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樣一吼,方晨也安靜下來,聲音緩和地說:“你這樣究竟是想懲罰誰呢?”
靳偉不吭聲。
“還是說你擔心讀大學的費用?”方晨的語氣像水一般柔和,“學費和生活費這些,你都不必擔心,只要你……”
“不是這個問題。”靳偉打斷她,僵硬地說,“我讀不進去。你認爲事到如今,我還有那個心情去念書考試嗎?與其坐在那裡浪費時間,還不如早點出來做事。反正就算讀完了大學,一樣也是要工作的。”
“那怎麼一樣?況且,你現在還未成年!這邊的經理是怎麼讓你進來的?”
靳偉一怔,後背靠在牆上,雙手牢牢握成拳,“這你不用管。”
“那不可能。除非你跟我回去。”
“我不。”
“靳偉!”
“我不回去。”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足夠固執。
說完便重新扭過頭去不再看她。
方晨深深吸了一口氣,只好說:“可這不是你現在應該過的生活……你才十七歲,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這樣的說辭就連她自己也覺得無力,果然,靳偉只沉默了一下就反詰道:“難道每個人的成長軌跡都是一模一樣的?更小一點的年紀就在社會上打滾的人,恐怕大有人在吧!”
似乎是敏銳地發現了她遲疑,他直起身從她身邊走過,咬了咬牙,硬着聲音說:“方晨姐,你不是我的監護人,所以也無權干涉我的行動自由。”
方晨眼睜睜看着靳偉消失在樓梯間。
方晨沿着樓梯走上去,推開門,赫然發現有人正倚在門外的牆邊上。
光線幽暗,她幾乎被嚇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問:“你怎麼在這裡?”
肖莫的脣邊叼了支菸,火光在微妙地閃動,白色襯衣的領口也半敞着,慵懶疏淡,很有點玩世不恭的樣子。
他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那個男孩子和你是什麼關係?”
方晨下意識地微一皺眉,“你聽到我們說話了?”
“一點點而已,這裡隔音不怎麼樣。”他沒告訴她,更確切地說,是他替她打發走了另一位真正的偷聽者。
方晨揚起一邊脣角,頗帶着點自嘲意味地說:“看來我真沒那個天分,連個小朋友都管不好。”她眼睛盯着肖莫脣邊那一點猩紅的火光,似乎出了神,聲音低低地繼續道,“可是他連十八歲都不到,怎麼可以長期待在這種場所裡。”
“那麼你呢?”肖莫突然開口問,彷彿漫不經心地問,“你十八歲的時候又在哪裡?過着怎樣的生活?”
一語擊中要害,方晨發現自己竟然答不出來,嘴脣在昏暗中動了動,可是什麼話都回答不出來。
直到這時她纔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去教育靳偉,更沒有資格去強制地約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