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外,慕容紅勒馬而立,嘴角一絲冷酷的笑容浮現。
他的兩個兒子跟在身後,大兒子慕容九城,小兒子慕容樑溪。
樑溪上前問道:“爹,這些漢軍只有一千多人,根本沒有什麼後面的中軍!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多留些人馬,讓他們鑽入城裡去,要難打的多。”
“怎麼?你怕打不下來?”慕容紅嘲笑地看看朔方那低矮的城牆:“這樣的城哪裡能擋住我們鮮卑的戰士!”
慕容紅說道:“讓他們進城也不是什麼壞事,這些漢軍遊離在外,想在草原上全部抓住他們很是不易。逃出一兩個人,就會讓丁原知道我們的行動。哼,要真是五千人,我還真不敢讓他們進城,這一千人麼,哈哈哈。殺光他們!”
慕容紅的笑聲非常大,也感染着身邊的每一名騎士,轉眼之間,整個草原上肆虐着鮮卑人的笑聲。
城牆之上,童軍能夠清楚的看到慕容紅面部的表情。
對方顯然沒有把這一千人放在眼裡,朔方城的南面,北面,西面,都被鮮卑人死死圍住,尤其是童軍這個曲把守的北門,更是重兵集結。
惟獨東邊城外沒有敵騎,顯然,咱們老祖宗圍三缺一的戰法在鮮卑也非常的流行。
張志將自己的親兵隊分爲兩隊,一隊作爲預備隊,哪裡救急就增援哪裡。另一隊他自己帶着,上來和童老大匯合。
“怎麼樣?”張志彎腰走到童老大的面前問道。他也看出來,北門將是對方攻擊的重點。
“這些人沒把我們放在眼裡。”童軍聞言,笑了一下。
別說鮮卑人沒把張志這些人放在眼裡,就是他們自己又何嘗有信心?但是,有一種人,是天生的統帥。他們並不是多麼精明,多麼善戰。只是他們有一種力量,這種力量可以支撐起身邊士兵的信心。如褚燕,如曹操,如童軍。
看見童老大的笑容,張志忽然覺得內心輕鬆了很多。他伸頭向外望去,只見鮮卑人後方的帳篷搭建起來,一座連着一座。城前那些騎兵的臉上寫滿了傲慢,甚至有些略懂漢語的,已經在馬上謾罵起來。
張志又問道:“子安,你守的住這面城牆麼?”
童軍的微笑依然掛在臉上:“放心吧,就算是攻擊,也是明天的事情了。現在天色已晚,鮮卑人也剛到。等他們準備好,天就該黑了。我想,他們頂多是試探我們一下。”
張志點頭:“嗯,有道理。”
話音剛落,就看見一隊鮮卑騎兵飛馳而來,一個個把弓箭拿在手中,顯然是準備施展他們擅長的騎射功夫了。
“舉盾!”童軍大聲下令,鮮卑人的試探已經開始。
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了,天色馬上就要黑下來,但慕容紅還是決定先打一次看看,試探一下對手的水平。
行中的盾牌剛剛舉起來,就感覺一支支箭砸在自己的盾牌上,整個手臂被震的發抖,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拿住。
旁邊的一個士兵臉色一片呆滯,行中知道他現在的狀態。
當初行中第一次上戰場也是如此。
“兄弟,兄弟。”行中用另一支胳膊捅了那士兵一下。
那人機械性的應道:“恩?”
“哪人?”
“潁川。”
“你叫什麼名字?”
“曹榮。”
“不要怕知道麼,這些箭都是有眼睛的,你越是害怕,他們就越是找你。把盾牌舉起來就成了。”行中的話讓那曹榮多少回覆了一些信心。
曹榮舉起自己的盾牌,往行中面前湊了湊:“大哥,一會鮮卑人會來攻城麼?”
行中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鮮卑人。不過我告訴你,如果他們上來,你就躲在這底下,把耳朵貼在牆壁上,聽見有聲音了,就一刀砍出去,保管能砍掉一個腦袋。”
曹榮點頭:“好,知道了。”
就這時候,曹榮忽然發出一聲慘叫,卻是一支箭穿過盾牌之間的縫隙,射在他的大腿上。
曹榮吃痛,馬上倒在地上,手中盾牌也掉了。一面盾牌及時填補了空缺,但這一瞬間卻有三四支箭射了進來,其中一支直奔倒在地上的曹榮而去。
行中距離曹榮最近,一見這情況,下意識的一刀揮了出去。但出刀之後行中馬上懊悔不已!箭的速度有多快他早已知道,自己爲什麼做這沒用的動作?
自己應該拉一下曹榮的。就在行中懊悔之間,只聽到一聲金屬的碰撞,行中感覺自己刀頭被什麼撞了一下。
“謝謝大哥!”曹榮躺在地上,拂去自己額頭的冷汗。
行中愣住了,自己真的砍飛箭矢了麼?他不敢相信,可是看着周圍的人望向自己的眼神,行中又確定了砍飛箭矢的就是自己!
他心中驚喜萬分,擡眼看看站在一旁的童軍,童老大沖他微笑地伸出大拇指。
行中終於明白,就是每天上千次的重複劈砍,讓自己成爲半拉高手了!
