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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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千繁華,芸芸衆生,絕大多數只會成爲彼此生命之中的過客。本以爲就此成爲過客的虞寧卻在一年後接到京中選秀詔令。

雖說虞家是富商,但遠遠不到可以成爲王妃人選的地步。商賈之家,更多的只是在財富上有優勢,在朝堂上根本沒有什麼作用。七百多年來,只有極少的商人之女可以嫁入皇室。是以這事在殷落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虞寧更是不解,直到虞世清告訴她,此次是爲儲君洵王選妃,而當初她認識的那個樂竹實則就是洵王竺洢洵。

不,怎麼會?這太荒謬了。我與他不過只有數面之緣,亦對他的政業無助他爲何會讓我······

虞寧很是無措,也有無數疑惑無從解開。她不想被那深宮大院鎖住一生,一輩子對着那高高的宮牆等待着丈夫閒暇時候的探望,不想被那些所謂的權位束縛,更不想跟京城裡那些九曲玲瓏心腸的女人打擂臺。不過,聖命難違,她難免還是要再去見他一面,問清一切。

杏花微雨,新柳扶風。御花園中零零散散站了二三十名女子,她們舉止端莊,溫聲細語,精緻的妝容彷彿讓園中的花朵都失了顏色,不再那麼引人注目。來參加選秀的都是些名門之後。這些女子大多都是京中人,有共同的話題或是互相認識,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笑。

只虞寧一個人站在雪白的杏花樹下,看着滿樹繁花怔怔出神。她穿了一身青白色的長裙,烏黑柔順的長髮也只是用一根桃木髮簪簡簡單單挽起,站在精心打扮地光鮮亮眼的姑娘堆中有些格格不入。也不免引得一些嘲笑冷眼。

春日,總會時不時起風,拂動新生的花草枝葉,春風微涼,小雨細細綿綿,無聲而至,開始一年之計的洗禮。那些嬌豔的美人兒們紛紛躲進了長廊或是涼亭中,以避免這寒涼的雨水。

杏花沾衣,春雨微涼,站在杏花下的虞寧仿若融進了那片杏花雨中。濛濛細雨,水汽瀰漫,正值花期的花瓣卻因爲這看似輕柔的雨簌簌而落。

不一會兒,雨似乎便停了。虞寧伸手隨意地擦了擦自己因爲下雨和春風而略顯凌亂的頭髮,卻感到自己挽好的髮髻一鬆,頭髮便瞬間落在了肩上。她驚詫地轉身,擡頭,只見身後就是那個自己一年未見的人,他左手撐着一把油紙傘,右手裡則執着方纔從她頭上拿下的髮簪。

見她轉過來,竺洢洵面色如常,但其實心裡早已百轉千回,眼底亦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卻也隱隱帶有惆悵。

“拿着。”

聽起來猶如故交相談的語氣。他輕輕地將髮簪和傘一併遞給她。

在虞寧不解的目光中,竺洢洵從懷裡掏出一方絲帕,將帕子展開,然後輕輕地擦着她溼潤的髮絲。虞寧身子一下僵住了,有些慌亂:“你,你不,不用這樣,我,我沒事。”一向說話伶俐的她竟覺得自己此刻的舌頭仿若打了結,說不清楚話了。

竺洢洵沒有答話,只快速而溫柔地將她的頭髮擦了擦,然後轉到她身後,用手挽起她的頭髮:“給我。”虞寧剛纔接過簪子動作一直都沒變過,右手半張地伸在半空,那簪子還是那樣原封不動地躺在她的手裡。他拈過簪子,手指不可避免地劃過她的掌心,一如春雨微涼。髮簪再次穩穩當當插進發髻,竺洢洵重新繞回她面前,終於看向她,目光幽深:“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小寧,嫁我爲妻,成爲我的王妃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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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將我的名字添進選秀的名單中的?”

“是。”

虞寧未覺感動,只覺得難以置信和害怕,害怕他是否從一開始的相識都是在算計自己。隱瞞,逼迫,他想要什麼?

“洵兒,你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帶過來給孤瞧瞧。”

虞寧還未回答,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了二人之間的交談。

說話者正是銀漢王朝的開國君王——竺鞅,一身明黃色的錦袍,留着一捋鬍子,頭髮花白卻精神極好,目光矍鑠,站在亭子前。竺鞅身邊站着兩個男子,氣質非凡。左邊那個身穿一襲牙白色衣衫,左胸、袖口、下襬都繡着精緻的花紋,明明纔是春日,手裡卻拿着一把竹製扇骨的摺扇,悠閒地站着。是大王爺竺洢賢,賢王。竺鞅右邊那人則是穿着絳紫衣衫,衣服上有幾處用銀線繡着樣式略微繁複的花樣,神色恭順,規距地站在一側。這便是二王爺竺璟,璟王。三人身後則是一行跟隨伺候的宮人,低着頭,唯唯諾諾地站在一旁。

看起來,他們似乎到了有一會兒了。

但也正是因爲他們在場,那些官家小姐們才一直乖乖地站在一邊,默不作聲。沒有人敢先開口,是以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陪着皇帝看完了剛纔那一幕。

