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宥一身西裝, 插着手看着她,眼神中的冰冷彷彿要把她凍住:“你倒是本事,走了個小智又來了個華雷, 都不知道你怎麼勾搭上的。”
她身上只有一件真絲睡袍, 天台上風大, 吹得裙角獵獵飛舞, 時不時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這樓極高, 望向周圍只見黑夜中點綴着萬家燈火,天大地大,她卻有一種被他逼得無處容身的感覺。心中涌上來一絲哀涼:“你相信你願意相信的, 你既然已經認定了,又來問我做什麼呢?”
他踏上一步, 捏起她的下巴:“你的意思是我錯怪你了?那你解釋給我聽呀, 你解釋呀!”他一步步進逼, 噴出來的氣息中有酒精的味道。她渾身冰冷,只有他捏住他下巴的手是熱的, 一步一步退到天台邊緣,忽然腰上一涼,已經抵住了欄杆。
他的力道卻還是沒有減弱。“你解釋呀!你解釋呀!”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她怎麼覺得他的眼睛中有隱隱的水光。上身被逼得傾了出去,她眼角的餘光瞥到那會令她粉身碎骨的高度, 忽然發覺嗓子一緊, 原來賀宥一雙大手攀着掐上了她的脖子——
“寶熙, 你怎麼了?醒一醒!”
眼前忽然亮了, 歐式壁燈雕琢精美, 正發出融融的黃光。眼前是賀宥一張睡眼惺忪的臉,眼睛中是毫不掩飾的焦慮和關懷。他把她摟到自己懷裡, 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做噩夢了?夢到什麼了?說給我聽聽。”
她將臉埋在他的懷裡不做聲,一邊五斗櫥上的鍍金琺琅鍾發出“嘀嗒嘀嗒”規律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倒給了她一絲安撫。她坐起來,摸摸自己的臉苦笑:“工作壓力太大了,沒想到竟然都到半夜做噩夢的程度了。”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信的神色,但依舊說:“什麼情況?我記得你管的那個部門事情不是很多吧。”
她低下頭,輕輕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我一個年輕女人,因爲攀了你這個高枝當了高管,不知道有多少人嫉恨呢。你不知道她們說的話有多難聽,都等着看我摔下來的一天呢——沒有人覺得我在這個位子上會待得長久,所以也就有不少總監和經理級別的人根本就不買我的賬。所以……”她懷住了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赤果的胸膛上,他等了很久卻不見她繼續說下去,於是一手勾起她的下巴:“所以什麼?”
她被他的手觸到下巴卻是渾身一顫,她勉力定了定神,擡起臉來對他嫣然一笑:“……所以,我們結婚吧,好不好?”話說了一半臉上就已經是飛紅一片,他看着她的樣子,又是憐愛又是好笑:“你看看你,臉都紅了,哈哈哈!”
她不說話,只是倔強地盯着他的臉等回答,他見避重就輕躲不過,只得說:“這個事情哪能這樣倉促,你讓我想一想。”見她依舊看着自己,他只得又說:“我的意思是讓我想幾天,不是現在立時想出來。”
她翻身睡覺,看得出來有是有一點賭氣。但他也是無奈,他始終看不清這個女人的真感情,已經放任自己這麼毫無顧忌地投放感情了,難道還要冒着萬劫不復的危險再多走一步?她背對着他的曲線柔美動人,他第一次有了一種可望不可即的感覺。
第二天卻是鬼使神差就開車去了南京西路上那家卡迪亞,5克拉的全美方鑽顏色、淨度、切工都是一流,配她的手指應該剛剛好,想起她的時候他的心裡總會浮起一股柔軟的感動。
回到家的時候她還在睡覺,大概最近確實是忙得狠了,她睡覺的時候微啓了嘴流露出一種平時不會有的嬌憨。他蹲在牀邊看她,兜裡是黑絲絨盒子裝着的戒指。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緩緩睜開了眼睛。於是兩人就在這一方陽光微透的臥室裡靜靜地對視,每個人的眼中都像是有千言萬語。
他換作半跪的姿勢,從口袋裡掏出盒子,對着她打開,由鑽石反射形成的小光點在她的臉上游移。她朝他微微一笑,他只覺得心都要化開,她伸出左手,他小心翼翼地將戒指推上她的無名指。
她覺得眼睛酸澀但又流不出眼淚,眼前的男人英俊又溫柔,手上的鑽石璀璨又大顆,這該是多麼美滿和幸福的一件事啊。
兩人訂婚的消息傳得倒快,也是,那麼大一個戒指戴在手上,旁人想不看到都難,一時之間賀喜和豔羨紛至沓來。賀邢對這件事只在公司問過她一句:“都想好了?什麼時候辦婚禮?”她避而不敢看他,無望和哀涼在心頭交織,她低低地答了一句:“十月份吧。那時候天氣比較適合。”
既然地位穩固了,倒也不着急在工作上做出一番成績來立威了。六、七月份是上海的黃梅天,連綿不斷的雨水一日復一日,空氣中含了潮氣,晾出去的衣服幾天都不容易幹。地面永遠是溼的,一踩一個水窪,還永遠都得累贅地打一把傘,直弄得人心煩意亂。
麥寶熙喜歡獨自坐在辦公室裡,支着下巴看樓下街上的行人,看着那一點一點五顏六色的傘從這裡慢慢移動到那裡。忽然有人沒敲門就推了進來:“喲,你這屋裡可真冷!冷氣打這麼足!”麥寶熙有些茫然地站起身,只見門口站着一個身形魁梧,剃了個平頭的男人,手上一把大黑傘正滴滴答答往麥寶熙辦公室的地毯上滴水。
“喲,華先生怎麼來了。”麥寶熙立即換上一副職業的笑容。
華雷擺擺手:“你和我就不用來這套了,上次拿我當槍使,還好用吧?”他隨手把傘倚到一邊的牆上,拖開椅子就坐了下來,“怎麼,你還和姓賀的來真的了呀?”
麥寶熙也坐了下來,朝華雷粲然一笑,他忽然覺得這張笑盈盈的臉在這陰鬱潮溼的天氣裡就如一朵盛開的蓮花。麥寶熙笑着道:“什麼真的假的,華先生還真會說笑。華先生進門到現在,都還沒有恭喜我呢。”
“恭喜,恭喜……”華雷嘴上說着,一邊卻站了起來,上身前傾越過辦公桌直湊到麥寶熙面前。他的臉的離得她這麼近,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男性的陽剛的氣息。她正待將他推開,忽然辦公室的門被一把推開,賀宥陰沉着臉站在門口看着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