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東城,我說過的是不是,別再這麼叫我?”嬗笙輕輕吸氣,她的語氣,像這周圍的空氣一樣透明。
“你住在這裡?和流景?同居?”白東城看着已經走上樓的流景,再看着她,想到她剛剛說的話……
“這些都和你沒關係了。”嬗笙不以爲然。
“你現在還是我老婆!”腦袋裡的那股頭昏腦脹更加強烈了。
“馬上就不是了。”她繼續毫不客氣。
“好,先不說那些,阿笙……”白東城話說到一半,就看到她眼裡的厭惡,喉嚨一緊,好,不去追問她是不是和白流景同居,也不叫她阿笙。
心裡的那股鈍鈍的疼在慢慢的變得尖利,但是他儘量讓語氣和緩平整,“穆嬗笙,你告訴我,你快遞過來的這個東西是什麼,是什麼意思?”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認識字。”嬗笙故意調侃了下,卻見他臉色難看,所以作罷,繼續道,“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字了。”
“我長話短說,上次在醫院生產後我就已經都說清楚明白了,就像是你當初要求的那樣,生下孩子,離婚。現在我們前期的已經結束了,那麼就完成後期的,就是這樣。”
她語言簡短,意思明顯,但是一句,便往誰的心裡狠狠刺戳一下。
“你真的要離婚?那孩子呢……你也不想要了?”白東城說着,眼睛緊緊盯着她臉上的神色。
嬗笙失笑,微微搖了搖頭,像是不敢置信一樣的看着他,“白東城,你竟然在此時還會這樣問我?”
“我想,我當然想!我若是不想,我爲何要逃跑,爲何?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再問你一次,別和我搶孩子可不可以,你,你們白家,將孩子給我,可以嗎?”
“……”白東城說不出話來,爺爺是要孩子的,他其實也是,但不同的是,他也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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嬗笙閉了閉眼睛,在睜開眼睛時,眸光微微遠揚,卻一片清澈堅毅,“你當時的選擇,我忘不掉,就算是你說,你又後悔了,想要繼續和我維持下去這段婚姻,抱歉,我不想了。我真的沒辦法再和你過下去了。”
他的後悔,有多少是真心,幾分是誠意?亦或許,又是怕他的仕途受到牽連呢?
這些,她不願去猜,去想費心思去琢磨,都不重要了。
哀莫大於心死。
她現在真的只是想要離開他,將這一切當做一場夢,失去的,就當做是長教訓了,既然她最終還是活着從手術檯上下來了,就得繼續活下去,不是麼。
“阿笙……”
白東城看着她,直直的,她在他的印象裡,有過聰慧,有狡黠,也有調皮,還有那股執拗的堅強。
對,其實她是堅強的。但是那堅強也有被他摧毀的一天,她手術時落下的淚他還記得,因爲滴在了他心底,蒸發不掉,每次一想起,都疼。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次,她也是這樣對着自己,柔柔的眸子,像是水一樣,可是執拗堅定起來,讓他就像是撞到了鐵板一樣。
而且,他比誰都清楚,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她傷,是因爲她對自己的失望。而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傷了,傷的是她的心。
聽着他的喚聲,嬗笙嘆息,沒心情繼續警告他不許叫了,只是擡眼轉了轉眼珠,緩緩說着,“你哪天有時間?我們去民政局將事情辦了,拖着麻煩,也沒勁。我也不想我以後老是打電話催你,這樣吧,就這週五,我想你再怎麼忙都可以抽出時間的,耽誤不了多久,半個小時就夠了。”
“白東城,你要是現在覺得對我有虧欠了,覺得自己那樣太殘忍了,那麼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好不好?”
