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華新街,青歌偵探事務所。
顧晨夕端坐在沙發上,肩膀上纏了一個白色繃帶。
他的對面,那個名叫小梅的女人正一臉嚴肅的打量着他,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雙手抱胸站在他的左側,一個和他年齡相仿,帶着一副厚重眼鏡的男孩則是坐在他的右側,三人形成一個三角形包圍住顧晨夕,雖然到目前爲止,雙方談論得還算是融洽,可顧晨夕相信,一但出現一點矛盾分歧,或者他們認爲自己有問題的話,三人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集火自己。
“照你的意思是說,隊長被那兩個黑衣人追殺,然後是你救了他,還打敗了那兩個黑衣人?”
小梅略感驚訝道。
顧晨夕道:“準確來說是一個,另一個是你們隊長自己解決的,也就是死的那一個,那個活着的纔是我收拾的。”
小梅點點頭,這種解釋還算比較合理。一旁的大漢問道:“你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異能,明顯不是‘異人’,你是武者吧?”
顧晨夕沒有否認,“是練過一點武功。”
大漢笑道:“小兄弟謙虛了,你肉身強悍,身手極好,不知現在是何境界?據我說知,你們武道一途境界都是按品來論,不知小兄弟到了幾品?師承何門何派啊?”
顧晨夕微微擺手,“上不了檯面的三品下三濫,會一點拳腳功夫罷了,至於我師父是誰,抱歉我不能奉告。”
大漢點點頭,表示理解,沒有再問。
場面一時陷入沉寂,顧晨夕百無聊賴的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極其普通的屋子,有些寬敞,他所在的應該是客廳,客廳的右邊,靠裡的一側是廚房,外面是陽臺。
整個的佈局極其的簡潔,除了一些必要的傢俱,其他什麼都沒有,顯得有些空曠,就有一臺液晶電視懸掛在客廳的牆上。
突然,香菜從一個房間走出,臉色有些疲憊的說道:“好了,對長的傷勢幾乎沒有什麼大礙了。”
三人立馬站起,隨即就要去看望隊長,卻是被香菜攔下,“隊長還在昏迷中,他需要休息,現在就不要去大打擾他了。”
聞言,幾人無奈的回到座位。
“要我說,按隊長的實力怎麼可能打不贏那兩個癟三,不過就C級的兩個垃圾。”大漢怒斥道,“隊長肯定是被偷襲了。”
小梅沒好氣道:“你能不能少說些廢話,隊長什麼實力大家都清楚,不說那兩個廢物,就是兩個你,隊長打起來都像打小孩一樣。”
大漢冷哼一聲,把頭轉過一邊,不再理會。
香菜無奈的看着二人,轉過頭仔細打量着正坐在沙發上看戲的顧晨夕,“你叫顧晨夕?”
顧晨夕點頭:“對。”
香菜詫異了一下,又問:“今年17?”
顧晨夕楞了楞,還是點頭。
“身份證最後六位是多少?”
“……156416.”
衆人皆是一臉疑惑的看着二人,完全不懂他們在幹嘛?調查詢問?還是查戶口?
顧晨夕也是一樣,他對眼前這個面容姣好,看起來溫柔和煦的女人印象不錯,雖然有些疑惑她爲什麼會問自己這些問題,但他還是一一回答。要是換了一個人來問,他可就沒這麼客氣了。
香菜盯着顧晨夕看了兩秒,看得顧晨夕都有些臉紅,扭過頭躲避她的視線。只見她慢慢走近顧晨夕身旁,伸出了手,滿臉笑容,“你好,顧晨夕同學,以後我們就是隊友了。”
衆人愕然,顧晨夕亦是如此,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香菜笑道:“你以後就是我們執法局的一員了,雖然是見習的,但你確確實實加入了我們。”
未等顧晨夕發話,小梅搶着道:“什麼?香姐你是不是搞錯了?”
