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陽落下月亮升起,站在蘭山上俯視夜晚的金城,你會發現這座白天被風沙遮蓋住的城市竟然如此得繁華,車水馬龍燈火通明,此刻你會明白“白天伊拉克,晚上曼哈頓”並不是一句玩笑話。

李承運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老闆,他那間位置偏僻的棋牌室總是在晚上十二點鐘準時開門,早一秒你都不會聽到捲簾門擡起的聲音。早上六點整準時關門,捲簾門不會晚一秒鐘落下。最近李承運多了一個習慣,就是在棋牌室開門前,開着他那輛翹着腦袋的方頭桑塔納去跑蘭山,從山上下來後買兩杯冒着熱氣的牛奶醪糟,一杯自己喝,一杯放在棋牌室臺階下,那根半人高坑坑窪窪的石柱上。

晚上十一點五十分整,剃刀黨打扮的李承運提着兩杯牛奶醪糟出現在棋牌室門口,這是他從初中時代養成的習慣:早到十分鐘。還沒等李承運將手中的牛奶醪糟放在石柱上,就聽見身後一個柔弱的女聲,怯生生地問道:“你好,請問一下這裡是蝴蝶棋牌室嗎?”

李承運將一杯醪糟放在石柱上,回過身打量一眼身後站着的女孩,女孩年紀不大像是個學生,臉色看上去不怎麼好,用慘白來形容會比較貼切,雖然帶着眼鏡但依然能看得見青黑色的眼圈。

李承運站在石柱邊上擡手看了看錶,十一點五十一分,“是這,你有事啊,這片晚上不安全,你一個小姑娘就不要亂跑了。”

女孩擺了擺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一臉焦急地對李承運說道:“我真的有急事找你,有人要我告訴你一個重要的消息。”說着打開手機相冊翻出一張圖片,“這個人你認識吧?”

李承運喝了一口醪糟,並沒有看向女孩的手機,從懷裡掏出一根看不出牌子的雪茄叼在嘴裡,摸了摸石柱說道:“姑娘,不是我不願意看,實在是散光看不清楚,你要不再靠近點?”說罷慢慢悠悠點着了雪茄,眯着眼睛深深嘬了一口,並沒有着急吐出來,似乎在細細品味。

女孩遲疑了一下,舉着手機往前走了幾步,將手機遞到了李承運眼前,“就是這個人,他說,,,”

還沒等女孩說完,李承運一口煙吐在女孩臉上,女孩一聲尖叫,踉蹌着後退了幾步昏死過去。李承運一臉不屑地看着不遠處一個漆黑的角落,嘲諷道:“果然是耗子就會打洞,偷雞摸狗的手段那都是血液裡流淌的。”

角落裡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個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似乎剛纔那口煙是噴在了他的臉上。男子一臉憤怒地看向李承運,瞪着桃花眼說道:“你既然看出來了,爲什麼還要下此狠手!”說着一揮手,地上的女孩化作一團光影落入他的手中。

李承運擡手看了看錶,十一點五十四分,吸了口雪茄笑嘻嘻地說道:“這不是胡老闆嗎,聽說你前些日子離了青丘山,讓你們家姑奶奶一頓好找,最近在哪裡發財啊?”

男子並不接茬,拽了拽領帶晃着脖子說道:“算你有點眼力見,聽說這鋪子自從傳到你手裡,就有了十二點前不開門的規矩。”

李承運喝了一口醪糟,哈了一口氣,用生意人獨有的油腔滑調說道:“想不到胡老闆對我這小店這麼感興趣,真是倍感榮幸。主要是我這個人,就是擋不住愛玩,浪費時間不說還經常忘了開門,索性就半夜開門回來睡一覺,早上睡醒了就接着玩,不耽擱買賣。”

男子似乎對李承運的語氣很滿意,點點頭說道:“說的也是,我也曾經貪玩過,沒想到你看着挺老實,也是個同道中人。”

李承運臉上的笑容更諂媚了,接着男子的話說道:“可說是呢,早上關門那會電線杆子上就有喜鵲叫喚,沒想到今天遇上了胡老闆。”說着走下臺階,從懷裡掏出一根雪茄遞給男子。

男子絲毫不客氣,接過雪茄邁步就往前走,“行啊,早就聽說你這店會做買賣,看來是不假。”說着話,一隻腳就邁上了臺階。

李承運盯着男子的腳,就在他剛踏上臺階的一瞬間,李承運臉上的諂媚化作嘲諷,一腳將男子踹倒在地,將他踩在腳下收回了雪茄,“現在是十一點五十六分,不到十二點,你好大的膽子闖我的廟門!”

男子被李承運踩在腳下,不停地扭動身體想要掙脫,可李承運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稍一用力踩下去將他死死釘在地上。男子不服氣道:“不是你要請我過來的嗎,怎麼成我闖你廟門,鎮虎一脈怎能如此無恥!”

李承運將雪茄叼在嘴裡,從上衣兜裡裡掏出一捆灰色的繩子,將男子綁了起來,擡手看了看錶十一點五十九分三十秒,右手手掌按在一旁牆壁最中間中間白色瓷磚上,捲簾門緩緩升起,“講規矩的都衝了馬桶了,咱們大哥不笑二弟,都不是什麼好玩意。”說着一腳將男子踹進了店裡。

店面並不大,裡邊只有四張麻將桌,連外邊那層塑料膜都沒有拆,右手邊一面牆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蝴蝶標本。男子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李承運剛纔那一腳似乎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傷害,肉眼可見他的精神變得很差,“來者即客,進了店你就不能殺我。”

李承運將醪糟放在櫃檯上,又抽屜裡掏出一把黑色鋼鐗,鋼鐗每一面上刻着極其繁瑣的花紋,像極了甲骨文。李承運將鋼鐗像李天王那樣託在手上,低頭看着男子說道:“說得好,來者是客這條規矩不能壞,我不殺你。可我這裡現在是黑店,把你身上值錢的都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