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施允南坐在民政局的等待大廳,心情難得有些微妙。他沒想到,這輩子首次領證居然會是這種情況——
和一個認識不到兩天的人,協議,閃婚。
如今社會開放,無論是異性還是同性都已經合法可婚,就連領證的手續也簡略到只需要本人拿着身份證到場。
今天不是週末,看了他一眼,也不是有着特殊字數含義的日子,趕着來領證的情侶不是很多。
駱令聲坐在輪椅上,“很緊張?現在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施允南無所畏懼地搖了搖頭,“白撿一個帥氣多金的結婚對象,我有什麼可後悔?”
假結婚而已,他又不會少塊肉。
緊閉的大門打開,負責引領流程的工作人員喊話,“下一對新人可以進來拍照了。”
下一秒,她的目光就凝在了駱令聲的身上,臉上的驚豔和遺憾交替浮現——
坐輪椅?
長得這麼一表人才,怎麼就傷着腿?可惜了。
施允南早就注意到了她的打量,出聲提醒,“小姐姐,到我們了嗎?十四號。”
工作人員的目光往邊上一移,看見施允南的容貌後,又暗自感慨——這對長得可真帥,就衝這雙腿不便還能領證結婚的,多半是真愛無疑了。
“是,進來吧,先拍照後填資料。”
駱令聲聞言,自顧自地操控着輪椅進入了室內。施允南察覺到了他下降的情緒,眸光一晃跟了進去。
拍攝檯布置的很簡單,牆上掛着一塊大紅色的幕布當背景,就連攝像機位也是固定好的。
攝影師瞧見駱令聲的情況,先是主動搬走了一張椅子,又將另外一張椅子調整到了和輪椅同意的高度。
駱令聲全程不說話,臉色不太好看。
跟隨前來的助理秦簡和保鏢袁猛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感到緊張——
家主最討厭被人‘特殊對待’,這位攝影師好心辦事卻處處踩雷,就差把‘因爲你腿腳不便,所以優先配合你’這話說出口了。
施允南在這種事情上還真什麼經驗,坐下問,“我們就這樣坐着並肩拍?”
“是的。不過這位先生,你最好把頭髮扎一下,別擋了臉。”攝影師建議,青年的頭髮長度不算礙事,但他的臉蛋很精緻,全部露出來更好看。
施允南點點頭,從褲袋裡摸索出一根小皮筋,他餘光瞥向板着臉的駱令聲,不等工作人員遞上鏡子就湊到了男人的跟前。
施允南拉住輪椅靠手架,擺明了藏着逗人的壞心思,“等等,你先別動。”
兩人的距離驟然被拉近,近到溫熱的呼吸都悄悄打卷兒。
駱令聲藏在衣服下的後背一板,“你做什麼?”
“拿你的鏡片當鏡子,很快就好。”
“……”
駱令聲望着近在咫尺的臉,默許了他的行爲。
青年的皮膚透白得不像話,那雙如杏的雙眸亮晶晶的,鼻峰生得挺而好看,再往下,淡色的脣微啓了一條縫,似乎還能窺得那粉嫩的舌頭。
敞開的衣領像是無聲的勾/引,蠱惑着旁人的目光往下探。
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又像把勾人的事情做了個遍。
“駱令聲,怎麼辦呢?”扎完頭髮的施允南低喃着他的名字,眸底滿是得逞後的狡黠,“你現在滿眼都是我。”
駱令聲凝視着施允南,臉上沒有泄露任何多餘的情緒,就在對方得意洋洋準備後撤時,他卻有了動作——
駱令聲反攏住眼前人的手腕,聲線沉沉,“你也別動。”
施允南一怔,“什麼?”
忽然間,駱令聲伸手探向他的領口,將未繫好的兩顆鈕釦慢慢繫上。
他的手指細長、指腹卻帶着一層薄繭,偶爾觸及衣下皮膚時,那一閃而過的微涼和酥麻讓施允南不由自主地亂了呼吸。
“……癢。”
施允南下意識地想躲,駱令聲反而跟了上去。
他向來冷靜的眸底掠過一絲暗芒,像是盯緊了在他領域裡放肆的獵物,“只許你由着性子胡鬧,我略微動一下就受不了?施二少爺,到底是誰沒了分寸。”
“……”
施允南被他堵了話,難得老實了兩秒。
這下駱令聲滿意收回手,“好了,可以拍照了。”
“再等等!”回過神的施允南不甘示弱。
他迅速摘下了駱令聲的金絲眼鏡,指尖有意地順着他的眉峰劃過,找回自己的主場,“駱先生,我覺得你不戴眼鏡更好看。”
離得最近的攝影師看得一陣臉熱——
這對臭情侶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這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但又黏黏糊糊的調情氣氛,簡直快要沒眼看了!