“對啊,怎麼這麼突然,我們隊都好久沒擴招了。”大漢道。
一旁的男孩也停下手中的動作,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一本正經的打量起顧晨夕,從顧晨夕進門到現在,男孩幾乎都沒正眼看過他幾眼,一直專注於自己手裡的魔方,那是一個模樣有些怪異的魔方,顧晨夕仔細看了一下,那個魔方一共有12面,而且每個面都是五邊形,總共有五十塊可以移動的部分,光是看着,顧晨夕就感覺很難,而男孩卻是一臉輕鬆,飛快扭動着,沒多久就完美還原,然後又打亂,又還原,周而復始。
香菜解釋道:“知道你們不信,但這是上面下的命令,我也覺得有些突然,但命令就是命令。”
“怎麼不早說啊?”小梅問。
“就是。”
香菜無奈一笑,“這還真不是我想隱瞞,我也是才收到的命令,準確來說是十分鐘前。”
衆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顧晨夕則是一頭霧水,我加入執法局?什麼時候的事?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香菜看着顧晨夕一臉不知情的表情,驚訝道:“你不會自己都不知道吧?”
顧晨夕苦笑着擺擺手,“還真不知道。”
聞言,衆人更加震驚了。
大漢打趣道:“現在執法局招人這麼隨便的嗎?看你的樣子,還沒去過總部培訓吧?”
顧晨夕皺眉道:“總部?培訓?那是什麼?”
小梅手捂着額頭,無語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你是怎麼加入執法局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壓根就沒想過加入你們。”
小梅睜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香菜,香菜無奈攤開手,說道:“沒有搞錯,基本信息沒錯,就連圖像也是同一個人沒錯。”
說着,她便拿出手機,上面是顧晨夕的個人檔案,裡面信息精確無誤,而且很詳細,顧晨夕看了看,確實是他本人沒錯,可自己什麼時候加入的執法局他是真不知道,對於執法局他也只是簡單的聽幕煙塵提起過。等等,幕煙塵?
顧晨夕想到了什麼,立馬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幕煙塵!你搞什麼飛機?”
“什麼什麼飛機?”
“執法局是怎麼一回事?”
“哦,忘了告訴你了,從現在開始你會在執法局待上一段時間,反正你學也不用去上了,閒着也是閒着,怕你無聊,特意給你找的一份工作。他們這麼快就找上你了?我記得我昨天才幫你提交的資料啊……”
顧晨夕滿頭黑線,果然如此。他十分無語的掛斷了電話,看着衆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無奈的抽了抽嘴角,尬笑道:“有一個不靠譜的師傅,確實挺讓人頭疼的。”
香菜笑了笑,再次伸出手,“你好,顧晨夕,以後我們就是隊友了,我叫香菜,比你大個幾歲,你叫我香姐就好了。”
“香姐。”顧晨夕站起身,與香菜握了手。
“嗯,現在先給你簡單介紹一下我們隊的成員。”香菜道,“這位長得很好看,身材又棒的小姐姐叫藍梅,我們都叫她小梅。”
香菜貼近顧晨夕耳邊,小聲說道:“她脾氣可是很暴躁哦,千萬別惹她生氣。”
顧晨夕點點頭,她的火爆脾氣可是領教過的,自己肩膀上的傷就拜她所賜,現在還火辣辣的疼呢。
他對着藍梅伸出手,禮貌道:“你好,小梅。”
小梅撇撇嘴,不滿道:“誰允許你這麼叫的,叫小梅姐!”
顧晨夕滿臉無語的表情,但還是乖乖叫了聲‘小梅姐’,誰讓自己年齡小呢,又是新人,叫一聲姐也並不吃虧。
藍梅這才高高興興的和他握了手,開口道:“之前砍你一刀,對不起啊,怪我太莽撞了。”
顧晨夕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幫我送東西了,這就算扯平了。”
“再說,不打不相識嘛。”
顧晨夕對此事完全不在意,一點皮外傷也沒什麼好計較的,男子漢大丈夫,心胸要寬闊。
小梅看着顧晨夕,越看越喜歡,好小子還挺上道的,她大力的拍着顧晨夕的肩膀,當然是沒受傷的那一邊,豪邁的說道:“以後你就是我罩的了,有誰欺負你就跟姐說,姐幫你砍他!”