此刻竺鞅突然開口打斷,讓虞寧自己的思緒裡掙脫出來。她立刻轉身,朝着竺鞅站的地方恭恭敬敬地行禮:“民女參見陛下。”

竺鞅看着虞寧若有所思:是個有膽識的丫頭,首次見孤毫無畏懼之色。待她直起身來,看清她的相貌,竺鞅眼中閃過一抹驚詫,轉瞬卻是一派長輩對小輩的慈愛之色:“不必多禮。”

說着,他衝虞寧招了招手,溫和道:“孩子,你過來。”

虞寧應聲走過去,微微低頭,半垂眼眸在竺鞅面前站定。竺洢洵也隨之跟了過來:“兒臣參見父皇。”

竺鞅沒有理跟過來的兒子,只打量着虞寧,和藹地用聊天一般平常的口氣同她說話:“丫頭,你叫什麼名字啊?”

“虞寧。”

“無虞安寧,好名字。你父親是誰呀?”

“家父虞世清,殷落商人罷了。”

竺鞅頓了頓,似乎沒有想到虞寧竟是商人之女,不過他還是用和方纔一樣的語氣,風輕雲淡道:“唔,這樣啊。”

但凡比較敏感聰慧的人都會有所懷疑,虞寧參加選秀這件事竺鞅可能並不知情。但他並未細究深問,說明他並不介意虞寧的身份,也不在乎是誰在其中動了手腳,也或許是從竺洢洵的反應便覺得是竺洢洵所爲,所以刻意放過。

“你是不是跟洵兒早就認識啊?”

竺鞅看了看竺洢洵,又把目光放回虞寧身上,一副瞭然的樣子讓虞寧有些不好意思,這畢竟是竺洢洵的父親啊。

“數面之緣罷了。”

竺洢洵終於看不下去了,隨即上前一步,牽起虞寧的手,拽着她一起在竺鞅跟前跪下:“父皇大約也問得差不多了。兒臣有一事相求,兒臣傾心於她,欲取其爲妻,望父親應允。”

虞寧徹底懵了,立馬扭頭看向竺洢洵,眼裡顯而易見的怒氣,壓低聲音道:“我不願意!”

他們離竺鞅比較近,是以這句話一字不差地落入了竺鞅的耳朵裡。竺鞅卻恍若未聞,也沒有任何不悅,只平靜地對竺洢洵說:“你隨我來。”

御書房中,竺鞅站立在書桌前,竺洢洵則直直地跪在他跟前。一側是踹翻的紫金香爐,爐灰撒了一地。竺鞅面色泛紅,眉宇間盡是怒氣,抿着嘴,恨鐵不成鋼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兒子。

“那孩子非貪圖富貴之人,亦非願被深宮拘束制約之人。且不說她不能在朝堂上幫到你甚至還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來攻擊你,更何況,單單是那孩子她自己就不願嫁與你,你卻如此執拗地要強娶人家,你真是讓孤失望。”

一直以來,竺洢洵都對自己的儲君之位毫不在乎,在他看來,無論誰爲帝,只要不過於傷害臣民即可。但竺鞅這些年卻時常在逼他去爭那個位置,教他成爲一個無情帝王。

可若說竺鞅篤定培養竺洢洵爲下一代帝王,他卻又時不時幫着竺洢賢和竺璟一邊,時不時將他支出京城,瓦解他的勢力,讓人摸不着頭腦。所有人都覺得,竺鞅大約是想要他們兄弟幾個互相制衡,但最終的儲君人選究竟會花落誰家,衆人也看不分明。

“孤,不是皇權象徵,而是孤家寡人的‘孤’。一個好的君王必須斷情棄愛。女人只會成爲你的絆腳石!”

“對於父親來說,沒有情緒,沒有軟肋,去爭那個位置,最終成爲一個無情帝王纔是對的,還是說像您一樣薄待自己的妻子,殺了對自己一直以來都十分信任的君主纔是一個您所期望的兒子?”

“啪!”

“你閉嘴!”

竺鞅怒不可遏地打了竺洢洵一巴掌。竺鞅不是不知道這麼多年來,始終有人在背地裡說他忘恩負義,說他是篡位逆臣。但他都沒有這正放在心上過,因爲他最看重,最在意的兒子沒有這樣做,甚至沒有懷疑他。

但今天,這個兒子卻說了這樣最令他傷心的話。即使流言蜚語不斷,但竺洢洵卻沒有懷疑過竺鞅的皇位來路不正。在他心裡,竺鞅這個父親雖然辜負了母親,卻從來不會用無辜人的鮮血來成就竺家的功名。方纔,他只是一氣之下口不擇言了。

竺鞅因爲他的這些話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打完竺洢洵後,手無力地垂下,打竺洢洵的那隻手火辣辣的疼,有些顫抖,他的表情木然,似乎連痛苦都沒有了,但其實心裡止不住的疼。