施允南沒瞧見攝影師的反應,繼續說,“這可是我們第一張合照,得拿出最佳狀態,說不定我以後還要拿出來顯擺呢。”
他衝着駱令聲眨巴了一下眼,彷彿兩個人不是爲了協定假結婚,而是真的打算依靠着這張證件過一輩子。
駱令聲沒有拒絕,“好,先讓秦簡拿着。”
“嗯。”
被點名的秦簡迅速上前,接過東西后又退到了一邊,“發現沒?家主的心情變好了。”
身側的袁猛不吭聲,只點了點頭。
兩人作爲駱令聲貼身的助理和保鏢,是最懂看臉色的。
比起剛進屋那一會兒,駱令聲的情緒顯然由陰轉晴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施二少爺?真是奇了怪了。
半小時後,兩人將紅本本拿到手。
施允南慢悠悠地走出民政大樓,將一顆奶糖塞入自己的口中。局裡爲了表示祝賀,每對領證的新人都能拿到一份喜糖。
甜滋滋的,奶味很足。
一旁的駱令聲借力從輪椅上回到車內,無聲用眼神示意秦簡。
秦簡反應過來,拿出一張燙金VIP字樣的銀行卡遞給了還沒上車的施允南,“施二少爺,這是家主給你準備的,密碼是你的生日。”
兩人一大早就簽署了‘假結婚’的協議合同,如今所做的,不過是履行雙方各自的權益。
駱令聲補充,“這卡不限額,不過消費流水會實時傳到我這邊,只要你別違法,想怎麼花都是你的事。”
施允南看了看駱令聲,再看了看遞到跟前的銀行卡——
謝邀。
這就是進豪門的感覺嗎?
施允南毫無負擔地收下,笑得燦爛,“用一個紅本換一張無限額的銀行卡,看來我還挺值錢。”
駱令聲習慣了他掛在嘴上的玩笑話,只問,“我現在要去集團開會,你一個人打車回家沒問題吧?過兩天我再給你配上專屬司機。”
施允南聳聳肩,“沒,只要你不怕我中途跑路。”
其實比起支配旁人開車,施允南更喜歡自駕的自由感,不過這話他沒在駱令聲面前提及,免得又戳了對方的傷疤。
一分鐘後,車子揚長而去。
站在原地的施允南望着剛剛到手的銀行卡,感慨低嘆。
他活了二十五年,前七年是被寵着長大的矜貴二少爺,後續的人生從孤單無助,到習以爲常,再到沒心沒肺。
施允南沒錢時能省,有錢時也樂意花,他不執着於發財,對別人看重的施家家產更是不屑一顧。
如今這誤打誤撞地進了駱氏的家門,而且合法伴侶還是一家之主的駱令聲,這事要傳出去,也不知道得紅了多少人的眼、攔了多少人的路。
“不爭不搶地活了這麼多年,結果還不是被那對母子算計來算計去?”施允南嘲諷了一聲,斂起慣有的玩笑神色。
既然如此,那他就攪攪這趟渾水。
至於夢裡的狗屁結局?要多遠滾多遠!
……
施允南沒急着回駱家,而是趁着空閒時間去了趟商場實體店。
這次回國突然,領證結婚更突然,既然選擇了留在國內暗中觀察,那總得購置一些個人的生活必備品。
施允南習慣了獨自生活,做事也算有條理。他將自己所需的物件買齊,直接讓跑配小哥幫忙送回駱家去了。
忽然間,微信通訊響了起來,還是那個熟悉的名字。
——付子遇。
施允南想起什麼,連忙接通電話。
通訊那頭的付子遇開口一陣抱怨,“我說祖宗,你人死哪裡去呢?我在機場等得黃花菜都要涼了。”
“抱歉,忘了和你說,我昨天臨時有了計劃改變,沒坐飛機回去。”
那頭的付子遇磨了磨牙,拿他沒辦法,“我真服了你,說吧,什麼計劃改變啊?施老爺子不逼你聯姻訂婚了?”
“不是,但我結婚了,上午剛領了證。”
微信那頭的聲響凝固了好幾秒,暴跳如雷,“施允南,你腦子出問題了?好端端往墳墓裡面跳?我可幫你打聽過了,那個駱家少爺駱延川不是什麼好貨色,整天沉迷酒色、不務正業的……”
“子遇,我沒和駱延川領證。”
“啊?那是和誰?”
“說來話長。” 施允南尋思着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不如等以後見了面再聊?”
“行吧,我近期正好要回國一趟,等見了面你給我好好坦白!”付子遇咬牙切齒地要求,“放着國外的事業不要,回個國居然給我玩閃婚?施允南你可真有本事。”
施允南低笑了兩聲,接收着好友一通的抱怨和吐槽。
等到兩人通訊掛斷,施允南才找了一家裝修高檔的餐廳,他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些自己愛吃的。
下午三點,正是客流量最少的時候,一樓大廳裡已經沒什麼客人,但二樓時不時就傳來喧鬧聲,着實有點擾人雅興。
又是一道刺耳的起鬨聲響起。
施允南蹙眉,下意識地擡眼朝二樓看去,結果猝不及防地就撞上一道身影——
此刻,一個年輕男人就靠在二樓的包廂欄杆邊朝他打量,對方是屬於駱令聲那一掛的俊美長相,他的五官很深刻,狹長的雙眸透着一股風流公子哥的韻味。
施允南表情微凝,目光不閃不躲。
恰時,有人搭上年輕男人的肩膀,順着他的目光往施允南位置上看,“延川,你杵在這兒往樓下瞎看什麼呢?”
延川?
施允南聽見這個耳熟的名字,心下一凜。
結果下一秒,對方朋友就將他認了出來,“臥槽,樓下那人是不是要和你聯姻的施允南?他怎麼陰魂不散找到這裡來了?”
這話好巧不巧飄進了施允南的耳朵裡,足夠讓他確認二樓的年輕男人的身份——
駱延川,駱氏二房的少爺。
施允南原本的聯姻對象,也是他夢境中這個原著世界的主角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