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雷加對峙的人,正是這隊僱傭兵的隊長,名字叫施維因。
他本人並不喜歡這個沒有任何頭銜的稱呼,他更喜歡別人稱呼他爲“殘暴的施維因”,因爲他從來都不憐憫敵人,一旦讓他抓到,除非能支付高的有些離譜的贖金,不然的話,必死無疑。
他將自己的名字冠在僱傭兵團的名字之上,命名爲“施維因的傭兵團”。這同樣也不是一個有詩意的名字,但“施維因”這三個字卻足夠震懾一部分怯懦之人了。
可是這種震懾似乎對於眼前這個衣着怪異的男人毫無作用。
不僅沒有作用,施維因反而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興奮的神情,就好像很期望這場戰鬥一樣。
他忍不住想,這個人是瘋子嗎?
不,他搖搖頭,瘋子是不可能躲過他那一整套致命攻擊的。施維因知道,自己留在對方身上的傷口沒有一處是致命的。他的對手很聰明,甚至可以用“狡猾”來形容,他在身體有傷、無法避開所有的攻擊的情況下,以不躲輕傷的代價,躲開了那些真正致命的招數。
這不是一場兩場街頭混戰就能領悟出來的。這是一個連他都可能贏不了的對手。
好在對方身體看上去非常虛弱,似乎剛剛從死亡線上爬回來一樣。施維因覺得,只要自己把剛纔的攻擊原封不動的再來一遍,對方肯定就承受不住了。
讓道德感和榮譽感見鬼去吧,施維因暗想道。他可不是什麼“誓言騎士”,更不是什麼“受聖光眷顧”的人,他只想多從這次交易中賺點錢。他瞥一眼遠處端坐在馬背上的亮銀鎧甲騎手,嘴角掛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他甚至覺得自己應該故意放慢一些攻擊節奏,讓自己也受點小傷,然後藉此多要一些酬金。沒錯,光落鎮僱傭他的時候,只說要對付一羣獵戶,可沒說會遇到這樣難對付的敵人。
正想着,施維因突然看到他的對手轉回頭去,朝身後的紅髮小妞要了一把武器。那紅髮小妞穿的很樸素,但身材模樣真是火辣,施維因忍不住想,等戰鬥結束後,他一定要好好嚐嚐——等等,那算什麼武器?
施維因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就仰頭大笑了起來,“這就是你的‘武器,?”他刻意將“武器”的尾音勾的很古怪,藉此來暗示男人身體的某個部位。
果然,施維因的語調引來了僱傭兵們的一陣鬨笑。有個膽大的僱傭兵朝千牧雪做出猥瑣的動作,嘴裡還嚷道:“寶貝兒,來哥哥這裡吧,哥哥的‘武器,又長又粗,保你滿意”
千牧雪的臉因爲怒意而漲的通紅,她並不太明白這羣沒有教養的傭兵爲什麼發笑,她堅定的反擊道:“這把刀剛剛殺過一隻翼手龍,你們的武器殺過翼手龍嗎?”
“我這大槍還捅死過巨龍它娘呢”
另一名僱傭兵解開腰帶,吹噓道:“直到現在這杆槍上還有巨龍的氣息,不信你來舔舔看”
僱傭兵們又是一陣放肆的淫笑。
“笑完了嗎?”雷加的聲音平靜的讓人害怕,他望向施維因的面孔如同黑色的冰雕,讓施維因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施維因快速的穩了一下心神,覺得自己沒必要浪費時間,於是他凝聚起九階鬥氣,挺起刀尖,直接朝雷加刺去。
他知道,雷加身體很虛弱,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發制人。就算雷加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但在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下,也會很快抵擋不住。至於他手中的那把武器,哼,施維因根本就沒打算放在眼裡。
雷加微微頷首,接着以令人驚訝的速度伏下,單腿掃出,踢向施維因踏前的那隻腳。
施維因大吃一驚,沒想到雷加會選擇直接攻擊而不是閃避。他不相信雷加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能看出他這套奪命攻擊中的破綻。
情急之下,施維因顧不得多想,急忙旋身避開。只是如此一來,他的攻勢就毫無流暢性可言了。而雷加則慢吞吞的站起身來,“千牧雪的專用刮毛小刀”驟然出現在雷加的另一隻手裡,匕尖飛快擡高,直接刺向施維因的咽喉。
握刀的是雷加的左手。雖然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引發劇痛,但雷加並不是無法使用這隻手臂。他利用施維因的大意,突施奇招,一出手就將施維因逼入了絕境。
然而疼痛還是使雷加的動作稍稍有些變形。當小獵刀幾乎就要割開施維因喉管的時候,施維因的戰鬥經驗和護體鬥氣救了自己一命,他用彎刀格擋開了雷加手中那把“微不足道”的武器,然後就勢在地上一滾,滾出雷加的攻擊範圍。
雷加手中的小獵刀很短,施維因覺得滾一圈就可以避開,但他低估了雷加的速度,在連滾了三圈後,才勉強找到機會站了起來。
在剛纔短暫的交手中,他感受到的是一生中最強烈的恐懼。有好一會兒,他都說不出話來。體內的痛苦慌忙逃竄,就像陰影躲避光明。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剛纔那名猥瑣的僱傭兵甚至驚愕的忘記拉住腰帶,褲子掉到了地上都沒人去注意。
施維因臉上微微發白。在這羣僱傭兵的印象中,很難看到他們的隊長臉色會如此難堪。
