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龐,怎麼回事,手機不通,辦公室電話又……”梁平安滿頭大汗,一進門就帶着抱怨的口氣道。
“沒怎麼回事,開會呢。”龐壯國頭也沒擡,眼角的餘光掃了掃梁平安,口氣冷淡地道,“什麼事?”
龐壯國微微擡了下頭,目光越過樑平安歇了一半的頂,盯住門口,他好像看見有個人影在門口閃了一下。
“還能什麼事,我那邊已經吵翻了。”梁平安壓低聲音道。
“你那邊吵翻,跑我這兒說什麼?”龐壯國胡亂動了下板桌上的材料,目光一直沒離開過門口,他在想,剛纔閃過的那個人影是不是曾麗?
“老龐,你別擺譜好不好?要是跟你沒關係,我能急着來見你?”梁平安被龐壯國的態度冷出了情緒,他沒想到龐壯國會在這個時候給他冷臉子。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你是國土局,我是公安局,不沾邊吧。”龐壯國不在乎,他知道梁平安怎麼想,但他不在乎,也不能在乎。他起身,往文件櫃裡放資料,目光仍然盯着門外。那個影子閃過一下後就沒再出現,他相信是曾麗。
他用冷漠拒絕着梁平安,這是個不受歡迎的人,不該在這種時候出現,更不該跑來跟他說什麼國土局。國土局眼下是敏感單位啊。
有些事只能藏在心裡,千萬不能說出來。有些關係只能心領神會,絕不可以公開。看來梁平安還沒他成熟啊,怪不得到現在也只能幹個副職。
“好吧……”梁平安終於坐不住了,事實上進門到現在,他也一直沒坐穩過。能坐穩麼?他喃喃道了一句,不甘心地起身,目光意猶未盡掃在龐壯國臉上,這張臉以前很親切,很友好,不知什麼時候起,這張臉變了,變得連他梁平安也敢拒絕了。換上以前,他敢?!
下樓的時候,他遇到曾麗,這個女人仍然那麼妖野,那麼怒放。不過樑平安還是狠毒地從她眼圈四周看到一層憔悴。
她也有憔悴的時候?
曾麗似乎有話要說,嘴脣動了幾下,沒說,低頭快步走開了。
虛僞而又可恨的女人!
梁平安又恨了一聲,疾步下樓,鑽進了自己的奧迪。
麗水小區這邊,譚偉和助手陶陶已查看完現場,車庫門暢開着,十幾名幹警緊張而有序地往警車裡搬運屍體。譚偉不知去了哪,他的行爲今天怪怪的,不像平時那麼幹練而又果決。往外擡屍體的一瞬,他好像從車裡拿走了什麼,陶陶疑惑地望過他一眼,隨即就被他臉上的表情怔住了。
他到底怎麼回事?陶陶發完短信,腦子裡忽然冒出這麼個想法,僅僅一瞬,她便把這念頭驅走了。
打算回局的一瞬,她接到一隊長鍾濤的電話,鍾濤讓她先不要回局,在清江大街12號等他。
鍾濤是陶陶的師兄,陶陶考入公安大學時,鍾濤已是大四的學生,那時鐘濤擔任學生會主席,陶陶後來也在學生會文藝部工作過一段時間,年輕帥氣富有才華的鐘濤給她留下幾近完美的印象,陶陶對鍾濤的暗戀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可惜,直到鍾濤畢業,她也沒敢把心跡吐露出來。等再見面時,鍾濤已是彬江出色的刑警。自然,他身邊有了更漂亮更出衆的女孩。
我是配不上他。這層傷感一直爬在陶陶心頭,到現在雖爲人婦,這層遺憾仍然抹不掉。抹不掉也好,就讓它留着,人生其實有很多遺憾,不是每一塊心病都能去掉的。
陶陶趕到夜玫瑰咖啡屋時,鍾濤正跟他的線人聊天。鍾濤的線人陶陶認識,當初正是她手把手將這個清江大街混得很有名的女孩子送進監獄大門的。女孩有個很性感的名字,菲可。那年菲可18歲,被一個叫老龍的黑社會頭目罩着,後來老龍暴屍街頭,菲可一時成了衆人爭搶的獵物,誰讓她長得那麼豔又穿得那麼暴露呢?結果一次羣毆中,菲可的新歡失手砍死了一富家子弟,菲可也動了手,提一把砍刀,差點剁下富家子弟一隻手。
菲可在裡面關了三年,因爲表現好,提前釋放,眼下她依舊穿着暴露地混跡在清江大街。不過按她的話說,她是改邪歸正,再也不沾那些毫無意義的事了。
