔宣大戰，確實不敵五色神光，但鳳女‘蕪’在關鍵時刻以死逼迫孔宣罷手，護住楊戩性命。孔宣大笑幾聲，將楊戩擄走，回了鳳族與那‘鳳女蕪’大婚。
——南天門的那些仙人也只是看到了雲鏡術中的畫面，後面並沒有聽到孔宣說什麼，故此做出了頗爲合理的‘解釋’。
楊戩被擄走的第二日，西岐上到武王、下到國境邊的瓜農，都聽聞了此事。
軍營中，正百無聊賴的哪吒與黃天化拼酒拼到站立不穩，這倆少年打着酒嗝，評說楊戩與鳳女之事。
“先是龍族公主，又是鳳族的公主，”黃天化咂咂嘴，“龍鳳巫妖四大族，快，嗝，快齊了啊。”
哪吒撇撇嘴，有點悶悶不樂。
“你這是怎了？”黃天化取笑了他一句，“可是覺得大師兄冷落了你？”
哪吒瞪了眼黃天化，罵道：“你若再敢說這葷素不齊的話兒，小心我用火尖槍捲了你的舌頭。”
黃天化翻翻白眼，“怕你不成？”
於是，這兩個少年郎同時起身，一摔酒瓶，各自抄出長槍寶劍，在軍營之外的坡地上大打出手，引來諸多軍士觀摩。
岐山一處山腳，大昂把十二統領喊來，正坐在那研究着他們巫族的大事。
大昂嚴肅着面容，道：“昨日我跟過去了，只是那孔宣兇焰太強，我出手也救不下楊戩。”
十二統領同時點頭，知道那是他們現階段無法接觸的層次，只能加倍努力修行，積累實力。
大昂咳了聲：“但那孔宣所說之事，卻提醒了我。你看，咱們巫族是不是尋一個兩個，在他們人族眼中豔麗美豔的純血巫女，然後，讓她們跟楊戩生幾個半巫試試？說不定能培養出幾個高手。”
十二統領中的六位巫女雖平日裡不在乎男女之防，但聽大昂如此說，一個個都是紅了臉蛋，翻起白眼。
“嗯，此事我看可行！”大昂一拍大腿，“你們在此地等候，我去找大巫祭商量商量！”
“哎！”
“此事！”
幾個巫族少女剛要開口阻攔，大昂卻已經拍拍屁股奔騰而起，身影幾個起落，已出了岐山，奔向了中神州。
十二統領對視一眼，面色都有些古怪。
雨洛道：“回去修行吧，二爺屢遭強敵，你我卻只能在旁看着，盼二爺逢凶化吉、吉人天相，當真無用。”
其餘十一巫同時點頭，目光都帶着幾分堅定，各自扭頭回了各部修行之所，繼續加緊修行。
梅山六友與他們這三千草頭神的舞臺，自不是這封神之戰。
……
南瞻部洲邊界，妖氣瀰漫的一處谷地，突聽幾聲鑼響，一行大妖小妖身穿紅袍，更有三條毒蛟拉着一輛大紅布幔遮掩的車攆，朝着西岐方向緩緩而去。
車攆中，一道曼妙的身影身穿着大紅衣袍，蓋着紅蓋頭，那雙潔白無瑕的小手抓着紅繡球的一端，目光卻帶着淡淡的悲涼。
梅空媚？
若楊戩在此地，必然也會疑惑，不知這些妖族又腦子發昏搞什麼鬼。
可惜，楊戩此時已是自顧不暇……
自身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