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凡聽得明白，蘇雨辰雖然是在問她，但根本就不想要她的答案，果然，下一秒，蘇雨辰就已經開始講述起了他口中的故事。
而在他講述故事之前，他主動伸手，掀開了臉上的面具。
這張帶了足足有十三年之久的面具，在這一刻終於被他親手揭下。一張英俊的面容出現在穆小凡眼中。
蘇雨辰的面容，很年輕，尤其是跟穆雲清站在一起，兩人的年紀明明差不多，但穆雲清卻愣是被蘇雨辰，比對的足足大上十歲的樣子。
這張臉，除去那雙因爲長年內斂着仇恨，而顯得有幾分死寂的眸子，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跟夜宸的年紀差不多一般。
他的五官，也非常好看，身上更是帶着經由歲月沉澱下來的從容鎮定。
但或許是心裡積壓的太多，看起來，氣質上有幾分的死寂，像是一具缺少了靈魂的軀體。
穆小凡看着蘇雨辰的真實面貌，不由得再次吃驚，她大張着嘴，脫口喊道，“陳醫生。”
蘇雨辰死寂的眼眸動了動，看向穆小凡的時候，眼底帶上了一分滿意，“小凡，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穆小凡這會，徹底被驚到了。
眼前這張臉，曾經在醫院陪了她足足兩年之久，最重要的是，這張臉與記憶中的那張，幾乎沒有變化，是以她纔會在第一眼就認出來。
他就是當初給她治療的陳醫生。
怪不得，當她見到陳輝的時候，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
甚至在明知道陳輝不是夜宸派來的人後，對他也沒能生出防備與警惕來，反而，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的感覺。
她是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在她那麼小的時候，蘇雨辰就在她身邊了。
可蘇雨辰不是應該要殺她的嗎？爲什麼會是從小就保護着她呢？
“陳醫生，我們好久不見了。”穆小凡按捺下心裡的疑問，先一步打了招呼。“只是，我沒想過，再見面的時候，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不久，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只是你不知道罷了。”說到這裡，蘇雨辰的脣角，微微的勾了一絲。
但許是常年不笑的關係，他這麼勾動脣角，反倒給人一種僵硬的違和感。“還是先聽我講個故事，這個故事，就是一切的起源。”
穆小凡看了看穆雲清，見他衝自己點頭，便也點了點頭，等待蘇雨辰口中的故事。
蘇雨辰這才說了起來，“二十年前，我受到命令，僞裝成一個一窮二白的人，去接近寧家的大小姐寧小寧。”
他的話，才一開口，就讓穆小凡愣住。
她雖然早就從細枝末節裡，猜測到了蘇雨辰跟寧小寧之間，一定不是一對簡單的夫妻，否則也不能在十三年前，蘇雨辰會殘忍的親手殺死妻女。
可她意外的，是蘇雨辰口中所說的命令，這表示在蘇雨辰身後，還有人在指揮他。
又或者應該這樣說，在寧家的毀滅中，蘇雨辰，只不過是一顆棋子一般的存在罷了。
“寧小寧善良天真，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裡眼裡，所能看到的，永遠只有人性中好的一面。要接近這樣一個女孩，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慢慢地，她愛上了我，理所當然的，我順利的成爲寧小寧的丈夫，也成爲了寧家家主的乘龍快婿。”
“寧小寧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在跟她的相處中，我不受控制的愛上了她，於是我開始希望，我們之間，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
“爲了換得更多的相處時間，我開始將寧家的消息有篩選性的往回傳，但我心裡卻比誰都清楚，寧家早晚會被蠶食。”
“爲了帶走我的妻女，我開始未雨綢繆，有時會故意的拖慢送回消息的腳步，甚至，我還會爲了讓寧家多支撐一段時間，而主動的出主意防禦。”
“可即便是這樣，我精心維持的平衡，還是在十三年前的那一晚，化爲了烏有。”說到這裡，蘇雨辰的眸色裡，折射出深深的恨意。
穆小凡看得出，蘇雨辰那雙死寂的眼眸，開始充血，暴戾的氣息，將他襯托的，就像是一個來自地獄，只爲復仇的魔鬼一般。
“那一晚，是我女兒五歲的生日，氣氛特別好，可在宴客大廳裡，忽然有人揭穿了我在暗中所做的一切。”
“面對種種質問，我還沒來得及解釋，整個寧家就開始爆炸，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聽我解釋，我成爲了衆矢之的。”
“爆炸來得突然，可我心裡，卻明白的清清楚楚，而在那一刻，我更清楚，寧家完了，這一場爆炸，是精心設計，更是一場蓄意屠殺。”
“我不是神，我做不到力挽狂瀾，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帶着我的妻女，逃出去。”
“寧小寧在看到全部的事態發展後，終於開始懷疑我。當時的情況，緊張混亂到了極致，我根本來不及解釋，我只想着，要怎麼救她們。”
“可是，寧小寧已經不再相信我，逼於無奈，我只能強行帶着她們回到居住的小樓。”
“那一晚，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幾乎是我們剛進去小樓的瞬間，安置在小樓裡的炸彈就觸發了。”
說到這裡，蘇雨辰慘然一笑。
“炸彈炸裂了小樓的橫樑，而我一直在拖拽着寧小寧跟我走，我手上更抱着我們的女兒，眼看着橫樑就要砸中我了，寧小寧猛地將我推開。”
“結果，我沒事，她卻被砸中了，她的鮮血在那一刻，濺得到處都是。”蘇雨辰的軀體，因爲這樣痛苦的回憶，而劇烈的顫抖。
“本來應該死的是我，可寧小寧卻代替了我，老天甚至沒有給她時間，留下隻言片語。”
“我就那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整個人都絕望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寧小寧都沒了，我還要活着做什麼。”
“直到，我懷裡的女兒哭了起來，我才猛然驚醒，小寧已經沒了，難道我還要眼睜睜的看着我的女兒，也死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