雷加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他並沒有因爲一點點優勢而改變什麼,他的臉上依舊毫無表情,彷彿是鋼鐵做成的雕像,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睛,毫不掩飾的盯着施維因的咽喉,彷彿隨時都會刺穿那裡。
施維因感覺喉嚨被栓上了一道看不見的繩索。他被雷加的氣勢壓的有些喘不上氣來。但他畢竟是一名經歷過幾番生死的僱傭兵,他知道這是一種心理戰,一旦他開始害怕畏縮,那麼就無論如何也戰勝不了本可以戰勝的敵人。
直到現在,他還堅持認爲他能夠戰勝雷加。
他喘了口粗氣,臉色逐漸好轉,心中暗暗開始分析當前的戰局。
如果剛纔雷加乘勝追擊,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的話,或許他現在已經成了刀下亡魂了。但如果雷加孤注一擲,那麼他將耗盡所有的力氣,他會被其他傭兵輕而易舉的於掉的。施維因不得不佩服雷加的冷靜和縝密,這名對手不僅僅是想戰勝他,還想靠一己之力戰勝所有的僱傭兵。
施維因臉上掛起陰沉的笑意。他更覺得雷加是個瘋子了。任何心智健全的人都知道,不可能在身體虛弱的情況戰勝一個團隊。
施維因還注意到,雷加的心臟之處似乎在承受某種痛苦,左臂也因此有些僵硬。因此,他謹慎的舉起了彎刀,從雷加的左側發起了攻擊。
雷加沉着的避開了刀尖,順勢用右手把施維因的彎刀壓在牆壁上,左手的小獵刀緊接着刺向他的咽喉。
施維因仍試圖像上次一樣用彎刀來擋住小刀,但他的武器卻被死死的壓住,無法抽離,情急之下,他只能用空着的那隻手去格擋雷加的攻擊。小刀瞬間就刺穿了他的手掌。
“啊”施維因殺豬般的慘叫了一聲。這一擊的力道並沒有給他帶來致命的傷害,但卻帶來了巨大的驚恐。
他鬆開了被壓住了彎刀,同時朝愣在一旁的僱傭兵大吼道:“還呆在那於嘛?給老子上啊”
僱傭兵們這才如夢初醒,吶喊着朝雷加奔來。施維因則乘機溜了出去。
雷加無法同時對付一羣蜂擁而上的傭兵,儘管這些傭兵的鬥氣水準都不高,但無奈虎落平陽被犬欺,幾個回合之後,他就被完全的圍困在中央。
就在這時,遠處那名一直冷眼觀戰的銀色騎手突然策馬朝他衝過來,手裡高舉着一柄重劍,在雷加的後腦重重一拍——
雷加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閃避,他迷茫的瞥了千牧雪一眼,就昏倒在地。
“都讓開”
施維因重新回到了戰場,撿起遺落在一旁的彎刀,“讓我殺了這個小子
“鐺”
他手中的彎刀被一把橫空而至的重劍輕而易舉盪開。
“你於什麼?”施維因憤怒的將目光轉向亮銀盔甲鬥士,“艾梨莎”
“艾梨莎?”千牧雪幾乎喊了出來。
艾梨莎是光落鎮前任鎮長的女兒,是千牧雪小時候經常一起玩耍的玩伴。那時候,艾梨莎完全一副男孩子的打扮,一心想成爲鬥士,而千牧雪卻總想成爲魔法師,結果每次兩個人都玩不到一起。她並不討厭艾梨莎,但恐怕這次艾梨莎不會輕易的放過她。
在幾個月前,千牧雪的哥哥圖巴殺掉了森巖國王派來的稅收官,結果連累艾梨莎的父親得了一場急病,沒過幾天就死掉了。艾梨莎繼承了父親的鎮長頭銜,並把這份仇恨計算到圖巴頭上。這些全副武裝的傭兵,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召集的。
施維因並不打算就這樣饒過雷加,他無法忍受自己被一個無名小卒擊敗的事實,但他看到艾梨莎的嘴脣緊繃了起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艾梨莎不喜歡解釋,更不喜歡被人反對。她是個美女,但太過威嚴,臉上全是頤指氣使的神情,她不是個壞脾氣的人,但只要她決定的事情,就必須得到實行。
儘管施維因是掌握着一百多號人的僱傭軍隊長,但艾梨莎卻是那個給他們發錢的人。他重重的哼了一聲,仍不甘心放下手中的彎刀,但也沒有做出過激的行爲。
“這裡已經流了太多的血,我不想再多看到哪怕一滴。”艾梨莎摘掉頭盔,露出一頭金黃色的秀髮。她催馬走向千牧雪,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調對千牧雪說道:“好久不見了,千牧雪。你哥哥還好嗎?”
“好的很”
千牧雪挺直了身體,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最好把這裡的村民都放掉,不然,我哥哥一定不會饒過你的。”
“我也很想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艾梨莎陰鬱的環視了一眼死氣沉沉的村落,“這是我父親的領地,即使你們背叛了他,聲稱脫離光落鎮,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相信我,我的目標只是圖巴,這些村民的失蹤與我無關。”
千牧雪驚訝的問道:“難道不是你抓了村民嗎?”
艾梨莎搖了搖頭。父親的突然離世對她的打擊很大,她恨不得把這個村子的人全都燒死。但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會那樣做。“我會搞清楚的。”
她冷靜自若的面容雖然沒有絲毫改變,但千牧雪覺得她臉色正越來越難看
沒等千牧雪說話,艾梨莎就將頭扭過去,對一名傭兵說道:“把他們捆起來,帶回光落鎮上去,屆時,圖巴會自投羅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