這個父親,除了偏執強勢之外,對於他這個兒子還是很疼愛的。

竺洢洵知道自己犯了錯,方纔的氣勢全都不見了,低着頭,不敢去看父親眼裡的失望悲傷,乖巧而誠懇地磕頭,伏在地上,將腦門抵在身前交叉的雙手手背上,把腦袋藏進自己的身軀範圍中,小聲地道歉:“父親,對不起。兒子方纔是脾氣上來了胡說八道。兒子不是那個意思。”

竺鞅看着乖乖巧巧跪在面前的小兒子,想起了他兒時的調皮搗蛋。似乎只有他,一直沒有變過。儘管覺得我辜負了最疼愛他的母親,儘管討厭我一直以來左右他的意願,儘管覺得我偏心,但他還是那個相信自家爹爹,犯了錯也毫不逃避抵賴的孩子。

他的情緒一下散去了不少,但沒有理他。看了他一會兒後便轉到桌子後面坐了下來。他坐了片刻後,喝了幾口茶後,然後開始看摺子。

竺洢洵就這樣在竺鞅翻摺子喝茶看書的聲音中跪了大約一個時辰。

竺鞅終於從椅子上站起來,再次走到竺洢洵跟前,看着跪在地上姿勢都沒變過的兒子,無奈道:“你很清楚這皇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你若真心喜歡那姑娘又何苦將她拉進來呢?一個女子,將一生託付於你,你若不能護她周全或是註定互相傷害間的更大,那便趁早放手。她亦不願,若強迫之,你二人間怕是會生怨氣。那孩子跟誰像,你比我清楚,我又怎會不願她成爲我的兒媳?洵兒,你老實告訴我是否因爲她像小淵才······”

“她就是凝淵,樂正氏唯一的血脈!”

竺洢洵猛然擡頭望向竺鞅,眼角微紅,急切地打斷了竺鞅的問題。

竺鞅萬萬沒想到虞寧就是凝淵,縱然有幾分相像,但分明是個凡人。她竟然······他的震驚絲毫不亞於當初的竺洢洵。

凝淵還活着,那當年死的是誰,現在安山陵冰棺裡的是誰?

竺鞅的大腦飛快地思索着,那虞家是否知道虞寧的身份,若知道,那虞家必定也與京中之人有關聯,且那人極有可能他也認識。他腦子實在是有些混亂,捋不出來這其中確切的關係。

“那,虞家?”

“虞世清便是當年的姜丞相。”

“花芫也在,那當年應該是先皇后爲了保住凝淵性命將他們帶了出去,安置在殷落。”想到此處,竺鞅忽然有些驚喜,忐忑不安地追問:“先皇后她還活着嗎?”

“並未見到先皇后,大約······”

竺洢洵沒有講話說完,但大約是個什麼情況,已經不言而喻了。

竺鞅似乎經受了很大的打擊,後退幾步,扶着書桌邊沿方纔勉強站着。御書房內又是一陣沉默,大約半盞茶的功夫,竺鞅恢復尋常,只是神色稍顯疲倦:“你既知她身份,應該也知道若被別有用心之人知道會陷入怎樣的危局,引來什麼樣的麻煩,爲何還要將她弄進京來?”

竺洢洵對凝淵的情分,竺鞅大體都是清楚的,所以他這麼做反倒讓他不太明白了。先前在御花園中,虞寧曾說與竺洢洵有數面之緣,難道已經有人想要試試虞寧是否可以用來挾制洵兒了?竺鞅暗自思忖着。

“因爲這樣才能保住她,保住虞家。”

果然如此。

竺鞅最終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你下去罷,將虞姑娘安置好,好好待人家。”

虞家在數日之後才接到旨意,隨聖旨到來的還有一封竺洢洵的親筆書信。

岳父大人親啓:

京中之事,請岳父放心,我自會盡力。婚期已擇定於下月初九,若無要事,盼岳父大人及虞家親眷前來觀禮。

竺洢洵敬奉,頓首。

竺洢洵親筆

世事難料,虞世清對此也無可奈何。

當年,在竺洢洵的母親尹氏過世時,竺鞅正在邊境打仗,雖說離家不算太遠,但他也只是匆匆趕回來見了自己的原配妻子一眼便返回了戰場。不久後,沉浸在悲傷中尚且年少的竺洢洵便被送到了京城,託付姜仕照看。

說起來,他們兩都是他極爲親近疼愛過的孩子啊。

竺洢洵信中說,請虞家親眷前去觀禮,虞世清知道這不過是防止這封信引人懷疑。若他真的去了,只怕會引起不小的風波。他隻字不提虞寧身份之事,也故意在信中按姻親禮制稱他爲岳父,生怕有任何差池。

他從前那樣疼愛的兩個孩子要成親了啊。

虞世清不知自己應該歡喜還是難過。活了那麼久,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許多年沒有哭過的他還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淚。而後他帶着花芫去了東山的結界,從湖中亭子下的四簇永開不敗的薔薇花中心取出了一顆珍珠大小的血紅珠子,拜別先皇后白泓之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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