鮮卑人的進攻是試探性的,其他兩個城門除了射出一輪箭雨之外,就沒有實質性的攻擊。
北門也只發起了一次衝鋒,在傷亡一百人左右之後,鮮卑人就退去了。
鮮卑人的騎射非常厲害,一輪箭雨即便是沒有造成多大的傷亡,那種氣勢卻已經讓守軍的士氣陷入了最低谷。
童老大他們這邊由於擋住了鮮卑一次進攻還好些,另外兩個城門的守衛見了張志,一人說道:“大人,鮮卑人的騎射太厲害了!”
另一人乾脆就是說不出話來了。
“劫營!”張志下了決心。
他看見這些將士的神情,知道如果沒有一場勝利來鼓舞一下部隊的士氣,等明天鮮卑正式攻擊的時候,可能用不着對方破門了。
而且鮮卑人對自己實在不夠重視,佈置的軍營也沒有防備自己劫營。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其他的將領紛紛點頭同意,卻惟獨童軍沒有說話。
童軍知道,劫營首要的條件,是對方的軍營佈置不完備,這一點鮮卑人完全符合。但劫營還需要其他的條件,比如,速度,士氣,精銳的軍士,對方無戒備等等。
這些漢軍有麼?
張志見他不說話,特別問道:“子安,你怎麼想的,說出來聽聽。”
童軍想了片刻,最終問道:““將軍,我們還有多少匹馬?我要準確數字。”
部隊的馬匹本就不多,風沙之後更是所剩無幾。加上來時黑貓送了幾匹馬,張志算算說道:“十一匹。加上拉貨的。”
童軍的眉頭皺了起來。十一匹,實在太少了。
思索片刻,完善了自己胸中的方案,童老大方纔說道:“我同意將軍的想法,請將軍把劫營的任務交給我來做。”
張志點頭:“好,你要什麼儘管說。今天晚上,我會在城頭製造出擊的假象迷惑鮮卑人,配合你的行動。”
童軍笑了:“將軍,我想明天上午去劫營。”
一語說出,衆人震驚不已。
第二日,慕容紅天色剛亮就召集人馬準備攻城,鮮卑軍隊緩緩向城門推進過來。
“大哥,你說我們今天要攻幾次?”慕容樑溪臉色輕鬆,與他的兄長說着。
慕容九城卻一臉的嚴肅,並不搭理與他。
慕容紅問到:“九城,昨日漢軍有何動靜?”
慕容九城回道:“昨日漢軍並未來劫營,反向城東突圍了十次,均被我騎兵擋回去了。”慕容紅的眉頭一皺。
九城問道:“爹,有何不妥?”
慕容紅本以爲漢軍昨夜定來劫營,所以軍營看似鬆散,實際上防備很是嚴密。
對方並沒有來,這說明對手識破了自己的計謀。或者說,對手實在太草包,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樣打下去的後果。可是這股漢軍一路上所用的疑兵之計,對方的領軍人物顯然不是草包。
向東門突圍只是找死,就算被你們突圍成功,兩條腿也快不過自己的馬匹。可能,慕容紅找到一個最可信的理由:可能那些漢軍只是爲了掩護一兩個人出去報信吧。
“你確定沒有一人逃脫?”慕容紅再次詢問自己的兒子,九城斬釘截鐵說道:“絕對沒有!”
慕容紅放下心來:“好,攻城!”
這個時候的遊牧民族,攻城戰術遠遠沒有後世先進,他們攻城的方法往往有三個,第一個是驅使漢人走在前面,讓守城的漢軍投鼠忌器,好趁機奪城。
第二個就是在城中安排內應,趁亂打開城門。
最後就是硬衝城門了,靠着騎兵強大的衝擊力,一次次的撞擊。
這也就是爲什麼漢軍呆在城池裡,以一當十的事情經常發生的原因。
朔方城名爲大漢屬地,實際上是匈奴控制。
慕容紅現在還不敢過分的激怒匈奴人,而且當地人知道這裡將有大戰,草原上的人沒有土地,自然沒有什麼可以留念的,早走了一個乾淨。
這第一條和第二條自然是不能用了。慕容紅也不是什麼兵法大家,想不出壘土攻城,也沒有云梯那些玩意。只能選擇硬撞城門。
即便如此,那些如雨的箭石讓守城的漢軍行動起來都非常困難,更別說壓制敵人了。
“曹榮!幫我舉盾!”行中手中的箭剛剛射殺一名鮮卑騎士,卻被對方一箭在面部劃出一條大口子來。
顧不上滿臉的鮮血,行中一面呼喊着,一面再次拉開自己的弓弩。
漢軍配備的弓弩非常實用,特別是守城的時候,居高臨下,射擊的速度遠遠快過普通的弓箭手!
曹榮拖着盾牌,一瘸一拐的跑過來,將盾牌樹起。
行中這才感覺安全一些,曹榮的盾牌先伸出去,然後行中探出手臂就是一箭,也不去看方向,衝着城門那裡射就是了。
城門之前,鮮卑人多如螞蟻,木質的城門受到一次有一次的撞擊,刀斧砍在上面發成啪啪的響聲。
城門之內堵門的軍士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隨着那一次次的撞擊而跳動着。
“你們幾個過來,別堵了!”張志出現在城門下面,他的身後一隊人馬推來很多輛車,車上擺放着拒馬和火油等物品。
張志命令道:“把這些東西擺好!快!”
火牆,往往是敵人突破城門之後守城軍隊使用的最後一道屏障,但是張志現在決定提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