不沾並不表明她不懂清江大街,在清江大街,怕是沒有秘密能瞞得過菲可這女子。
陶陶跟菲可打過招呼,坐在了菲可對面。才進六月,彬江的天氣還沒熱到人不敢穿衣的地步,菲可卻已衣不遮體了。白色吊帶下一對暴乳呼呼欲出,撐得吊帶背心呻吟,她卻很舒服的樣子。兩條令天下所有女人嫉妒的長腿裹在黑色網眼裡,越發修長而迷離。她是妖呢,坐下的一瞬,陶陶閃過這麼一個念頭,目光同時掃了鍾濤一眼。她真是欽佩鍾濤的耐力,這男人是鐵打的,能在菲可這樣的女子面前產生定力,真是不簡單。如果換了譚偉,怕早就情人線人合二爲一了。
陶陶撲哧笑了一聲,她想起了譚偉,臉兀自一紅。
“情況怎麼樣?”鍾濤問。
陶陶沒應聲,目光懷疑地投向菲可。菲可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往外走。性感而高翹的臀部故意在陶陶視線裡晃了幾晃,報復似的摔響了門。
鍾濤笑笑,在女人的小脾氣小性子面前,他總是抱以微笑。“說吧,我想知道。”他點了支菸。陶陶發現,煙一直在桌上,在菲可面前,他就能堅持着不抽,換了自己,他卻沒了那種紳士風度。
她有點嫉妒地望了一眼門外,除了悠揚輕蔓的音樂聲,她什麼也沒望到。
她垂下頭,考慮怎麼跟鍾濤說話。
“是裸死?”鍾濤問。
“是。”她點頭。
“死亡時間?”
“初步判斷應該在四天以上。”
“致死原因?”
“估計是空調。”
“缺氧厲害嗎?”
“你應該能想到。”
“沒有他殺的可能?”
陶陶搖頭,然後道:“目前還不能確定。”
兩人就都靜下聲來,開始思考。過了一會,陶陶問:“你怎麼知道的消息?”
鍾濤剛想說是菲可,一改口道:“這個你不用管,現在全城都知道了。”
“說的也是。”
“5號失蹤,12號發現屍體,一個禮拜,不長。”鍾濤像是自言自語。見陶陶咬着嘴脣不說話,又道:“屍體呢?”
“拉去解剖了。”
“把現場資料給我。”
“沒帶。”
“……”鍾濤困惑地盯住陶陶,轉而兀自一笑:“看我,又犯錯誤了。”
陶陶也不解釋,只是心裡納悶,他爲什麼對此案這麼關心?
“沒有什麼疑點吧?”鍾濤換了一種輕鬆的口氣道。
陶陶沒回答,有些事她還沒想明白,不能輕易下結論,也不能輕易就把懷疑透露給別人。
“那好,你可以回去了,局長等着你呢。”鍾濤起身,臉上顯然有一絲不愉快,掩飾着,儘量不讓陶陶看見。
陶陶能不看見麼?
陶陶慢悠悠起身,似乎不想離去,但局長確實在等她,進咖啡屋前,她還收到過龐局打來的電話,要她立刻回局。
“走吧,如果讓他知道,你我都沒好果子吃。”
陶陶悻悻往外走,極不情願似的,心裡在想,鍾濤說的這個他,是指龐局,還是譚威?
走出咖啡屋時,鍾濤忽然在後面問:“能確定是第一現場嗎?”
陶陶的心響了一聲,很脆,很堅硬,怕鍾濤追問下去,逃也似的離開。
幾乎同時,海濱路42號,一家由美國人投資的商務會所裡,譚偉正跟一神秘人物低聲說着什麼。譚偉離開麗水小區後,本打算驅車回局裡,中途接到一個電話,要他速到海濱路42號,說有人在那兒等他。
譚偉心領神會,每次碰到這種敏感的案子,總有人給他打電話,譚偉對此已習以爲常。海濱路是彬江市的開放區,也是彬江對外開放搞活的一扇窗口,這兒除建有豪華別墅區、外國人公寓外,還有各種名目的會所,私人俱樂部。全國前沿都市有的東西,這兒都有,北京、上海、深圳等還沒有興起的一些極具另類的私人娛樂、夫妻聚會,這兒也已經很活躍。
譚偉是這兒的常客。這一帶有什麼新動向,他第一個知道。當然這是秘密。
迎接譚偉的男人譚偉並不認識,譚偉一開始想到過一個人,見面後發現不是,心裡有層失望。
“說吧,找我什麼事?”譚偉接過對方遞上的雪茄,很過癮的吸了一口。
“譚隊,不,譚老闆,事情你是能猜到的,我們只要一個結果,讓它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