顧晨夕抽了抽嘴角,心想以後可要儘量離她遠點,這女人看着可不像是個好人啊。
“小梅,收斂點,別嚇着晨夕小兄弟。”一旁的大漢走過來,主動伸出手,“我叫大貓,原名韓東昇。”
顧晨夕點點頭,與大貓握了手,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你們都是用的代號?”
香菜,小梅,大貓,一聽就不是正經人名。
大貓笑着解釋道:“對,因爲執法官這個職位的特殊性,我們的真名都是需要保密的,除了組織的檔案裡,和我們幾個隊友,其他沒有人知道,一般都是用的代號,我的代號就是大貓,真名王海,小梅的代號是藍梅,她的真名是賀諾翰,香姐的代號是香菜,真名是秦夢軒。一直坐在那邊玩魔方的是小菠蘿,真名李子建。”
顧晨夕扭頭看向小菠蘿,小菠蘿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輕輕道:“你好。”說完,又低下頭繼續忙碌。
大貓尷尬一笑,“他對陌生人就是這樣,你和他熟悉之後就不同了。”
顧晨夕點點頭,大貓又接着說道:“我們隊長的代號是紅葉,真名趙昊明,不過我們都習慣叫他隊長。”
“最後還有一個,他現在應該在對面頂樓用槍狙擊着你。”
顧晨夕愕然,目光向對面樓頂看去。窗外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他低頭看了看錶,現在已經是凌晨十二點過了。
難怪從踏進這間屋子自己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原來一直有人用槍瞄着自己。
大貓手捂耳朵,對着對講機說:“回來吧,沒事了。”
下一秒,顧晨夕的胸口出現了一個紅點,他詫異的看向大貓,不明所以。
“放輕鬆,他在跟你打招呼呢。”大貓笑道,“他叫周洪斌,代號土狗,是我們隊的狙擊手。”
顧晨夕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衝着對面揮揮手,被一把槍瞄準着,真叫人放鬆不下來。
一旁的香菜走過來,拉着顧晨夕的手坐下,她的一舉一動都透着一股‘鄰家大姐姐’一般的溫暖,讓顧晨夕有些浮躁的心漸漸平穩下來。感受着手裡的柔軟和熱度,顧晨夕不知覺的臉紅了。
香菜視而不見,關切的問道:“現在還有什麼想要問的嗎?”
顧晨夕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可能有點多,因爲之前我就只是聽說過‘異人’,對它的瞭解幾乎完全沒有。”
“那沒事,新人嘛,都這樣,來梅姐這,梅姐跟你好好講講,保證方方面面,一應俱全。”藍梅一屁股坐在顧晨夕旁邊,一隻手順勢搭上顧晨夕肩膀。
大貓低聲道:“別誤人子弟就謝天謝地咯。”
“你說什麼?死肥貓!”
“說你長得漂亮。”
藍梅咬牙切齒的看了他一眼,象徵性的揮舞了兩下拳頭。
香菜道:“其實我也沒懂,爲什麼組織會招一個不是‘異人’的人進執法局,但你並不是特例,之前也有過武者加入執法局的先例。”
小梅連忙問道:“誰啊,誰啊?”
“據我所知,駐紮於首都的執法局就有一個,代號‘鐵拳’,他就是一個武者,一個一品中境的武夫,一雙鐵拳無人可擋。”大貓頓了頓,臉上浮現憧憬之色,“還有一個就更厲害了,也更神秘,我也只是聽說,他不是執法局的人,而是‘審判使’。”
“‘審判使’?”
