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傑抄起一根帶火的柴棍朝那黑影擲去,黑影似乎被火燙了一下,停下來,看了我們一會,再次發起衝鋒。
我和凌志傑藉着明晃晃的月光,看清楚了它的體型以及嘴上露出的三十公分長獠牙——一頭體型異常龐大的野豬。
我們拔腿就開始狂奔。野豬倒也知趣,沒再追趕,只是徘徊在篝火邊上,盯着那塊蟒蛇肉發呆。它似乎第一次見到火,好奇又害怕,始終不敢靠近。
我和凌志傑躲在不遠的岩石上觀察。野豬嘗試用鼻子往篝火裡拱了拱,明顯被燙傷了。它怒氣沖天,緊接着在篝火堆裡一陣亂拱,卻始終拿那堆篝火沒辦法,怎麼也拱不滅,反而越拱越生氣,發出急促的哼哼聲。我和凌志傑看得差點沒笑出聲來,最後那頭野豬似乎終於明白了,自己不是篝火的對手,於是銜了那塊蛇肉往林子裡跑去。
“看來今天的晚飯輪不到咱倆了?”凌志傑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野戰刀插回刀鞘,無奈地笑道。
“哈哈,至少咋倆沒成爲別人的晚飯,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們走回到河灘邊,看了看那堆還沒完全熄滅的炭火,開始尋找乾燥的柴禾,重新將它燃起。
可讓人啼笑皆非的是,當篝火再次燃起的時候,我又聽到了身後不遠處傳來的哼哼聲——那頭野豬又回來了。
凌志傑二話不說,拉起我就往原先的岩石那邊跑。我回過頭看了一眼,野豬和前次一樣,並沒繼續追趕我們,只是再次去拱那堆篝火,直到把明火拱滅了才罷休。
這下,我和凌志傑傻眼了,原以爲只有犀牛纔是大自然天生的滅火隊員,沒想到這頭野豬也轉職了。所以,很不幸的,我們今晚別想再生起篝火。
我們在河灘邊搭起的帳篷裡過了一夜,直到清晨再沒其它獵食者的騷擾,看樣子,這頭大個子野豬的地盤相當穩固。
我用清洌的溪水洗了把臉,轉頭看到凌志傑盯着自己脖子上的一枚掛墜愣神,那是臨出發前凌玉給他掛上的。
我喊了他一聲,感嘆道:“兄妹情深……兄妹情深啊……”
我感嘆完後做了個意味深長的笑臉,隨即遭到凌志傑的猛烈反擊。
“說實在的,昨天從瀑布上衝下來的時候,你想過什麼沒?”鬧騰了一陣後,他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思緒回到從瀑布上掉下來的那幾秒,我想到了死亡,想到了家人,想到了他,還想到了昕潔……想到了太多東西……
我將那短暫而又漫長的思緒瞬間掩蓋,回道:“什麼也沒想,你呢?”
“我,我想到了小玉,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呵呵,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廢話,那一刻,我還以爲我倆都完蛋了。”
“怕什麼,看看現在,我就知道我不會死。”
“你就那麼確定?”
“廢話,你都不死,我還能死了?”
“去你的吧!”他頓了頓,又輕聲補充了一句:“總有一天,我們還是會死的……”
總有一天,我們還是會死的……
凌志傑的話越過漫漫時間的長河,穿透記憶的層層迷霧,始終迴盪在耳邊,在此刻更顯清晰無比。
我在防空洞裡醒來,卻仍然無力起身,像一灘爛泥癱軟在地上,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直到身後有清晰的腳步聲傳來,我才感覺到刺骨的寒冷,才感覺到思維終於開始復甦。
“現在,終於只剩你和我了。”一個異常突兀而富磁性的嗓音跟隨着那腳步聲從我腦後方傳過來。
我睜開眼睛,隨即看到一張臉俯視下來,那張臉上仍然保持着詭異無比的笑容。
王飛!我心裡暗叫一聲,怎麼都沒想到來的人會是他,這個讓我和凌志傑都以爲從防空洞裡逃跑的危險人物。
他的出現讓我感到極度的震驚,但結合他剛纔說的那句話,我隨即就明白了:剛剛凌志傑和我之間的決裂,這件讓此刻的我感到懊悔無比的事,表面看似乎是因爲我們彼此的互不信任,但實質卻是因爲王飛。
而且很明顯的,包括先前在這防空洞裡發生的一切詭異狀況,原來都是由王飛在主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內!
凌志傑之前的那兩槍將我們三十幾年的交情和信任打入深淵,讓我幾乎對今後的人生絕望,以至於準備讓自己永遠地躺在這個冰冷的地下防空洞裡。
而現在,他那張詭異的笑臉正俯視在我的臉部上方,散發着無比陰冷的氣息,那是一種透徹心扉的寒意。但憎恨已經開始在我心底裡升騰,繼而燃起熊熊怒火,瞬間燒掉我內心的絕望,取而代之的是空前強烈的殺心。
沒錯,這個我曾經的病人,卻讓現在的我又怕又恨,我對他的能力和手段感到懼怕,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當然,我不會蠢到以現在的體力和狀態跳起來直接去掐他脖子,那等於找死。
我在第一時間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其寫在自己的臉上。所以我再次閉上眼睛,仍然躺在地上,沒有說話,只等他開口。
只要他一開口,我就能順着他的思路走下去,一直到達他的死穴。因爲我知道,不管他到底是怎麼做到那一切的,他終究有他做這一切的動機,而動機,纔是死穴的最深的源頭。
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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