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葉天成的嘴巴張了張,吐出這兩個字來,帶着抑制不住的顫音,並不算蒼老的身體,顫抖的幾乎要栽倒在地一般。
“葉天成,我讓你滾,滾出這個房間,你不配呆在這裡。”夜宸的一雙眼睛,殷虹若血,聲音裡更是難抑的狂躁,怒吼出聲。
“葉天成,你害了我家小姐一輩子,現在她就要死了,你難道還不肯放過她嗎?”李曼也是一臉的淚痕,眼淚跟斷線珠子一樣,飛快的往下掉。
葉天成就像是聽不到一樣,一步一步的,挪到了牀榻前,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去觸摸一下她。
此時的夜清婉躺在牀上,姣好的容貌蒼白若霜,不言不語又不動的她,那一身逼人的銳氣,似乎消散的一點不剩,反倒是更添了幾分柔美婉約。
眼看他的手就要接觸到夜清婉,夜宸像是徹底被激怒了,伸出手阻攔葉天成的動作,同時,一拳頭,就那麼打在了葉天成的臉上。
緊隨其後進來的幾人,全部因爲這一拳而驚呆了。
葉天成的臉,被打的偏向一邊,隨後又默默的轉了回來,視線膠着在了夜清婉身上,臉上帶着茫然,帶着無措,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小孩似的,找不到出路。
“葉天成,你滾。”夜宸再一次暴喝一聲,那死死攥緊的拳頭,彷如隨時都能夠揮出去,再一次擊中葉天成。
穆小凡看的心驚膽戰,連忙上前,抱住了夜宸精壯的腰身,“夜宸,不要。”
不要什麼,夜宸很清楚,可他還是一拳揮了上去,帶着勢不可擋的氣勢,直擊葉天成的面門。
關鍵時候,一隻手臂從橫向裡伸過來,擋住了夜宸的拳頭。可那手臂的主人,也被那股力道,震的後退幾步。
眼看葉沐晟擋下了那一拳,穆小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連忙伸手去抓住夜宸的手,以防他再次動手。
“夜宸,你夠了,無論如何,他都是你爸。”葉沐晟的目光裡,帶着三分火氣。
“呵。”夜宸冷哼一聲,似乎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着葉天成說道,“葉天成,看到我母親躺在這裡,你是不是就滿意了?你心裡是不是就痛快了?”
“我爸也不知道,夫人會變成這樣,夜宸,你不要遷怒我爸。”
葉沐晟對於葉天成的維護,就像是夜宸對於夜清婉的維護一樣,發自肺腑,卻又是可以不問理由的。
“夠了,不要再叫我母親什麼夫人,這麼多年來,你們可有想過,爲什麼她始終不換回小姐的名號,卻要堅持被人稱作夫人?”
“她一個連丈夫都沒有的人,算是哪門子的夫人?又算是誰的夫人?”夜宸的質問聲,一聲比一聲更重。
這一疊聲的質問,就像是一柄重錘,重重的敲擊在葉天成的心海深處。
一瞬間,那些被他深深埋藏的記憶,全部涌了出來,帶着排山倒海的氣勢,將他衝擊的,幾乎崩潰。
事實上,葉天成也是真的崩潰了。
撲通一聲,他跪在了夜清婉的牀前,聲音裡帶着顯而易見的顫抖,一字一句的說道。“小婉,我錯了,你原諒我吧,好不好?”
可是夜清婉沒有給他任何迴應。
“小婉,我真的知錯了,你別這麼躺着,你起來,你起來罵我打我,都可以,我保證以後會乖乖聽你的話,再也不犯糊塗了。”
很難想像,像葉天成這麼一個歷經風浪、也曾叱詫風雲,如今卻年過半百的男人,還能有如此卑微的時候。
他跪在夜清婉牀前,一字一句的求着她的原諒,像是一個卑微到極點的男人,在對他心愛的女人懺悔,懺悔他曾經坐下的錯事。
他想伸手去握住夜清婉的手,卻被哭泣着的李曼給推開。
她就像是一頭護主的野獸,拒絕着葉天成的每一次靠近。“葉天成,你害的我家小姐還不夠嗎?別再用你的髒手,去碰我家小姐一個手指頭。”
葉天成茫然無措的看着夜清婉,滿臉的懊悔,卻已然是來不及了。
一邊的葉沐晟,上前拉住了李曼,“曼姨,你就讓我爸跟她說說話,也許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也許是葉沐晟的話觸動了李曼,李曼不再阻攔,但臉上的淚水,卻是流的更狠。
有人阻攔的時候,葉天成只想着伸手向前,去夠到夜清婉,可如今沒有人阻攔了,他的手又在半空中遲疑畏縮。
好一會,他纔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掌。
她的手,溫度低了很多,與記憶中的那種溫軟,沒有絲毫相似。
微涼的體溫,若有似無的呼吸,都就像是在提醒他,她即將死去的事實。
“小婉,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我以爲,你再不想見到我,若是早知道,我一定會死賴着你不走。”
說到這裡,葉天成猛地想起,曾經的她曾說,‘葉天成,你要是粘着我,就得負責粘一輩子。’
他當時明明是回答了一句好的,可爲什麼,到了後來,他竟然忘了自己是要粘她一輩子的,他竟然是拋下她離開她的。
‘啪’的一聲。
葉天成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打的很重,清脆的響聲在房間裡迴盪着。
像是還不解氣,他對着自己,又扇了幾巴掌,眼淚這才掉了下來,“小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睜眼睛看看我,求求你,我求你睜開眼睛。”
葉天成的動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穆小凡,夜宸,葉沐晟,李曼,都有了錯愕之色。
唯獨溫柔,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沒有絲毫動容,反而面上帶着幾分嘲弄,與絕望。
這個男人,她愛了一輩子,付出了一輩子,可到頭來,在他的心裡,還是隻有她,而不是她。
這算不算,是對她人生的最大諷刺?
若是早知道,她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爲?會不會選擇放棄葉天成,而去選擇另一個平凡的男人,相守一生?
這瞬間,溫柔動搖了,也迷茫了。
但很快,她眼中的迷茫就變成了堅定,變成了陰翳的笑。
不論結果如何,這場戰爭,她輸的並不難看。