“對,我們執法局是駐紮在每一個城市,負責管理那一個城市內的異人,和處理一些超常規事件,但審判使就不一樣,他們行走於世界各地,有些執法局不能或者抉擇不了的事件,組織就會派遣審判使前來,相比於我們執法官,審判使的權力更大,同樣他們的能力也更加出色。那個人就是審判使,代號‘執劍’,很多年前就是一品巔峰境界的劍修,之前有傳聞說他踏入了陸地劍仙境界,但具體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陸地劍仙嗎?”顧晨夕喃喃道,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聽說這個境界,那個境界究竟是怎樣的呢?到底有多強呢?顧晨夕心裡忍不住的想,回看自己,雖然平日裡練刀,練拳一點也沒懈怠,反而更加勤奮,但境界從上次晉升到二平初境後就再沒有一點提升,這讓他滿是疑惑。但轉念一想,武道一途,路長且阻,不容易纔是正常現象,要是想一步登天,回家睡覺更好,夢裡面什麼都有。
可雖然如此想,當再次聽到陸地神仙這個境界,顧晨夕還是忍不住的神往。
他從小就有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夢,一人,一劍,一趟江湖,遇不平處斬不平。
可幕煙塵只叫他練刀,不是說練刀不好,而是他覺得耍劍要帥一點,酷一點。
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顧晨夕說不出來理由,就像喜歡一個姑娘,很多時候是說不出理由的,因爲她好看?好看確實好看,但只因爲好看就喜歡她總覺得差點意思;因爲她心底善良?這話說出來可能自己都忍不住笑,不會相信。
那到底是因爲什麼呢?你想不到,自然也說不出。這種問題是沒有答案的,無解的。因爲你真正喜歡上她的那一瞬間,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也沒察覺。
所有那些所謂的突然的喜歡都不存在,只是量變引起質變的必然結果。
所有你喜歡她的瞬間凝聚在一起,在你腦子裡融合發酵,最終醞釀出你喜歡她這個結果。
很多事情都是沒有解的,就好像是天註定一樣,沒什麼特殊原因,就是單純打心底裡這樣認爲。
顧晨夕覺得練劍更帥,那就是練劍更帥,沒有理由。
但如果你現在甩給他一把劍,叫他去練劍,他又不會去,依舊是每天拿起刀,一刀接着一刀的練。
問他爲什麼,他也答不出個所以然。所以說這人啊,有時候挺討人厭的。
香菜看着顧晨夕一臉神往的表情,笑出了聲,語氣溫柔道:“好了,今天時候也不早了,都早些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起牀了再說。小梅,你去給晨夕收拾一間房,今晚你就不回去了,以後除了節假日,你可能都不會回去,所以,這裡以後也會是你的家,你的第二個家。”
“香姐晚安。”衆人齊聲道,然後回了自己房間。
顧晨夕還想問爲什麼,但被香菜搶了先,“知道你想問爲什麼,明天再問。”
“晚安。”說完,香菜一點不給顧晨夕機會,頭也不回的走掉。
諾大的客廳現在就剩下顧晨夕和藍梅兩人,藍梅笑道:“走吧,晨夕弟弟,你房間在二樓,一樓沒有空房了。”
顧晨夕面無表情,麻木的跟着藍梅上了樓。
……
這個夜晚,顧晨夕躺在牀上,久久不能入睡。
窗外不知名的蟲不知疲倦的叫着,新收拾的牀有些硬,但比學校的要好很多。
他閉着眼,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感覺有些太縹緲了,不太現實。
什麼異人,執法局,審判使,這些聞所未聞的東西一下子全部跑進他的腦子裡,不安分的四處蹦躂,他不想去想,又忍不住去想。
一開始,幕煙塵提議讓他加入組織,他一直是拒絕的態度,即使是拜她爲師之後,依然如此。
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這麼反感那個組織,反正一想起它,顧晨夕的心就緊揪着放不下,至於原因,顧晨夕不知道。
可不管怎麼拒它於千里之外,它都會離自己越來越近,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冥冥中,好像有雙手一直推動着自己走向那個看不見的黑暗,不容抗拒。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命中註定的事,無論怎麼逃都逃不掉。
有一本小說裡說過:布加迪威龍是世界上最快量產跑車,可它跑不過時光,也跑不過早已註定的命運。
更何況一個人呢,我們終生都將與命運纏鬥,最後被它追上,壓倒是註定的結局。
只是有些人麻木不自知,有些人不甘又無奈,有些人樂觀且從容……
有些人臉上帶笑,有些人苦海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