白東城的心房猛地收緊,她若是平靜的敘述或者激動的質問也都好,但她這樣嘆息着哀求,對他來說簡直像是凌遲。
他想說不好,或者搖頭,總之想要她知道自己的意思,可他說不出來話,僵硬的動不了。
“希望我不是白費脣舌,我也不願意重複話呢。那……就這樣。”嬗笙說完,看了眼沒有什麼反應的他,然後轉身就朝着樓門口走着,甚至連一句道別都沒有跟他說,就那麼走了。
而白東城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的背影,纖弱而挺直,步伐不快,似乎可以用有條不紊來形容,卻像一把錐子,扎進了他的心裡。
夜色朦朧,從窗外看過去,對面所有錯落的樓層都有住戶開着燈,交疊在一起,溫馨閃爍。
嬗笙靠着牀頭坐着,雙手抱着膝蓋,像是嬰兒一樣,因爲這個樣子最安全,這個樣子也最好,雖然這個姿勢會讓刀口有些痛,但她就想要這樣。
將臉也一併埋進去,明天就是週五了,她剛剛給他發過去了信息,好心提醒了下:明上午九點,民政局。
這就是她長達半年多,七個月的婚姻,逼不得已的開始,猝不及防的結束。
就像是花期的花開花落,終有時的。
這次和上次她提出離婚的心境真的不同,一點都不同,當時她以爲那就是絕望了,沒想到,此時的纔是真正的絕望,真的不疼不痛,只是空洞。
也許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等到很多年以後,她在想起時,和康劍一樣,都不值一曬。
可心底有某個聲音卻在叫囂,他和康劍,是不一樣的。
但她執拗的去忽略那樣的聲音。
愛過嗎?她也是輕輕的問着自己。
那個因爲孩子娶了她,因爲孩子對她好,又因爲孩子對她殘忍的男人,愛過嗎?
許是愛過的,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再次回答着。
若不愛,若沒有動了心,若沒有後來一步步的情不自禁,她便不會痛,不會傷,更不會絕望。
她忽然想起來有一次他握着她的肩膀,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目光炯炯,俊容柔和的不像話,在那裡像是呢喃一樣的問着她,阿笙,你愛我嗎?
她的愛,此時想來,都刻在那個家裡不能見光的角落了。
手機震動了起來,嬗笙被那細微的聲音驚到,擡起了頭,看向那亮着的屏幕,拿起,看到上面顯示的名字,頓了頓,然後還是接了起來。
出來後,她才發現,原來今晚的夜色這麼朦朧,像是被籠罩着一層什麼似的。
她應該不接電話,甚至不該下樓來,見他做什麼,要說什麼呢,他們之間,早已是千山萬水了,回不去了。
嬗笙一下樓就看到了白東城靠在車邊站着,似曾相識的場景,上次倆人出現嫌隙時……
心中有苦澀逼上來,她伸手按了按,壓了下去。
嬗笙走到了他身邊,沒說話,兩個人都靜靜的站着。
白東城在吸菸,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但他腳邊有很多的菸蒂,距離上一次看他抽菸是什麼時候了?好像記不清了。
他知道她在,但是沒看她,也沒出聲,又再次點燃了一根菸,波動打火石時,用手攏住燃起的火苗,指縫間透出朦朧的紅光,彷彿捧着日出的薄薄微曦。
嬗笙有些待不下去了,如此近,他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有點兒沉重,有點兒綿長……
除了煙味,還有酒氣,她的心揪了一下。
但看就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別跟我說,你明天要出差,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的。”她開口,聲音在靜默的兩人中間,顯得很突兀。
他一直都是微低垂着頭,鼻樑的陰影像是雕塑出來,只是眉間仿若有着烙上的脆弱。
白東城在她說完話後的幾秒之後,將手裡的煙掐滅。
那最後一縷煙升騰起來,雖然在夜裡,卻也能清晰看到那微藍的霧,朦朧了她的雙眸。
“阿笙,我們不能忘掉一切,重新開始了嗎。”白東城看着她的眼睛,聲音如刀匕剜過。
嬗笙看着他,沒說話,但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然後他就看到他微微闔上了眼睛,半秒後又再次睜開,嘴角似乎勾起了抹淡弧,很淡,真的很淡。
白東城沒看她,不願再看她的堅決,整顆心都是焦痛,如同整個人陷在九重地獄裡,身受火燒冰灼。
永世不得翻身,不能安寧,永無寧日。
但他還是繃緊着渾身的肌肉,機械又麻木的說着,“沒有出差,不會拖延,明天上午九點,我會在那等你,還是上次給我們登記的那個人。”
說完,白東城便轉身,繞過車身,打開車門坐進去,發動引擎,車子開走,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只是那背影,有着無限的蕭索和悲憫。
風,攜着夜裡的孤寂,呼嘯而至。
嬗笙久久未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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